28

    第二天一大早，周立君睁眼的时候，天光大亮，整个房间被太阳照得金光灿烂。刚醒的人受不了这强光的照射，忍不住张开手掌挡了一下眼睛。

    等周立君下床去卫生间解决完个人问题，开始刷牙时，才终于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

    宋原呢？

    有那么一瞬间，他垂下眼帘，神情中有某种令人生畏的东西隐隐伏起。但是下一秒，他眨了一下眼，一切阴霾顿时都被驱散了，他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镜中的那张脸，皮肤白皙，鼻梁秀挺，双眼时常带笑，嘴唇总见弯起。从前他是万事不经心，也可说他的一颗心其实空空如也，生活的乐子是有的，但是再往里去说，皮囊之乐，比起别人总少了点什么。然而现如今，他终于靠着自己的一双慧眼，几许巧妙，让事情有了点不一样的地方。

    镜中的人对着他笑，于是镜外的人也笑了，他们一左一右，两只嘴角上都挂起了清清浅浅的笑意。

    有三天的时间，周立君和宋原没有任何联系。

    等到第四天，大概是下午五点半的样子，明暗之光开始温柔地相互交缠，天地共相沉沦在黄昏的气息中。周立君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用手机拨电话。

    6，1，2，6，0，3，9.

    嘟……嘟……嘟……过了一会儿，电话通了。

    “喂你好，请问哪位？”清朗的男音响起。

    周立君没有说话，举着手机躺下去，翻转的呼吸声透过听筒传递到了那一头。

    对方似乎以为这是恶作剧，冷淡地说：“我要挂了。”

    “喂！”周立君不满地叫道。

    他听到宋原用鼻音发出了一声笑。

    “就知道是你。”宋原说。

    不知道为什么，周立君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在风中飘扬的红旗，舒展、自由，带着风的爽朗。

    “知道是我你还挂。”周立君不满地说道，话音的开头是抱怨的，话尾的结束却又含着笑。犹如举石，重重举起，又轻轻放下。

    “我逗逗你。”宋原发笑，声音低沉好听，周立君不由自主地将手机贴得离耳畔更近了。

    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宋原，会给他带来多少惊喜？

    “你怎么会知道我家座机号的？”宋原疑惑不解。

    “我告诉你，你来我这儿好不好？”周立君放缓语调，轻声说道。

    宋原像小学生回答老师提问一样，一板一眼地说：“不好。”

    “为什么？”

    “我还没吃饭呢。”他理所当然地说道。

    “那吃完了饭，你来我家行吗？”周立君抿着嘴笑，乐意于做这样的退让。他似乎找到了和宋原相处的方法。

    宋原又笑了，“不行。”

    “为什么还是不行？”周立君有些懊恼地问道。

    “因为你满脑子思想不健康。”宋原语气严肃得好像教导主任。

    这回可真叫周立君放肆地笑开了。

    难得听到宋原对这事儿的评价，笑完了，周立君又接着说道：“我怎么思想不健康了？”

    宋原不回答他。

    “你来嘛。”周立君说，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话时略带的撒娇成分，不仔细听，会有些像拉长的成都口音。

    宋原还是坚持道：“不去。”

    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到了这份田地，周立君也有些意兴阑珊了。他说：“那好吧。我挂了。”

    不等宋原回答他就把电话挂了。

    挂完电话之后，周立君把手机举起来放在面前，在心里默念“1，2，3，4……”，数到15的时候，来电铃声响了。

    屏幕上闪烁着一串眼熟的数字，周立君盯着它，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他接起来，慢吞吞地说道：“怎么了？”

    宋原直接问道：“你生气了吗？”

    “没有啊，怎么这么问？”周立君换了个更舒服一点的姿势躺着。

    “我吃完饭去找你，大概七点半。”宋原说完后，周立君从手机里听见一道浑厚的中年人的声音响起，叫宋原吃饭。

    宋原说：“我爸在叫我了。”说完他就挂上电话去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