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章（上）

    那天是怎么过去的张辰已经忘记了，只记得两人跪在地上，他一直抱着于辛求他不要走，于辛除了一直抱着他跟着哭之外什么都没有说，主卧的房门也一直没有打开。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他摊在床上愣神，突然觉得很恍惚，好像昨天的事前天的事上个月的事半年前的事全都是一场梦。这场梦做得他精疲力竭，已经腾不出心思再去想什么了。

    外面只有陈婕一个人在厨房做饭，张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厨房门口，看着陈婕的背影问：“你好了吗，烧退了吗？”

    陈婕没有回头，只说了句“好了”，声音还是很嘶哑。

    张辰点点头，又问：“于辛呢？”

    “他爸送他回苏省了。”陈婕迟疑了一瞬，还是选择说了实话。

    她本来还担心张辰听了之后会闹着跟过去，没想到张辰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像没事人一样挽着袖子进来说：“妈，我来帮你。”

    陈婕赶紧偏过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又涌上来的眼泪。

    张辰也不在意她的举动，自顾自拿了一个土豆蹲到了垃圾桶旁边，他削得很认真，好像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这一颗土豆。

    两人沉默着做好了一顿饭，又沉默着吃完，张辰抢着去洗了碗。

    于永年和于辛两人一路上也是沉默，苏省不算近，两人到那边已经下午了，开门的时候于辛还有些犹豫，他想说什么，回过头看到于永年疲惫又不解的眼神后又忍住了，默默打开了门。

    准确地说两人确定关系不过一两个月，确定关系后在这间屋子里也只住了差不多一个月而已，可能生活痕迹还没有那么地交融，但于辛还是怕有些地方让于永年看了伤心。

    他自己觉得没什么，于永年一踏进来就感觉到了，这间房子给他的感觉不像是住着两个单纯的男生兄弟，而是一对甜蜜的小夫妻。他站在玄关扫视了一圈，失魂落魄地叹了口气。

    张辰一直在家里待到开学才回学校，不出他所料，等他回去的时候房子已经空了。他打开于辛的房门，里面收拾得很干净，东西没有全部拿走，还是整整齐齐地堆在房间里，但是看起来就像是被人遗弃了的空间一样，空荡又孤单。

    书桌上的书没有拿走，张辰走过去翻了翻，他突然想起来压在书下的照片是在家里，不是在这里，这里的书下面没有他的照片，也不知道于辛有没有把那些照片带走。

    他拖出椅子，蜷在上面望着窗外出神，一直呆到夜幕降临，房间里漆黑不可视物他才回过神来，起身把椅子摆好，从房间离开。

    第二天去上课，吴畅见着他很开心，跑过来挨着他坐，问他桌上那一包鼓鼓囊囊的装的什么东西。

    “衣服，我准备回宿舍住。”张辰看了一眼包说。

    “你把房子退了？”吴畅很惊讶。

    “没有，”张辰摇头，“也不是彻底搬回去，就是偶尔回宿舍住一住，”他顿了顿，“我的床上应该没有堆满东西吧？”

    “有一些，不过刚好陈隋说要搬出去住，挪到他床上呗，”吴畅毫不在意，又问：“那你哥呢？”

    “嗯？我哥？”张辰跟着他重复。

    “你回宿舍住，你哥一个人住那里啊？”吴畅问。

    张辰摇头，垂眸看手机，手指无意识地划拉着屏幕，“他不住了。”

    “啊？”吴畅瞪大眼睛，“你也不住他也不住，房子就这么空着啊？”

    “我不是说了只是偶尔回宿舍住一住吗？”

    “哦，懂了，寂寞的时候就回宿舍找兄弟安慰是吧？”吴畅了然地拍拍他的肩膀。

    张辰没有说什么，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确实如此，他现在没办法一个人长期在那间屋子里待着，他需要有人陪着才能让心里不那么难受。

    下课后两人一起回宿舍整理床铺，吴畅站在床上帮忙把东西挪到另一张床上，张辰洗了抹布擦着下面的桌子。

    吴畅闲不住，干了会儿活又开始问起来：“那你哥不住了是不是去实习了啊？”

    “没有，他要出国读研。”张辰的声音从床板下传上来，听不出任何情绪。

    “牛啊！”吴畅感叹了一声，“那你以后是不是也要出国啊？”

    张辰擦着桌子的手突然顿住。

    没听到他的回答，吴畅趴在上铺向下探头，想看看人还在不在，却看到张辰正望着桌面出神。

    “喂！世界难题吗？想去就去啊，不想去就不去，很难回答吗？”他伸出胳膊在张辰面前挥了挥。

    张辰回神，点了点头说：“我要去的。”

    吴畅听到这个答案也不意外，他点头表示知道了，转头又聊起了班上一位沉迷兼职的同学，说那人打工狂魔，社畜代表，可以不吃饭但不能不上班，由此发散到开始幻想自己以后找什么样的工作。

    张辰可有可无地应着，实际上连他说的什么都不知道。

    放暑假的前几天张辰给陈婕打电话说自己暑假想留在这边做点社会实践，或者是兼职。陈婕有些不放心，还是想去劝他回家。

    “又不是没有钱用，以后工作的日子多了去了，现在有什么好着急工作的。”

    张辰笑了笑，只说自己已经和室友都商量好了，陈婕只好同意。但终究还是不放心，电话打得比之前更频繁。

    有一天晚上张辰和吴畅两人因为工作的时候拖了会儿，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过饭点了，两人匆忙点了外卖后开始排队洗澡。

    陈婕又打电话过来，听到张辰说还没吃饭时心疼地直抱怨。张辰怕她唠叨起来没完，还要逼着自己回家，笑着岔开话题，说自己期末考试的成绩出来了，考得很好，几乎满绩点，把平均绩点拉上来不少。

    谁知陈婕听了之后想起来之前每次给他打电话他都在熬夜学习，又开始抱怨他不好好照顾身体，作息不规律，吃饭也不规律。

    最后是外卖到了张辰才得以解脱。

    “你妈这个学期挺关心你啊，电话打得这么勤。”吴畅一边拆包装袋一边说，语气透着羡慕，又夹杂着一丝害怕。

    张辰笑了笑：“她怕我想不开。”

    “你有什么可想不开的，有钱人又帅，高富帅，还是努力的高富帅，说真的你这个学期简直努力到让我害怕，你是不是被夺舍了啊？”吴畅一边说话一边嗦粉，被辣椒呛得猛咳。

    张辰把水递给他，有一丝幸灾乐祸：“吃饭别说话，这就是报应。”

    陈婕挂了电话躺下，刚好于永年也打完电话回来，两人关了灯平躺在床上，瞪着黑暗里的天花板出神。

    “辰辰说......”

    “于辛说......”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你先说吧。”于永年叹了口气。

    “辰辰说他期末考试考得很好，平均绩点都被拉高了不少。”陈婕也没什么别的要说，单纯是觉得两人就这样干躺着得说说话。

    “嗯。”于永年应了一声。

    陈婕等了会儿没等到他开口，只好自己问：“小辛说什么了？”

    “他说学校申请上了，下周他就过去了，机票已经买好了。”于永年想了想，也没有其他的信息要说了。

    陈婕点点头，“他那个孩子我倒是不担心，他自己能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

    于永年长舒一口气，赞同道：“是啊，他从小就很独立，挺有主意的。”

    二人说完就陷入了沉默，陈婕的呼吸越来越缓，估摸着是睡着了，于永年瞪着天花板看到眼睛发酸了才闭上眼准备睡觉。

    他刚翻了个身，就听见陈婕叫了他一声。

    “永年，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