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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赎罪

    祁衍吭哧吭哧的挖了一会,越挖越不对劲,下面的土很松散,就好像是被人新盖上去没有压实一样。祁衍整颗心变得愈发沉重,终于,几铲子下去之后,就挖不动了,由铲子一路传导进祁衍手中的触感告诉他,挖到东西了。

    陈渐程踩在墙面的脚一蹬,欣长的身子借力站直,他连忙绕过祁衍围起来的黑线跳进还不算深的土坑。

    “刚刚那股腥气更旺盛了,这土里恐怕有东西。”陈渐程说着就要伸手去翻土。

    祁衍一把拉住他,从兜里掏出一双塑料手套,严肃的说:“把手套带上,别留下指纹。”

    陈渐程眼睁睁的看着他又掏出一双塑料手套带在手上,有些懵逼,这还是他记忆中那个单纯可爱的祁衍吗?心思缜密的超乎陈渐程的想象啊,他不由得调侃道:“你这到底是来抓鬼还是来探案啊。”

    “虽说是两码事,可是归根结底都差不多,都是惩恶扬善,只是方式不同,结果也就不同,我要不是为了拿证据,才懒得搞这么繁琐。”祁衍有些幽怨的吐槽道。

    “你不会还在为了我拿这件事威胁过你而生气吧?”陈渐程戴好手套小心翼翼的询问。

    祁衍一边带手套一边白了他一眼,“也就这一件事了,只要你没有其他骗我的,咱们这篇儿就算过去了。”

    陈渐程看着他,没说话。

    祁衍蹲下身,伸手在土层的硬处扒拉了两下,土下的东西犹如受到召唤一样,瞬间从泥土中钻出,一根森白的指骨与祁衍温暖的指尖触碰到一起。

    在昏暗的灯光之下,好像生与死在混沌的时空中握着手。

    “衍衍!”陈渐程连忙蹲下身就要去拉祁衍的手。

    祁衍手一抬,制止了陈渐程,继续拨弄着白骨下的泥土,他神色凝重,毫无惧色。浸过黑狗血的红线压制力很强,哪怕冤魂附着在白骨上,也无法真正的显形。

    祁衍心中有了个大概,站起身,拉着陈渐程一起出了土坑,他看着陈渐程,严肃的说:“要不你上去等我吧,等会儿可能有点危险,我怕我分不出心来保护你。”

    “你什么意思?”

    “这具尸体是被人新埋进去的,埋尸的人不难猜,要么是员工要么是建筑工人,而建筑工人干完这个活儿之后就会离开,所以极大的可能是工人在里面捣鬼,我怕等会有人趁乱溜进来。”

    “那我就在旁边守着你,有人来了我帮你打他。”

    祁衍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明白,等会我要撤线,如果冤魂不止一个,再加上有人溜进来,就会腹背受敌,我现在必须把门封了,你出去等我好不好。”

    “我不走!”陈渐程斩钉截铁的说,“那你现在就去把门封了,能完成一个目标就完成一个,我绝对不能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

    祁衍实在是不想在这些屁事上跟陈渐程上演一出生离死别的大戏,过于做作。他叹了口气,走到步梯口,拉过上面的封板,顺手上了锁。

    他走到埋尸的土坑处,撤了黑线,尸骨上方的黑雾顿时变得浓郁了起来,可还是没有半点显形的意思,祁衍不悦的拧着眉头,他可没有半点不尊重死者的意思,只是这死者不给面子,既然如此,祁衍只好选择强行超度。

    祁衍闭眼,念起了往生决。

    很快,祁衍身边出现了一个个站立的黑影,皆凝眸侧目看着他。陈渐程环顾了一下,大概有三十几个鬼魂,往生决超度不了横死的人,但祁衍念的往生决加注了他自己的法力,是可以逼这些冤魂现身的,这样虽好,只是会消耗自身气运。

    祁衍还真敢赌啊,陈渐程在心里感叹了一声。

    往生决念完,虚弱无力感涌了上来,祁衍感觉自身的力气都要被掏空了,陈渐程手疾眼快赶紧扶住他,祁衍抓着陈渐程的手,缓缓睁开迷蒙的双眼,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正在聚焦,他面色凝重的看着负二楼站了一群的鬼魂,男女都有。

    有些面容灰败,瘦骨嶙峋,另一些男鬼则是全身赤裸,面容颓丧,一副色鬼的样子,而剩下的一些女鬼比这些更可怜,腰肢斩断的,双眼被挖出的,还有断了四肢的……

    祁衍抓鬼从没见过这么多鬼魂,不由得浑身发凉,小铜钱剑从他袖口滑出,稳稳当当的落在手掌心,祁衍握紧铜钱剑,另一只手下意识的将陈渐程护在身后。

    冤魂大约是对那柄小剑心生畏惧,皆不敢上前,只围在四周,凄声厉怨的低吼着。

    “今天来,也不是有意得罪大家,只是有些事想问个清楚,有难言之隐的尽管说,我一定为你们主持公道。”祁衍沉声道。

    “公道?”一个伏地女鬼,睁着空洞无珠的双眼看着前方,苍白的嘴唇微张,哆嗦着不敢相信,“这世间还有公道?”

    “哈哈哈哈哈哈,说这话不是天方夜谭吗?”一个眼圈黑重脚下虚浮的男色鬼开口嘲讽道。

    “死了也就算了,死了还不让我们安生……”

    那些鬼魂起此彼伏,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吵嚷的声音搞的祁衍一个头两个大,他大吼一声:“行了!吵什么!一个个说不行吗?你们是想做个孤魂野鬼还是早点去投胎?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一样!”

    陈渐程在一旁憋笑。

    都说横死的鬼魂怨气重,不分好人坏人都想杀,可眼前这些怨鬼明显是惧怕着什么东西,只敢用嘴言语,不敢真的跟祁衍动手。

    祁衍一边拿着铜钱剑,一边腾出手从包里翻出一个小本,招呼道:“来,我问一个你们回答一个,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听见没有?!”

    说罢,祁衍将道袍散开,单膝跪地,趴在地上,边问边写,首先问到的就是谁把这些尸身送到负二楼的,结果真的如祁衍所料,就是某个工人受人之托把尸身埋到这里的,只待被别人挖出来,暗地里告姜奕一状,拉下了姜奕就是拉下了姜浅,能从中获利的自然是刘局的侄子。

    祁衍只要了那个工人的名字就没继续问,有些事得让警察去调查,他不好把事情全部做完,免得引人怀疑。

    关于几个冤魂的大体死因,祁衍也做了个归类总结,有一部分男鬼的死因是纵欲过度,导致猝死,祁衍记到这里,摇头叹息了一声,心中感叹,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另一些女鬼则是比较惨的了,多的是被拐卖进来的。刘局的下属,也就是负二楼钻石VIP客户的负责人,专挑那些身段好,容貌姣丽的女人下手,关在负二楼分门别类的小房间里,供那些有特殊性癖,和暴力倾向的达官贵人玩弄,香消玉殒死在他们手上的人比比皆是。

    祁衍和陈渐程听到这里,脸色阴沉的不行,祁衍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所知道的那些高官或者富商的名字全部记了下来,却也没记多少,因为某些权势太大的人在外面消费娱乐,从来不会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祁衍写到此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难道某些凶手都只能逍遥法外?

    “我在江城20年,很少听到有失踪案例,看来这个刘局确实挺能藏事,那他身后跟他有关系的人,就很难查了。”祁衍无奈的叹息着。

    “这件事确实不好查,不透露个人信息的人精明的要死,早把自己的事料理的一干二净了。”陈渐程蹲下身,在一旁宽慰道,“刘局的事,能暗地里处理就暗地里处理,万一闹大了上了新闻,对Red leaves的生意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祁衍无奈的笑了一声,“当初我们买下这里,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Red leaves对我们很重要,可沉冤得雪对那些无辜的受害者更重要。”

    “那你可要想好了。”陈渐程心疼的看着他。

    “这都不用想。”

    除了数十条人命之外,还有另一个要命的罪,贩毒。

    那些瘦骨嶙峋的冤魂将刘局与国外毒贩来往贸易的事交代了个清楚。有些人是溜冰吸粉过量致死,而另一些则是被刘局用毒品控制,利用完之后卸磨杀驴,将毒品的剂量加大,致人身死,这些被刘局控制的人多多少少知道些内幕,就把刘局与海外对接的供货商抖了出来。

    陈渐程看着祁衍手中一长串的名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抬起一脚,就踹翻了地上垒起来的几袋水泥,嘴里骂道:“我还以为江城从20年前已经太平了,没想到,金三角那边不敢供货,他们直接找到泰国去了!”

    那些新型的毒品可不就是来自于泰国大型娱乐会所吗?

    祁衍感叹一声:“倒下一个就会起来另一个,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光的地方存在就会有黑暗存在,罪恶这种东西不会绝迹。”

    其实,祁衍也对20年前的事有点儿耳闻。

    20年前有不少京城官员往南调,调往江城的官员是钟家,有铁腕手段,钟家在江城任职三年,那三年没有黄赌毒这些违法犯罪的事情发生,真是百姓安居乐业最痛快的三年。

    而祁衍不知道的是,当年钟家安排拔掉刘局之前的哪位江城毒瘤的人,正是陈悦齐。好不容易除掉的罪恶,在陈悦齐离开之后又开始猖獗,这让陈渐程怎么不上火。

    “你既然知道刘局和泰国那边有染,那你们最近可有见到从泰国那边过来的人吗?或者鬼也可以。”祁衍严肃的问道。

    “有,有一个女人,那模样……生的可好看了,简直就是我的女神呐~”一旁的色鬼连忙回道。

    “人家可带着一个孩子呢,你要做接盘侠吗?”色鬼旁边的一个女鬼打趣道。

    “孩子?什么样的孩子?”祁衍问道。

    “还能是什么孩子?死的呗,这种有小鬼跟着的,谁敢要啊。”另一个女鬼翻了个白眼。

    “行了行了!”祁衍懒得听一堆废话,“那就是泰国的古曼童呗,问你们也白问,我自己查!”

    “别呀小哥哥,你这么好看,留下来陪我聊聊天嘛。”那女鬼说着,就要伸手去摸祁衍的脸。

    陈渐程手疾眼快的将祁衍拉向身后,深邃的眉眼带着警告的意味看着这个女鬼,女鬼被陈渐程那阴冷的表情吓的手僵在半空。

    祁衍拉下陈渐程的手,“该问的我都问完了,接下来就送你们去往生吧。”

    往生决消耗自身气运实在是大,祁衍选择就地起坛做法,超度这些冤死的灵魂。

    倒也没废多少功夫,祁衍就布置完毕了,他站在阵法中央,双目紧闭,十指缠绕出道家法决。陈渐程站在他身后默默的看着他,他可以看到祁衍周身流动着黑色与银色交混在一起的雾气,颇有几分阴阳相济的味道。

    祁衍来自昆仑,可他身上还混杂着其他东西,难怪巷子里那个人说他是杂种……

    冤魂在这庄严肃穆的阵法洗礼之下褪去一身的怨气,消散与空中。

    许久,祁衍做完这一切后,睁开双眼,下意识的看向陈渐程的方向,疲倦的双眸隔着几米之遥与陈渐程满是欣赏眷恋的眉眼对望,一种依赖和欣赏的情绪在其中流转。

    突然,祁衍变了脸色。

    陈渐程的身后,出现了一个男人,手持长棍就要敲在他的后脑勺上。

    “渐程!”

    祁衍惊呼一声,几步跨到他身边,在陈渐程茫然惊愕的表情中将他拉开,那根棍子稳稳的落在祁衍的额角,祁衍的大脑瞬间传来失神般的剧痛,疼的他头晕眼花。

    “衍衍!”

    祁衍在陈渐程失声的呼唤中,他看清了那个手持棍子的凶手,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唐家的家仆,于叔。

    陈渐程抱着晕死过去的祁衍,看着他额角渗出的细小的血柱失了神。

    这……

    这不是他原本的打算啊,为什么祁衍会突然跳出来帮他挡这一棍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