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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生

    其实严懿琛是很乐意禾卿在他面前如梁上小丑般蹦跶的。反正是自己的人,一点点的去调教才是其中的乐趣不是吗?

    禾卿喜欢在河边走,那这鞋是一定会湿透的,严懿琛可以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为他换上干净的鞋子,然后给他一次惩罚让他不要去。

    这种事情放在别人身上,那条不听话的狗严懿琛会毫不犹豫的丢弃,然后换一条听话的狗。

    但禾卿不需要听话。

    因为面对禾卿,严懿琛享受的是每次不厌其烦的调教过程,因为只有疼了,现在的禾卿才会变成他的宝宝,非常听话。

    像是享受着现在所带来的那段缺失的时间重现眼前。

    矛盾着却又存在着。

    当现在和过去交融杂糅在了一起,像数万个光的碎片如在阳光下折射的钻石闪耀着,当一切变得具象化,甚至可以用手触摸到,当记忆有了锋利的棱角,飞逝而过,却如盛开的热烈的石蒜花开满在严懿琛的心底,那么一切都将变换着,成了命名为“禾卿”的无数个炙热的温度下带来的记忆,终将一直陪伴在严懿琛的身边,未曾离去。

    炙热的,guntang的,温情的,柔软的,细腻的,都是“禾卿”带来的。

    像是变成了一个名词,挂在了“严懿琛”的后缀上。

    或许正因为人是一直会变的,他享受着禾卿这么多年的来的改变,如同共生般,感同着生死。

    严懿琛...

    喂...

    严懿琛......

    严懿琛!

    突然间像是被人从深海的梦境里拖拽进现实,耳边的声音逐渐清晰过来。

    “喂,严懿琛,你到底听到我说的没?”

    当视线逐渐清晰过来,严懿琛看到记忆里的哭包婴儿变幻成一个吃着奶嘴只会笑咯咯的小宝宝,在最后变成青春洋溢的大学生出现在眼前。

    一身黑溜溜的衣服,装着酷,头发发梢上一看就是没好好梳过的样子,乱糟糟的翘起着,嘴角笑起来露着两颗洁白的虎牙,张扬的脸,在秋日的阳光照耀下,亦如闪耀的箔金纸,照亮了严懿琛暗淡无光,深不见底的心头。

    突然,像是没由头似的,身体不受控制般把禾卿抱进了怀里,一头埋在了颈窝里,额头抵在那耳后根处上下磨蹭着。

    鼻息间,充斥着从身体深处散发着温暖干净的皂角味,混合着正午的干燥阳光味道,从黑色的纤维衣物里渗透出来,他深吸了一口。

    味道如自己所想那般好闻。

    “你...你干嘛啊。”禾卿颤抖的声音通过脖颈处温热的皮肤震动着,传到了严懿琛的鼻头。

    温热发麻的感觉让严懿琛感到说不说的心安。他突然很想靠着这个肩膀好好睡下去。

    或许能一觉睡到天亮。

    “嗯,很巧。”

    严懿琛说话的声音从鼻腔震鸣着,贴着禾卿的耳后根传进禾卿的耳朵里,“很巧我们都穿着一身黑,很巧我们今天在食堂遇见。”声音不像是听到的那样是清晰的,倒像是透过耳后骨振动传到神经的,嗡嗡的震的禾卿整个脊椎骨都酥麻了。

    禾卿以为自己刚才问严懿琛他俩穿的衣服像不像一对时他没有听到,没想到严懿琛听得一字不落。

    “哼,那你刚才走神了是怎么回事?”禾卿侧着头,看着严懿琛后颈处挺立的西装领口因为弯腰抱他而低头的姿势,露出了原本应该完美贴合衬衣领口的颈线。他突然想到了那晚,他就是用双手搂着这处的。

    明明脖颈处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等同于心脏,但严懿琛还是给禾卿一种强有力的生命力错觉。

    两人就这么保持着这个姿势相拥着,在铺着灰色地砖的校园主干道一旁,在种满一整条的金灿梧桐树下,在正午直落的暖阳、树影斑驳下,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把另一个身着黑色冲锋衣的青年紧紧嵌入了怀里,融在了这秋色里。

    “就突然想到点别的。”

    禾卿难得没有急忙推开严懿琛。

    “什么?”

    ————叮

    “想你。”

    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刺耳铃声和严懿琛的话撞在了一起,炸乱了禾卿的耳膜。刺耳的杂乱声和胸腔中传来的震撼融在了一起,它告诉了自己,刚才严懿琛一定说了什么重要的话。

    “什么?我刚才没听见。”那胸腔传来的震感分明就是严懿琛的。

    他两抱的实在是太紧了,以至于严懿琛说话引起的胸腔震鸣都能贴着传到禾卿的心头。

    禾卿想不听到那震感都难。

    在忽然想起的高频噪音下,严懿琛那过于温和低沉的声音显得微弱,他听到了点矛头,怕会错意。

    他现在只想推开严懿琛的怀抱,看着严懿琛的嘴说话,免得严懿琛耍赖皮。

    随着下课铃一大,主干道上涌现了越来越多的学生,禾卿和严懿琛这会儿又刚好停在了靠近教学楼的这条硬质铺装的人行路上。

    人一多,禾卿就怕被看到。

    但严懿琛那双手把他环抱着,禁锢的太紧了,他越想挣脱开来,那西装下有力的臂膀反而把他箍的更紧了些,禾卿眼见着越来越多的人朝他们这边看来,投来了异样的眼光——两个男人相拥在学校。

    禾卿没胆子去承受。

    严懿琛宽大的手掌突然抱住了禾卿的后脑勺,头朝下,按进了自己的颈窝里,黑色西装的宽肩上只露出黑色的杂绒毛发,另一只手依旧环抱着,紧箍着禾卿的腰。

    旁边有女生故意经过,挑眼想看着怀抱里的那个男生。

    “别怕,有人在看着。”严懿琛故意低头说在禾卿的侧耳上面。

    禾卿怕的,脑袋自己埋的更深了,他听到了旁边有路过的女生兴奋的在说那有两个男人抱在一起,还有说穿西装的男人很帅。

    还有说怎么也看不到他的。

    还有说老男人占有欲强的。一点也不想给别人看到样子。

    禾卿觉得心底里甜的像塞了蜜。他逐渐放松了身体,就这么靠在了严懿琛怀里依偎着,任由那双臂紧紧的箍住自己的腰,闻着严懿琛胸膛里散发的沉稳木质香夹杂着烟味,像是包容的爱意。

    就在这时,他听到有脚步声逐渐靠近他们,越来越近,他告诉自己别多想,可他听到了好似是那个方向传的女声,说想问问他们是不是一对,禾卿越来越慌,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突然,一道充满磁性的低沉声音从耳廓上贴着传来,“最后一遍,我说我想你。”

    是严懿琛的声音。

    这句话明明是说“我想你”,可从严懿琛嘴里说出来,深情的却像是等同于说“我爱你”。

    恍惚间,像是濒临死亡,又突然被砸进了棉花堆里,整个吵杂的世界安静了下来,仿佛只听到了他两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

    每一声都像个木槌,重重的砸在了禾卿的心口处。

    禾卿感觉自己忽然像是站在了一个异世界,周遭的一切都跟自己没了关系。

    而那个世界里全是严懿琛对他说过的话。

    温柔的,严厉的,动人的,浪漫的,匪夷所思的,母庸质疑的。

    不远处,那位女生,带着兴奋的发亮的眼神快要逐渐靠近了,严懿琛见状一手把禾卿冲锋衣后的帽子拉了起来,快速的盖在了禾卿那乱糟糟的头发上,低头贴着禾卿的耳廓清晰的说道:“跑。”

    还没等禾卿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被严懿琛宽大温热的手掌推了出去。

    禾卿本想回过头来再看一眼严懿琛,可他听到了身后那女生传来的声音,似乎在问他为什么跑了。

    他没胆子向着一学校的人公开自己的性取向,也没胆子让人知道严教授跟自己学生搂搂抱抱。于是那原本扭了一半的头,又重新转了回去,双手拉住帽子,头也不回的,拼命朝着回去的方向跑去。

    以及其狼狈的姿势,像12点转钟,没了仙女魔法就会变成的灰姑娘一样,逃离了他的“舞会”现场,逃离了他的王子。

    只不过,是王子主动放害羞的灰姑娘逃跑的。

    身后严懿琛的声音越来越模糊,似乎是在回复来问的那个女生问题。

    而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禾卿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直到见不到什么人了,他才停了下来。

    心脏从来的路上就扑通扑通的狂跳着,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一路狂奔跑路的原因,还是脑子里全是严懿琛那番话的原因。

    他分不清了。

    可是现在明明已经没有跑了,明明已经深呼了好几口气,明明已经远离严懿琛了,可心脏还是扑通扑通的,止不住的发疯乱窜着。

    甚至比昨晚听到严懿琛发的那句语音消息,跳的更加猛烈些。仿佛是虚幻的和摸得着的在对比。

    摸得着的严懿琛让禾卿更加发狂。

    严懿琛最后的那句话像个魔咒,深深的、一遍又一遍的,宛如烙印般,guntang的印刻在了禾卿的皮肤上,禾卿的心口上,禾卿的脑髓里。

    怎么抹,也抹不掉。

    宛如心悸般,他呼吸不了,喘不过气。只能死死地按压住心口。这感觉让他缺氧的要昏过去。

    现在明明是10月的初秋温度适宜,禾卿却觉得这挤入身体,直冲脑门的热气仿佛置身于7月酷暑的武汉,烧的他心慌。

    这是严懿琛第一次这么直白的对他说话。

    说想他。

    还说了两遍。

    还在人群中不畏眼光的抱住了他,没松手。

    如果严懿琛那时候突然松手,或许禾卿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意识到自己内心的想法,彻底看清自己的心。

    禾卿双手紧紧地拽住帽子边沿,崩溃的忽然蹲地上,潮红的脸,一头扎进膝盖里。

    禾卿,你就承认吧,你他妈就是喜欢严懿琛这个老流氓。不要再去扯什么“就是馋他身子、馋他脸、馋他技术好”的戏码了!

    严懿琛此时此刻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有意却又无意的撩拨,直接让禾卿认识了自己内心。

    反而是他自己看的不大明白。

    这大概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意思吧。

    严懿琛的感情认知畸形需要禾卿先迈出步子。一直如此。

    不是严懿琛遇见生活。

    是严懿琛遇见禾卿。

    是他透过禾卿,才能去看到生活。

    ——如同共生般,感同着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