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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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谨闻一开始对刚到这个家的严懿琛不管不问,他大多是都是在科研所里度过也鲜少回家。 严懿琛刚来那会儿看到这大院里摆的各种瓷器物件就知道他这个素未谋面的爹应该是非富即贵的大家。 院里还有打点的阿姨,她们都叫他大少爷,还有个比他小一岁的小少爷总对他充满了敌意,但他都不理会。 他问过几次那阿姨,阿姨只说他爸搞研究的很忙,所以才鲜少回家。 他想如果考试考的好那爸爸突然回来就可以给他看了,还可以跟爸爸说能不能把mama也接过来,mama生病了需要人照顾。 后来有天严谨闻回来了,那是他第一次这么仔细、近距离的端详十三岁的严懿琛,那张脸还没完全长开,像极了他妈,那黑色如墨般的瞳孔,还有那精致明艳的五官,让严谨闻一瞬间仿佛看到了日思夜想的陈文丽站在他的面前对他弯眼笑。 他故意问道面前的小男孩:你叫什么名字? “严懿琛。” 他摸着男孩的头却笑的异常可怕,说:你知道吗,这名字是我给你取的,我跟你mama说“懿”就是美好,我遇到她就是美好。 严懿琛这才知道面前这位长得像外国人又像中国人的男人竟然是自己父亲。 倏然,他被这个陌生男人盯得的寒毛直立,那碧绿色的眸子像条毒蛇令他感到内心丝丝恐惧。 严谨闻问他喜欢什么,他想都没想说喜欢mama,严谨闻楞了一下,脸上罕见的露出了笑,他说:我跟你一样,没什么喜欢的东西,但唯独非常爱你的mama,只可惜她背叛了我。 那是严懿琛第一次听到“背叛”个词,他觉得这个词非常的不好,他为mama辩解道:为什么mama要背叛你,mama一个人在家很不快乐,她非常需要你,你能让她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吗。 他对待这个陌生的父亲非常的谨小慎微。 严谨闻听了只是笑了笑,然后就走了。本就比同龄人心思敏感的严懿琛看出那个笑容的背后的含义,是嘲讽。 那次对话后严懿琛便不在问阿姨有关严谨闻的任何事,就算看到他回家也是恭敬的叫声父亲。严懿琛觉得有没有爸爸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他开始想回去,想离开这个被黄沙雾霾笼罩的密闭城市。 “一开始,他并不管我,放任我隔三差五的回湖北,我妈产后抑郁症一直没好,本来搬到你家隔壁的那年,是阿姨刚怀上你,或许是生命的诞生让我妈又重新回想起了当初生我的那份决心。所以那一年开始她的情绪、状态都逐渐缓和了,尤其是你出生后她甚至药都少吃了,再也不会半夜一个人,拿着...刀,伤害自己了。” 严懿琛回想到每个深夜看到的滴落在地板上鲜红的血,整个脸都随之扭曲了,微微颤抖的声音,恐惧的看向自己白净的双手,“可是,可是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做那个选择,我不该离开她,我以为我妈的病彻底稳定了,我只想证明我不是偷情生,我妈更不是什么小三。是我害了她,我是我害了她......我走之后,她一个人住,没人陪她,她的抑郁症又开始发作了,我回去的也越来越频繁,可这根本就没有用!她需要我在她身边...后来我直接跟他们说我不想待在北京了,想回去,回湖北、回武汉、回那个破旧的出租屋他们却不同意了。他跟我说他已经跟我妈离婚了,我被判给了他,所以我不能走。” 禾卿看着眼前的男人的面孔逐渐变得陌生,神情也越来越激动,提到到严谨闻的时候整个人瞬间由脆弱变成了愤恨、还有无尽的悔意。他无声的一把握手男人的手,像是把眼前痛苦的男人从那过去的泥藻里拖拽出来。 “他就是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他想逼死我妈,让我妈去死!后来我小姨直接给我打电话让我快些回来,说我妈状态越来越不对劲了,那个疯子竟然没收了我的电话,把我关在了家里,不让我出去!” “他凭什么!凭什么!” 禾卿看着男人涨红的脸怒斥着,脖子上的青筋都要随之暴起。 “我没有办法饶恕我自己,我没有办法......是我害死了我妈,如果当初我选择留在她的身边...如果我没有选择去见他...如果我有能力去保护她...都是我!都他妈是我!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啊!你让我怎么能不背负这个罪孽活下去!我他妈怎么能就这么轻松的活下去!都是我,一切都是我,我不该被她生下来...我不该啊......” 男人几乎是咆哮着双眼目瞪绝望的看向禾卿,像是看着那段曾经美好往事,进行无声的忏悔和无尽悲痛的发泄。最后他颤抖的声音,带着那不堪、满身罪孽,祈求的望向那双澄澈的眼睛,那从眼角滑落至脸颊的绝然、悔恨、悲痛的眼泪都刺伤了禾卿的眼泪。 严懿琛就是那闭关在铁锈的大笼子里全身都是狰狞伤口的困兽,过往的一切都宛如撒向他伤口的盐,让他痛得不断撞向坚固的铁笼。 但殊不知,那铁笼是他的内心自己造就的,也是他自己走进去的,他固步自封,所以没有人能有钥匙去打开。 严懿琛痛苦的用双手掩盖住他丑陋的面孔,像是掩盖住他最后那点不堪的罪恶,他全都说出来了,被逼着再次拿着一面镜子照向了自己,他的肚皮被自己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子割开了,他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扒开那层软黏的皮rou,剖开了自己最不愿提及、面对的罪恶。 禾卿仿佛看到了眼前的男人变成了一个“死小孩”,时间被永久地停滞在了99年的那个寒冬,那个皮肤冷白、性格腼腆话不多的阴郁男孩永远停留在了那个那时候,迟迟走不出来。 巨大的悲伤笼罩着男人,谁也无法随之踏足进去男人满目疮痍,露的跟筛子似的心,那倾盆大雨哗啦哗啦的下个不停,顺着漏了下来砸进了泥泞的路上,想要避雨的人那衣服都透湿了。禾卿心里闷着一口气,怎么都舒的不顺畅,它就那么梗在心口上,让他怎么都难受,怎么都不舒服,但却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像是被人堵住了口,也堵住了心。 许久,严懿琛脸上的泪水都干涸了,他非笑似笑地说道:“你知道吗,我妈去世后头七我都没赶上。那灵堂摆了许久,是为我摆的。” 耳边响起的吵闹声,还有各种辱骂他不孝的声音回响在了他的耳边,那声音断断续续的,灵堂上那花圈都东倒西歪的,黄白的菊花被碾的稀烂的散落在冰冷的各个角落,还有那个白纸也是在堂屋里漫天飞舞,迟迟不肯下落。 啪—— 一掌落下,严懿琛双眼目眩,他突然看不清堂上那秀丽的黑白照片还有那不停摇晃的冷白的灯光。他感觉身体开始摇摇欲坠,被人撕扯着衣服领子,站不稳地到处被推拉着,耳朵开始“嗡——”的响个不停,所有人的声音那一瞬间都被消音了,他只听到了自己一声声沉重的喘息。 呼——呼——呼—— 他还活着。 他永远都是个罪人,他不肖,他对不起他妈,他对不起自己。 他没办法坦然的活着,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放不下,真的,放不下。 太沉重了。 他要被压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