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拒绝本宫的人，都该死。

    “四弟怎么眼眶红红的？”太子的视线一直不曾离开眼眶红红的四皇子身上，虽然语气神态显得温柔，却又分明带着份锐利，刺得四皇子只能别过脸去。四皇子扭过头去，神情流露出些不自在，随口道：“今日与恪厉闲聊，读到古时名贤，不免让人唏嘘……”

    太子没仔细听他讲些废话，“昨日发生了件晦气事。四弟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语气平缓，但询问的内容却足以让四皇子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四皇子的脸一瞬间变白，但他深吸了一口气，立刻缓解了脸上的难看颜色。他眼眶还是有些泛红，神情却已恢复成往日的模样。

    他的嘴角扯出一个与往日无二的笑，神情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地慌张，反倒多了份底气一般露出浅淡笑意，甚至有些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昨日发生的晦气事吗？有所耳闻。听宫人讲了些闲话，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一位大宫女跳井了。”

    四皇子那张脸本就自带份柔和，弯着眼角的时候更是给人一种亲近感，让人下意识地去信任他。太子身量虽偏高，但不过是高半个头，太子一直摆在脸上的笑虽然没有撤下，但是双眼却愈发地森寒，眼瞳深黑，幽幽地盯着那双弯起的笑眼。

    “似乎是如此……不过为何今日却在那宫女处却翻到了你四皇子的东西？尤其是你身上那块护身符。若本宫不曾记错的话，那东西……”太子微微眯起眼。

    “……”四皇子微皱起眉头，想要辩解但却不知如何辩解。太子也不愿再与他说什么废话，直接就挥了挥手：“走吧，与本宫见见母后，若是有任何话可以再说。”太子微垂下眼，在眼下形成一块深灰阴影，“若是不走，就不要怪本宫用强了。”

    “我自己走……”四皇子表情有些难看，也不再装出一副亲善模样，冷笑了一声。经过太子的时候嗤笑一声，直接走了出去。

    我时至今日也有些捉摸不透这些人的行为举止，我微抬起头，看着逆光站在门边的太子，他脸上的表情让我捉摸不透。他向我走了几步，见我并没有后退的样子似乎稍微放下心来地更凑近我。我自以为以他的骄傲应当不至于还会过来。

    他伸出手，那双手干净，纹理细腻，手心有些白，是些茧。五指骨骼感分明，伸过来的时候也带来了一阵清新的桂花香味。我没有动，只是睁着眼与他对视。他的眼里一如既往地没有任何东西。我可能直到现在才有些真实感，真实地知道此太子真的与前世不同。但却又有那么多相同。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攥住他那微凉的手。

    “怎么了？太子殿下来我的宫中要完人了，现在又想要做什么呢？”我歪了歪头，故作疑惑。

    “本宫……我也，不过是想碰碰你罢了。上一次，想必打得你很痛吧。”

    “并不痛。太子哥哥打的巴掌又怎么会痛？若是今日还想再打一次，可以打另半边，毕竟一边连打几次那就红肿难消了。”

    “……”太子的眉微蹙，神情显得有分沉重，“小七，我那日为何打你，你难道半分不知道。我往日怎舍得动你一根手指……小七，你太让我……”我没有耐心继续听下去，突然嗤笑一声，“是啊，好哥哥，但如今，小七不喜欢您了。那么，您可以离开了吗？”

    太子向来沉静的脸上迸出裂缝，他紧紧地盯着我，神情一如那一日的不敢置信，但却更增谈了些疲惫，他似乎还想要再说什么，但见我的神情却又闭上了嘴。最终他也只是说了句：“那你先好好休息，明日还要去猎场。”

    我摆摆手，眼看着他转过身。他低声与身边的那一个侍卫吩咐什么。那侍卫落后他半步，在太子与他吩咐完后回过头极快地看了我一眼。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他长得俊美，饶是站在素以美男子着称的太子身边也毫无逊色之意。

    ＊

    第二日。长云山脚下。天色晴朗，有风吹拂。

    “这地儿够偏啊……也不知道这一回太子殿下着了什么魔，好好的皇城脚下那几片猎场都不去，偏要来这犄角旮旯的偏地方。还说什么自愿原则……啧，谁敢不捧太子殿下的场？”太学里的一位寻常纨绔子弟抱怨，与身边的另一人道。

    “唉，别说啦，让人听到告诉太子殿下就完喽。忍忍吧，反正也就这两日的事情。”另一个人手持扇，缓慢地摇着，坐在马车的另一边，劝慰道。

    “这野外的，毒虫也多，真是愁死人。”那纨绔腰间别了个香囊，里面装满了驱虫的药材，他捏了捏那香囊，“这香囊也不知道能不能防一防那些毒虫蚊蚁。唉……”旁边那人拿扇敲了敲纨绔的手，“别说了，若是让人知道就完了。”

    纨绔瘪了瘪嘴，却也真的不再说了。

    ……

    “尧文，你会狩猎吗？”我穿过几个搭好的帐篷，来到莫尧文的地方。他依然一身清爽，此时的温度已经开始上升，耐不住热的人额头的汗止都止不住。莫尧文嗯了一声，手上拿着一包香囊，伸到我的腰间，要别在我的腰封上。

    我看他绑得专注，也没有再出声。我低下头看着他浓密卷长的睫毛和那深黑的长眉。那眉毛深而有棱角，但却不锋利，至少不会给人压迫感。我伸出手竟是下意识地抚摸他的眉毛。看他缓慢抬起眼，那双眼混杂着的是什么神情，我已经越来越看不懂了。

    “这香囊不仅能驱蚊，若是我寻不到你了，我也可以根据香味来找你。“莫尧文压低眼眉，将脸上那股锋利之感藏住，尽量以那副温柔面目对着我。我嗯了一声，伸出手摆了摆那香囊，轻声地道了句谢。莫尧文摇了摇头，眼眉含情。

    “七皇子，七皇子……”我抬起头，看到是太子的贴身侍从，与莫尧文道别后，就转向另一边走去。莫尧文也已经站起来，眼看着我走远，他伸出手捏了捏自己胸口的那块玉佩。那玉佩纹路依旧明显，但上面的纹路却不再是双鱼头尾相连的模样，反更多了条裂缝，两条鱼的模样也变为一条鱼头尾相连。

    莫尧文微皱起眉头，喃喃道：“怎么会突然裂了？”他抬起头远眺外面的群山绿林，但是天地浩渺、万物苍苍，没有任何人可以回答他这个问题。

    我走向那太监喊我的地方，与令屠白的视线对上。他今日的穿着颜色偏淡，颜色也是青蓝色，与我的衣物颜色倒是十分微妙地相像。我看着只觉得有些微妙的奇异之感。但也没有更多的交流，令屠白的笑容倒额外地有些甜蜜之感。

    我目光放在他身上也就短短一瞬，转眼就移开了。

    “七弟来了。”太子正站着，与身边的另几个皇子讲着话，见我来了后，停下谈话。四皇子也在旁边站着，神色并没有任何的不同，脸上的笑容却有几分得意。四皇子扫了我几眼，也没有再出声，几人都站在太子身后半步距离。

    “太子殿下，四皇兄，六皇兄，九皇弟。”我一一点头道。那几人也维持着表面的亲密和善的姿态。

    “等下便要开始狩猎了，你们切记带好身上的火炮，若是遇到什么野兽，及时引燃……”太子简短说了一下，随后，他的视线放在了我的身上，嘴角微微勾起，语气藏着难以掩饰地希冀：“七弟若是愿意，可以与本宫一并狩猎……”

    我摇了摇头，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的提议：“臣弟更喜好自由自在地狩猎。更何况，臣弟的狩猎技艺极差，怕是不好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是吗，那就不勉强了。”太子的表情又变冷了下来。他转过身，尽量克制住自己失态的神情，但那周身的冷气却难以让人忽视。几位皇子于是也各自离开，不愿意去触那面上温柔实则心狠的太子的霉头。

    ……

    “你要做什么？”四皇子的声音猛地发出来，我微皱眉头，那声音尖锐，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我心想这声音如此响，想必会引来许多人，于是就默默蹲在一处草丛茂密的地方，将那匹马安抚好，就隐身在不远的一处小丘边。

    风飒飒地吹过，空气中传来血腥味，我猛然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但是，谁有会无缘无故地对皇子下手？多半是周围的牲畜被捕杀了，抱着这样的心思，实际上我是不愿多想，连忙跨骑上马。甫一骑上马却突然闻它嘶鸣一声，仿佛是收到了惊吓地往外奔跑。

    我心知不妙，此番动静过大，下意识地往后瞥了几眼，与站立自己宝马侧边的深色衣袍的太子对视上。我瞪大双眼，却见他突然咧开嘴角，那嘴上有些极浅的血迹，他伸出大拇指揩了一下，眼睑半敛，神情说不出的鬼魅，与平时那个故意装出来的和善模样大相径庭。

    我心头一悸，不敢再看身后。

    ……

    “太子……人已经彻底咽气。”一名全身黑的暗卫将那匕首从已然咽气的四皇子胸口拔出。其他几名暗卫，动作极娴熟地在地上挖坑，准备直接就将他埋入。

    “那么，七皇子的物什放好了吗？”太子低垂那双狭长双眼，与地上死不瞑目的眼对上。

    “一切都安置妥当。”旁边一直站着监工的侍卫回道。

    “怎会有如此愚蠢的人？”太子喃喃自语，“竟想要凭借……来威胁本宫。实在是可笑。而拒绝本宫的人，都该死。”他面上并无多于表情，那五官轮廓却无一不显露出他的恶意。平时竭力装出的温柔模样，此番却是全部推翻。

    “奴才这就去追杀七皇子。”那位相貌不同寻常，颇俊美的侍卫跪下请命道。太子随意地一瞥他，倒也并无在意，甚至有些嘲讽地笑了笑：“你若能杀了他，恐怕本宫也要对你刮目相待了。给他点警示就是了，毕竟是本宫的好小七，还不懂事……”说完，他就摆了摆手，不再继续说。

    那侍卫已得太子准许，当下就转身往那七皇子离去的地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