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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今日太阳正好

    2.今日太阳正好

    手机铃响惊醒了盛欢。他背后全是冷汗,脑子嗡嗡的,像浸过水,不,像在水里泡了一夜刚捞起来一样。

    他现在站在寝室里,还是上午,外面太阳很好,但他拉了窗帘,室内看着很暗。身上怪冷的,说不出的寒意,现在是夏末,应当还留着最后一缕炎热的尾气才是。

    盛欢靠不多的意志力驱动双腿,走过去开了窗户,温热的微风和阳光送了进来。

    有个穿披萨店外送制服的人正等在楼下。那人握着手机扣在耳旁。两人隔着两层楼在半空对上了眼。

    盛欢猛然意识到手机铃声还在响。

    他冲过去接了电话:“歪?您好?学长在寝室吗,你的披萨到了,学长下楼帮我开个门禁呗。”

    一个轻快的声音。是在披萨店做零工兼职的学弟。

    “啊,好,好我现在下来。”挂了手机,他看了一眼时间。

    是啊,一个月前,他也是这样点着外卖,一个人缩在寝室,过着每天玩玩游戏看看电影的躺平日子。

    他回来了。回到了平静的生活里。

    颓废又自闭,社交圈封闭,他这样的人确实是很难找到对象的。又或许不是途径的问题,盛欢他对于对象这种东西的期盼,已经全部奉送给了纸片人,和现实完全地割裂开来了。自从某件事情发生,他甚至开始了持之以恒单方面对人类的厌恶。社恐和不接触人,这就成了恶性循环。

    盛欢看着窗边阳光斜照停驻的那一方净空,沉默地站立了片刻。

    他想起了亲身经历过的那场大爆炸,想起了神的许诺,想起了时光倒流。但他伸出手去,阳光落在他的手背,穿过指缝笔直行过时,他感受到了一种熟悉而亲近的暖烘烘的感觉,这一束光好像照进了心里。

    不同于在“太平间”,“阴间”或是什么“神之空间”之类的地方感受到的没有温度的风,这是只有在现实里才能得到的阳光的感觉。只有活人才能明白,平静站在阳光之下是种什么感受。

    盛欢在这一刻沉浸在这一米阳光里。当他退出时,他有一瞬间的犹疑和迷惑。

    他本来就一直过着十分平静的生活。

    难道不好吗?

    盛欢捏着手机,穿着短裤拖鞋光速下了楼。

    高高瘦瘦的学弟没有等在一楼门口,而是离远了些,站在太阳底下,偷闲似的晒太阳。等盛欢开门的时候,学弟从电动车上取下披萨飞快地向他奔来。

    就像一只大金毛,从草地上甩动着两只耳朵,一蹦一跳,欢喜地奔过来,想扑你一个满怀。一身的毛绒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学弟的站在太阳底下的时候,好像皮肤也白得在发光。

    盛欢站在门口,静静看着这一幕。他扶着门,总感觉出现了幻觉,他看见冲过来的学弟眼里似乎也有细碎的阳光。

    学弟真的飞扑来上来,将盛欢抱了个满怀。

    盛欢被吓到了。虽然总是照顾披萨店的生意,但这不至于……?有这么高兴?和人身体接触把他吓得懵掉了。

    学弟抱着他蹭了又蹭,埋首在他颈间深嗅,搞得盛欢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想推却推不开他。

    学弟抬头看着盛欢的眼睛,眼里从未发现的迷醉现在却如此坦然地展露,叫盛欢心惊。学弟几乎是用鼻尖蹭他的侧脸:“学长,你身上好香噢,比披萨还香。”

    太近了。盛欢觉得很荒谬,匆忙转开了眼。“胡说什么。快放开我,还等着吃披萨。”

    学弟笑着放开了他,自告奋勇:“学长我帮你拿上楼!”

    盛欢正要推拒,学弟已经噌噌跑上了楼。整个就一替主人叼东西的大型犬。他无奈跟上。自从舍友都忙实习去了,这宿舍楼里的认识他的人也是见一个少一个,最后大家都各奔东西。他平日里为数不多的和人交流的时候,就是取外卖了。而其中他最常点那一家店的披萨,于是顺理成章的,和学弟打交道也是最多的。

    作为被默许涉足他社交圈子的人,他和学弟的关系是十分要好的。即使两人的兴趣爱好完全不交集。

    简单来说就是死宅和现充的差别。

    学弟先他一步进了寝室,他没有说什么。颓废、不整洁、未经打理的样子,早就对这学弟不隐藏了。他平静的生活,已经习惯了接纳这个人。

    盛欢摸了一把睡醒时自带的乱糟糟形象的头发,跟在学弟身后进了自己寝室,随手带上了门。他想,反正学弟已经看惯了,那也不必收拾。可是看到学弟坐在寝室里,扫视一圈没有打扫的颇显脏乱的环境,最后实现定格在他脸上,眼里微光闪烁的时候,他又有些后悔。

    “我去烧点水,你坐。”他干巴巴地说,越过学弟去拿水壶。

    “学长。”学弟的目光追随他的背影,在背后喊他,“你有没有想过——”

    盛欢心里一震。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动摇,只是拉上了窗帘,阻隔了阳光。

    学弟的声音近了,近在迟尺了,这次换了认真的声音说:“学长,你的眼睛很好看。可以不要用刘海遮着吗?”

    其实只是不想出门,不想去理发店,不想说自我感觉良好的理发师剪的是个屁。所以放任了发型自由发挥罢了。

    他回身。然而学弟贴太近了。这样从背后突然贴上来真的很吓人,也很危险……

    或许是因为这个人是学弟,或许是因为学弟贴着他耳语的声音过于好听,或许是恐惧被阳光的感觉完全冲散了。

    当学弟向他抬手,他心颤了一下,下意识地虚了下眼,但忍住了没有躲避,学弟便自然而然地更近一步,伸手拨开了他额前的头发。

    盛欢愣住了。

    学弟依然贴着他,用腿卡住他的动作。学弟满意他的温顺,眼里在笑,相当熟稔地伸手替他整理起发型。

    但盛欢愣住是因为他看到了寝室里的门背后挂壁的镜子。镜中的他,头顶上有个不怎么显眼的金色光环,静静地飘浮着,发散着柔和的微光。

    盛欢的眼神略微偏移。他看向面前的学弟,整个人都快杵到他身上的学弟。学弟眼里漂浮着同样柔和的微光。

    盛欢:“学弟,我问你一个问题。”

    学弟替他整理好了发型,把自己头戴的外送员帽子扣在了盛欢脑袋上,像是在确定装扮一样。学弟闻言看向他,脸上好心情地微笑着,鼻子里哼出一声:“嗯?”

    盛欢看着他的双眼,声线平静,问:“你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