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惩罚

    面对江理关切的眼神，江霖澜揉揉眼睛，搭着他的肩膀说：“我有点困了，想洗澡睡觉了。”

    他俩现在都是伤员，江理的腿还没好利索，江霖澜的后xue又一动就疼，两人互相搀扶着往浴室走。

    江霖澜握着江理的手，微微用力，再平凡的小事，因为是和江理经历的，他都觉得别有一番滋味儿，他不舍得放开江理。

    两人简单冲了个澡，江霖澜知道后xue的东西大概是要弄出来，可他现在无暇顾及这些。

    江理看着洗完澡累趴在他怀里的江霖澜，喜欢极了。

    可江霖澜并不是在睡觉，他进入了系统空间。

    那里漆黑一片，江霖澜对着黑暗大喊：“系统！系统！”

    他的脑海里立刻响起系统的回应。

    ［C4721号，你遇到了什么问题？］

    C4721号是江霖澜的穿越编号，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系统，没想到系统竟然还潜伏在他的意识里。

    “你说的任务失败是怎么回事？这一次我并没有接任何任务。”

    ［任务没有失败，需要提醒你的是：任务即将失败。在你带着不甘重新进入这个世界时，系统就已经根据你的情况分配了任务。］

    江霖澜急切地追问：“我的任务是什么？”

    ［任务：让主角成功黑化。］

    江霖澜此时才深刻体会到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好不容易才接受自己和一个纸片人谈恋爱，也愿意承担现实里没有江理的后果，原来竟然连南柯一梦也是妄想。

    “任务失败，后果是什么？”

    ［这个世界关闭，你会被遣返现实世界。］

    江霖澜疑惑道：“不是要任务成功，才能回到现实世界吗？”

    ［上一个任务已经成功，重生的奖励已经发放，这个世界结束你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

    “没有惩罚吗？”

    ［没有惩罚，也没有奖励。］

    江霖澜有些心虚，他没有按照约定回到现实世界，反而又重走了一遍，破坏了原来的主线，竟然没有被惩罚。

    “我……还有多长时间？”

    ［目前攻略对象黑化值不足20％，你还有三天时间。］

    黑化值和时间挂钩，系统承诺，如果他能在规定时间打成阶段任务，会给他额外的时间来完成接下来的任务。

    江霖澜浑身一抖，像一脚踩空般猛地惊醒，耳边响起江理关切的声音：“哥哥，别怕，我在这里。”

    江霖澜抬眼就看见江理坐在他床边，两人的手紧紧相握，自己躺在床上，头上好像还覆了一块毛巾。

    刚想说话，竟然发不出声音，咳嗽了好几下江理立刻端来一杯水，一边喂他喝水一边给他顺气。

    江霖澜哑着嗓子问：“我怎么了？”

    江理眼睛红红的，一脸自责地说：“你发烧了，从昨晚一直睡到现在，已经中午了。”

    江霖澜脑袋晕晕乎乎，这才慢慢想起来，昨天晚上他和江理做了，然后……他脸上的血色一下就褪了。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两人不自然地抽回各自的手。

    门开了，李秋月一脸忧虑地走进来，身旁跟了个穿白大褂的医生。

    江霖澜看向江理，怎么把医生给招来了？这一看，不就公开处刑了吗？

    江理也是被他吓坏了，保险起见还是说：“哥哥，让医生看看吧，我很担心你。”

    从他们做了之后，江理就总觉得江霖澜的反应有些不对劲，就像是有什么瞒着他，又昏睡了这么久，他很不放心。

    江霖澜坚持：“mama，我就是学习太累了，医生你好，不好意思让您白跑一趟，我现在很好。”

    李秋月说：“澜宝，既然张医生来了，就让他看一下吧。”

    江理也跟着帮腔：“哥哥，我很担心你。”

    江霖澜头都大了，他笑的愈发灿烂：“我现在就想休息，过几天我去医院体检一下吧，家里也没有仪器。”

    李秋月还想说话，江霖澜脸色立刻变了，江理拦了一下：“妈，既然哥哥不愿意就不要强迫他了。”

    李秋月噎了一下，先前也不知道是谁着急忙慌地要送江霖澜去医院。

    李秋月从楼下端来一碗提前温好的粥，江霖澜虽然没有胃口还是老老实实地喝了几口，等李秋月一走，他就把碗往江理手里一推。

    “喂我。”

    江理嘴角弯起，舀了一勺粥小心翼翼地往江霖澜嘴边送。

    江霖澜喝了几口便抱着江理的腰，软软往他怀里一靠，不肯喝了。

    江理心疼地亲吻他的发旋，郑重承诺道：“对不起，以后不会这样了。”

    江霖澜的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儿，以后，他们还哪有以后呢？

    “我想去游乐场玩。”江霖澜不知道两个男人约会要去哪里，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游乐场。

    江理笑了：“你怎么跟小孩子一样，等你好了我们就去游乐场玩。”

    “那要到什么时候？我现在就想去。”

    “不可以，必须等身体好一点。”

    任凭江霖澜撒娇耍赖，江理就是死活不同意，闹的凶了，江理把脸一板：“不是答应过我不能胡来吗？”

    江霖澜转了转眼珠子：“那不是特指在床上吗？”

    江理瞬间气势下去了，像是想起什么，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江霖澜一激动就把人给扑倒了，结果动作太大，扯到那个难以启齿的部位，疼的龇牙咧嘴。

    江理心疼极了，斩钉截铁地拒绝：“不准去。”

    “不行！”江霖澜捏着江理柔软的脸蛋儿往两边扯，还想闹一闹，突然脑子清醒了，去游乐场走来走去，江理腿还没好利索呢，要是脚疼就糟糕了，“那不去吧。”

    他躺在江理怀里，内心充满了不舍，也许就是因为在里，才会有这么纯粹的感情，没有试探没有权衡，所以他才能毫无顾忌地去爱一个人。

    江理挑起江霖澜的下巴去看他的表情，江霖澜笑得一脸灿烂，江理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安，他觉得江霖澜有心事。

    “如果很想去的话，你先把身体养好，如果明天能正常下床走路，我们就去，好不好？”

    江霖澜点点头。

    江理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有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江霖澜的内心突然涌起一股悲凉，面上却分毫不显，若无其事地说：“那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江理抱紧了他，深情款款地说：“哥哥，我爱你。”

    江霖澜的心不住地往下沉，轻声说：“我也爱你。”

    终于还是没有去成游乐场，第二天两人在花园里放风，又去附近的公园里溜达了一会儿。

    江霖澜突发奇想：“我们要不要去你妈家看看？”

    “我妈？”

    “对啊。”江霖澜虽然对李倩没有什么感情，可他的身份毕竟是别人的亲儿子，临走之前还是要有个交待。

    江理想了一会儿：“明天我陪你去。”

    多年后江霖澜都记得那个下午，阳光从茂密的叶缝里照过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树影，他和江理手牵手走在林间小道上，鸟鸣声不绝于耳，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可路总是要走完的。

    当晚江霖澜再次进入自己的潜意识，他想知道自己走了之后，会发生什么。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他的意识浮浮沉沉，突然出现在大街上，等了一会儿看到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过马路，他眼看着自己走进一家蛋糕店，好一会儿又提了个盒子出来。

    他像一个观众一样，视线跟着自己移动。

    他看到两个小孩互相追逐和自己擦肩而过，而自己小心地提着蛋糕，大步往回走。

    梦里的物体开始变得具象，轮廓也更加清晰，天突然暗了，那两个小孩又重新闯进了江霖澜的视线，他们在和自己一起等红绿灯。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超出了江霖澜的认知，其中一个小孩尖叫着跑到马路中央，瞬间引起了几辆车相撞，一辆油罐车当场爆炸，红色的火焰和黑色的浓烟瞬间将周围的一切吞噬。

    江霖澜亲眼目睹自己的死亡，内心并没有太大的波澜，就好像，早就已经接受。

    直到他看见一个单薄的少年不管不顾地冲进火场。

    事故区已经拉起警戒线，消防、警察和救护车都已经抵达现场，油罐车连带好几辆车仍然在熊熊燃烧，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爆发二次爆炸。

    “江霖澜！江霖澜！江霖澜！”

    江理被两名警察拦着，歇斯底里地呼唤着江霖澜，眼看着被烧焦的尸体一具具被搬上救护车，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了。

    由于严重烧伤，只能通过DNA比对确认死者身份。

    江霖澜听护士说，他在拉去医院的路上就没了生命体征，而江理则认错了人，上了另一辆救护车，提心吊胆地等来生的消息，却发现不是江霖澜。

    那个时候，江霖澜正在太平间躺着。

    李倩疯了，可想而知，江霖澜是她唯一的牵挂，青年丧夫，中年丧子，一个女人又有什么勇气活下去呢？

    而江理，也从此一蹶不振，经常把自己关在江霖澜的房间，一待就是一整天，整个人变得阴郁，江霖澜很想摸摸他，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李秋月也终日以泪洗面，江国兵则默默地陪伴在她身边。

    他的离开，给他的亲人和爱人带去了无尽的痛苦，绝望笼罩着江家。

    画面一转，江霖澜又来到了事故发生的路口，这次，他是跟着江理来的。

    江霖澜紧张极了，他大喊：“江理！江理！好好活下去！江理！mama还在等你！”

    可任凭他怎么呼喊，江理始终无动于衷。

    面对自己死亡时，江霖澜就像一个看客，仿佛那是他的宿命，可当他看见江理满身是血的倒在血泊中，他的心都碎了，仿佛有无数把到将他的心缓缓切割。

    江理颤抖着，眼神慢慢涣散，嘴唇嗡动着，像是解脱一般扯出一个笑。

    他没有说话，但江霖澜却听到：

    哥哥对不起，我来陪你了。

    半梦半醒之际，江霖澜感觉到自己在流泪，梦醒之后，他一动不动，浑身发冷，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眼眶。

    房间里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声音，绝望将江霖澜一点点侵蚀，他这才明白过来，这里对他而言就是一本书，一个任务，可他对于这里而言，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他们的儿子、恋人、亲人、朋友……

    这就是系统给他的惩罚，伤害他最爱的人，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