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衫、有办法
“诶、诶,听说了吗?” “什么?” “那五里村去往镇上的大槐树下,开了一家新的包子摊。” “切,还以为你要和我说什么好事情。” “那主人可是一对美人儿哟!而且没有男人跟着。” “真的吗?”后者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 “一个长的比那软玉楼的春芳还娇媚,冲人笑一下能叫人酥了骨头!另一个看着冷其实脾气好的很,那声音更像是淬了金玉,好听!都前凸后翘的,嘿嘿,倘若你和哥哥我一人一个......还用愁生计?” 后者早就知道,温香软玉楼的春芳是这同乡的相好,一同吃饭时曾见过一次。脂粉与体香杂混在一起,不浓烈却腻人的紧。但却是后者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了,便又是随口一问:“那你搭讪过没?” “那当然!也不看看哥哥是谁!咱早给问来出了,那小娘子姓岑......”起了话头的男人将胸脯拍的梆梆响,一副英雄气派,“只要花上三文钱就能买一只足馅儿大包子,还提供不要钱的茶汤,那小娘子泡出来的汤滑嫩的紧!” “啊?这么贵!哥,咱们一天才挣十个铜板,一顿饭就要花掉三个,只是为了看看美人儿?不值当、不值当,俺不如吃那一文钱两个的馒头。” “诶~那包子足有两个拳头大,里头rou馅儿香的流油,不是那种只用瘦rou的货色,还有外头那一文两个的三合面瘦馒头简直没得比。而且汤水还免费,看着美人儿吃着包子,多舒服。” 美食与美色还是前者战胜了后者,男子似有些心动,“反正今天是发薪日,咱们就去奢侈一回!” “这才对嘛!”前者拍着后者的肩膀,“一起来,保你不后悔。” 两名力工一边闲聊一边加快手脚,愣是比平日完工的还快。他们将最后的货物搬进仓库,工头点了数目,便将十个铜子串起的一吊发给二人。 结伴前往新摆的包子摊,路上抱怨抱怨工头,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上午为了早点完工,二人花费了更多的力气,饥肠辘辘与人烟渐少的野路让人心里有些毛毛的。 高个儿的力工搓搓胳膊,问道:“老哥,这地方怎么越来越偏啊?” “你且看着吧,待会儿就不一样了。”前者甚是笃定。此刻快到了,反而不那般急,用袖子擦擦鬓角的汗珠,这才装模做样的慢慢前行。后者有样学样,只不过平添了两份滑稽。 再次的转角之后不久,年轻的高个力工很快就见到了同乡老哥想让他看的画面。 五里村的大槐树足有十人合抱,伞盖更是大得惊人,垂下的卵形叶子生的密麻,而伴生的一串串鹅黄色随着微风,落下些雅致的骨朵。 树下不时蒸腾出阵阵热气,新磨麦粉与鲜rou的芳香更加刺激着行人唾液的分泌。 十几只精巧的竹编小凳上都坐满了人,同样不大的桌子上放着简易的茶壶与酱料。看打扮便知大多是与他们一般的力工,可靠在路另一头的却是两辆低调却华贵的马车,精壮的仆人立在一旁守着,一只皮毛油亮的骏马立于车前打着响鼻。 摆摊的正是万俟衫与小影两个。不过套着仿若村妇的粗布衣衫,却明媚的惊人。唇红齿白,明眸皓腕。只是立在蒸笼前,便是风景。 一进入地界,便受到十几双目光的审视,里头的敌意都快要掩盖不住。 高个力工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是好,同乡前辈伸手拍在他的肩上:“还愣着干嘛?去点菜。” “啊,哦、哦!” 二人走道摊前,那身姿高挑颜色艳丽的娇声问道:“二位客官想吃点什么?rou菜包、汤面馎饦都有。” 来自身后的敌意更甚了。 高个力工太年轻,便是沉溺在那声音里,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同来的前辈见他如此不顶事,直接说道:“来两只鲜rou包,油水多些。” “好嘞。六文钱。”收过铜钱,那女人接着说道:“jiejie,再加一屉鲜rou包。” “知道了。”蒸笼旁,案前另一个声音清冷的应答,音色略微暗沉非金非玉。高个的力工这才意识到对方是个双性。 那双儿连头也不抬,忙于雪白的面团被分成剂子,很快被擀面杖变成圆饼。在双儿的手中几下变成一个饱满的包子,rou馅儿是可见的足量。 眼见得生rou馅里只有星星点点的绿色,荠菜叶儿嫩、鲜rou的肥美、酱汁的醇厚,即使不特别靠近也闻得清楚。 高个力工顿觉口腔中唾沫分泌的更多了,连肚里的馋虫都被激了出来,胃袋很是皱缩了一番,咕咕作响。那颜色艳丽的女人听得偷偷直笑,他却顾不上别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在冒着热气的蒸笼里。 那年岁稍长的却觉得跌份。明明叫了他来,是看在他生的威严还高高壮壮,带出来是想着撑门面也好不惧别人,没想成却是吃货本性暴露的一干二净,不趁着这功夫上前套套近乎,难道还要等着女人主动进被窝吗?这天下哪有那样的好事!一身结实的肌rou都白生了! 眼见着那漂亮姑娘端着一份又一份饭食分发去了,自家这同乡弟弟还盯着大包子瞅。这也老实的过了头吧?就这样还想讨漂亮老婆?没有足够的钱,至少要展示自己的力气和善意吧?眼见那边有钱人的马车也传唤了店家姑娘前去,还要让她去说上一会子话,每每还给够足量的钱,眼见的那可都是银子!根本不是这几个铜板能比的。 这二人看起来尚未婚配,总不能都被那富家抢了去!那娇媚的自然不会是他们这种人享用得起的。这不善言语的大约更好下手? 尚在胡思乱想之间,案前非金非玉的声音响起了:“你们的包子好了,是现在吃还是带走?” “啊,昂昂,我们就在这里吃。” “可,已经没有位置了。”双儿蹙着眉,冷面倒变得生动了两分。 “不碍事、不碍事的,再给上一碟子醋,我们兄弟去那边蹲着吃便是。” “那好吧,待空出位置,便是你们的。” 一人端着一个竹碟,两人蹲在离摊位极近的槐树下,享用这一时难得的休息时光。 “哈、呼呼~~这包子不错吧?”rou汁与绵软喷香的面皮一同在口中舞蹈,温柔的按摩唇齿,化作暖流安抚了空虚的胃袋。 “唔、唔。”高个儿没有功夫分出神来,也不管是不是烫嘴,几口将包子吃了,‘呼呼’的哈着气。 占了先机坐在竹凳的客人们大多用完了餐饮,却也没有一个起身的,还在努力与那颜色艳丽的搭讪着什么。 “哥,俺还想再来几个包子。”一口吞了碟中醋之后,高大的力工咽着口水道:“这一个还没尝出啥味儿呢,就没了。” 实在觉得这同乡弟弟不堪大用,力工便不再劝,只道:“你自己同店家说去。” 高个儿汉子腼腆地裂开嘴:“哥,这不是钱不凑手嘛,借两个呗,俺再吃上三个就够了,回去还你。” “唉......行吧。再要两碗面汤来,那个不要钱。” 这边送完全部点单的小影拿着空盘子才回到案台边,靠在万俟衫身后想要偷个懒儿。那高个汉子拿着钱放在垒着蒸笼的桌边,“小、小娘子,来三个rou包,再要两碗面汤。” “哟,是你呀。”小影看着空了的蒸笼道:“不巧,这包子是没有现成的了。巧的是,这馅儿刚好还够你这份的。客官,你稍等。” 没过多久,包子摊新的一笼带着rou香的热气飘了出来,众宾客分吃了最后一点食物,摊位上连面汤也只剩下个锅底了。 斜阳西下,十几个力工磨磨蹭蹭的不愿离去,就连那拥有马车的富贵人家也未曾吩咐车夫动身。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小影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依旧保持着笑容,甜丝丝地说道:“我们姐妹只能供上这么多,客人要是吃的好,下回再来呀~~” “小娘子可是这五里村的住民?这天色也不早了,不妨邀我们去同归?”一个大胆的汉子说道:“都吃了你家许多回吃食了,多个朋友将来也好行事不是?没个男人照料,你们多辛苦?” 一旁起哄的道:“就是就是,乡里乡邻的,大哥多关照关照你们也是应该的。” “吃了你们饭食就该服务到底不是吗?” “你们两个小娘皮莫不是逃婚出来的吧?叫哥哥好好疼疼?保证想了还想!” 那逗弄的话语越发不堪起来。 小影却正色道:“承蒙各位看得起,一直在我们摊儿用吃食,我们二人感谢各位的捧场。只是我二人早已有了夫家,可不方便让外男随意去家里呢。大家都是知礼的人,可不要行让别人看不起的事吧?多难看不是吗?” 这西秀国双性与女性皆可承担生育后代的作用,是以双儿并算不得稀奇,路上也能见到些许胸前鼓胀却生着喉结的,而家中双性与女性互称姐妹也是常有的事。小影颜色艳丽,却是连喉结都看不出来、连声音都貌似女郎的那类,非得细细看才能辨别的了。一双胸脯又大又挺,粗布衣是真的遮不住那样隆起的形状,一看便是好生养的。 坐席中中一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却呛声道:“看得起你才来吃点子东西罢了,给你脸了?在这儿跟爷甩脸子?!不就是两个小娘皮能有多金贵,不都是两个奶子一屁股,爷看你生的够sao才——” 万俟衫刚开始收拾残余,听不得这样的糟污话,一把菜刀甩了出来,刚好砸进那小青年面前的竹桌里,重重嵌入地里,离那青年的脚尖不过一指之差。 在金石破风之声震慑下,人群很快散了干净,连马车也徐徐转动起车轮。 小影在一旁帮着收拾,抱怨道:“姐,你说要做生意卖包子的,哪回不是你弄坏桌子......我们已经换了三处了,每回才不过卖上一旬便又要换地方。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哇?” 万俟衫将最后一点面粉收入油纸袋,道:“谁叫你每回见人就笑的那样,告诉你男人都是色胚,你还去撩拨。明明是我的包子更好吃才对,都说了你收钱便是。” “还不是jiejie嫌我碍事,只让我算数收钱,这不是闲嘛。” “你闲也别乱撩拨。” “我也没别的事可以做呀。” “呵”,万俟衫道:“我爹是个好赌的烂人,不说也罢。自小要不是我撑着家里的馒头铺子,早就是白骨一捧了。光是揉面的活,没有几年功夫哪里学的成。只是这一样,你就做不来。你呀,老老实实的,比什么都强。” “可不是还能去找......他么。”小影踢着石子说道:“是你自己不愿意的......而且,你是见过仙迹的。” 二人分工,各自背上了相当重的东西们上了路。 “打住!我不是不相信修仙之道,只是压根觉得自己不是那条路上的。” “可明明我们每天都要......” 走过不多远,万俟衫将食指放在唇边,“噤声。” 小影无奈的与他对视,满眼的无奈。一瞬间,二人心意相通。 ‘又来了’。 打了个响指,越发偏僻的山间小路漫起一片水雾来,渐渐将他们笼罩。 如此这般,二人再一次甩掉了暗中窥视的跟踪者。 自从万俟衫吸收了问心玉残魂之后,小影获得了人身,算是解脱了神魂域的束缚,可以行走世间,但二者到底还是有勾连的。二人夜间便要拜月修行,否则小影便会渐渐消散。万俟衫见不得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此没了,更何况一旦二人不汲取月华,连他自己也不好受足以影响正常行动了。而即使通宵汲取月华,除了维持人形,也只够撑起小影施展一个小小的水雾障眼法。一个月前,二者分为双身,万俟衫除却脚程快了起来,力气也大了几分,连个法术也施展不出,而积攒灵气的主体只能是他。 更何况,二人不吃饭一样会饿,不休息一样会眼胀,和凡人没什么两样。为了活下去,万俟衫并非娇养着不通庶务的,便cao持起了老本行,摆摊做伙食换取生存所需。一个个利极薄的rou包便成了他的首选,实惠味好足以勾的客人常来。这便宜meimei对谁都好脸,亲热的像小狗一样,倒是勾的别人总是产生不必要的妄念。先前甚至还有个可笑的说是小影先勾引他的,除了以暴制暴万俟衫想不出别的好法了。 可往往被震住的只是表象,自有那鬼鬼祟祟想在山间对他二人下手的宵小,谋财与图色几乎平分秋色。次数多了,也应付的熟练起来,躲开便是。而自称‘小影’的同行者与他一般是个双儿,只要他定下的即使再抱怨,却也坚定地执行了。万俟衫能看穿迷雾,小影能施展法术,二人躲在一个水雾术后就离开了。 其实,他并不喜欢小影那套娇娇俏俏的乖巧样子,那一切就像这些年老鸨对他的‘关照’所期待的一样。一切都比照嫖客的喜好,性子软的不像样子。即使生为双性,却不愿被人称作姐妹,哪怕是个‘哥哥’也好呀。万俟衫的尊严不许自己堕落到仿若那妓楼中姐妹相称的境地去,他的祖国可不是这西秀,双性倒是少上许多也更娇贵。但只有一样,对方在坚持着,总是恭敬的称他作‘jiejie’。 简单对付了一顿,将厨具挂在溪边水流尚可的枝干上,任由流水清洁。二人又是一阵攀爬,来到那处地势极高的温泉边。 此刻已然天黑,正是月华大放之时,连漫天的星子都失了光彩。 除掉衣物,二人像两只白羊般靠在一起。月辉落在本就白皙的皮肤上,更添一丝神性的朦胧。 小影侧着头满眼的好奇,询问道:“姐,即使你不想修道,可真的没有一次想过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