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祈愿
18 狗茫然的眼神一点一点沉寂下来。 它的主人站在他面前,那身纯白的,密不透风的厚重拘束服带着皮革撞击的声响被扔在他面前,然后是还没有拆封的一根新的医用鼻饲管,一个不锈钢的口枷。 它早就决定要做一条听话的狗,主人的命令就是它生存唯一的意义,但当它看到这些是的时候……身体仍旧感觉到害怕。 那身拘束服……很热,很憋闷。头套被拉上以后,呼吸都变得很困难,很痛苦。身体会一直出汗,燥热,但是它一根手指都动不了……被鼻饲管灌食的感觉也很奇怪,特别是在缺氧的时候,食物和氧气都从鼻腔里通过,那感觉怪异到它好像不再是个…… …… 啊。 狗突然惊醒,它抬起头,无限眷恋地看了一眼他眼前的主人——它的主人看上去很难过、很疲惫。 它记忆里那个总是在发着光的主人好像……已经死去了。 可狗还是很喜欢主人,即使主人暗淡着、即使主人变成一个不断吞噬它的黑洞,它也愿意跳进黑洞里,让自己化为最原始的形态,永远地成为这黑洞的一部分, 狗往前爬了一步。 碰触到皮革的时候,记忆里的痛苦和恐惧让它有一瞬间的颤抖,但也只是一瞬,他很快就把自己塞进了那个皮革里面,忍耐着异物侵入的痛苦和怪异感,把鼻饲管插进鼻腔;用口枷撑开了自己的口腔。 它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连口水都控制不住的状态,狗觉得有点难过,但它只是乖顺地爬到了主人面前,等着主人锁上拘束服上的那些锁扣和拉链。 主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走到狗的背后,把那个特质的拉链拉上;拘束衣里本就不多的空间瞬间消失不见,狗的每一寸皮肤都紧紧地贴在拘束衣上,一点挣扎的空间也没有留下。 当主人回到它面前的时候,他突然又问狗:“知道要怎么叫我了吗?” 重重皮革的束缚之下,狗憋闷的胸腔里,它的心脏莫名地颤了一下。 “……主人?”它说完,自己忽然也意识到,这不是个主人想要听的答案——主人那张好看的脸上最后一点的光芒也暗淡下去,狗看见主人咬紧了唇,干裂的爆皮的嘴唇被他咬出了血珠。 它又在伤害阿偃了,真糟糕。狗心想。为什么就不能叫叫他呢,你不是也很想被他叫…… ……什么? 混乱的思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让狗更加茫然。健全的思维能力只让性奴原本单纯、自洽的世界变得混沌不堪。 它的主人又开口了,这次,主人摸了摸它的头,然后突然,拉着狗,让狗微凉的脸颊贴上自己的胸口。 是烫的。 狗听见了它主人的心跳声,很重,很脆弱,又快又乱,像是个大锤,一下、一下地重重地敲在狗的耳膜上,震得它的脑袋都懵懵的一片。 “叫我……叫我就可以了……”主人的声音沙哑着,发着颤,就像是垫在狗脑后的那只手,用力又克制不住颤抖,“……信我就可以了。” 拘束衣……很讨厌。 狗的鼻腔里酸酸的,它胸口又在疼了,它很想摸摸它的主人。 但它做不到。 头套被从后面拉过来,漆黑的皮革遮住了狗的视线,鼻饲管穿过留出的洞口,狗的脸被严严实实地挡住,头套的下沿被沉重的铁索扣在了拘束衣的项圈上。 它连头也挣扎不了。 在那一瞬间,狗所有的情绪都被清空了,所有的。 黑暗中,一只恐怖的、无所不能地大手突然出现,扼住了它的喉咙,让它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呜……” 大手把它扔到了一个虚无的空间。 “呜……要……” 狗开始慌乱地挣扎,但这个空间和之前每一次一样……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不会回应他。 它的呼吸愈发局促,头套让空气的交换变得缓慢而艰难。 它恐慌地开始呻吟出声,但被撑开的口腔、密封的头罩都让它的呻吟变得模糊不清。 “放……” 放它出去…… 不要这么对它…… 为什么…… 它已经很乖了…… = “求……呜……” 洛轶把纽扣状的耳机塞进耳道,戚忧濒死般的呻吟就充满了他的听觉。 他靠着紧闭箱做下,戴上了一个单片眼睛,把夜视摄像头拍摄的禁闭箱里的画面投影在眼前。 才几分钟而已,戚忧的状态就已经很差了。 那身特质的拘束服,把戚忧的心跳、血氧、各种身体数值都一丝不苟的记录下来,显示在画面的边缘。 洛轶看着戚忧在画面里挣扎,胸口是疼得,他生理性地因为戚忧的痛苦而心悸,但思维上,却奇异地进入了某种平静的、超脱的状态。 “叫我……”洛轶自言自语,“只要叫我……或者……” 他在心里极轻地笑了一下,但疲惫已经让他无法真正地做出这个表情,他听见耳机里传来的、戚忧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和一点一点戴上的湿意,胸口更痛、但也更加疲惫。 ……叫别人也可以。 他想,有点痛,又有点无所谓。 叫谁都可以,只要你想叫,我就能听见。 他用指节敲在水泥地板上,规律地。 每敲一下,洛轶在心中祈求一句。 叫我。 指节撞击水泥地。 叫我。 指节撞击水泥地。 叫我。 指节撞击水泥地。 叫我。 指节撞击水泥地。 叫我。 …… 求求你…… 叫我吧。 …… 太阳出来了。 洛轶看见从走廊浸透的窗口透进来的光。 他靠在禁闭箱上,眯着眼睛,那束光射进他的左眼,他的右眼前方,仍旧播放着囚禁这他爱人的地狱。 他亲手铸造的地狱。 两个小时了。 戚忧在半个小时前开始不再挣扎了——他已经昏过去了一次。 醒来后,男人开始间歇性地抽搐,神经质地抽泣。 他抽泣的声音很小很轻,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边抽泣一边努力地蜷缩起身体,然后徒劳无功地放弃。 那是恐惧症。黑暗、幽闭、未知……一切的过往恐惧的经历让强大的危楼楼主也无法抵抗。 但那又不止是恐惧症。 洛轶看着戚忧,想起了那些资料,也想起了时雨。 当他拿到那些资料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他曾经见过戚忧,在他和时雨相遇之前,在艾伦西亚刚刚开始测试的时候。 那时候的戚忧,不像时雨,也不像后来的戚忧。少年杀手沉默、寡言、又机警,他看着广告牌上的广告问那个陌生的小少爷 “这个,说的是真的吗?” “这个世界里,会打架,会杀人,就会有价值的吗?” 洛轶不记得自己回答了什么了,但少年人那像是溺水之人一样的眼神,和那一丝微不可查的希冀抓住了他,只是举手之劳,他送了少年人一个头盔,即使他从少年杀手的身上,感受到了和他同样的、属于黑暗世界的腥臭味。 洛轶依旧在敲地面。 叫我吧。 反复的、机械性的敲击,关节处薄薄的皮rou已经红肿起来,想必很快就会磕破见血。 只要叫我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