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依赖

    晚来风急，大雨滂沱，风声拍打着窗棂，发出令人惊心的碰撞声。

    高景行犹在梦中，梦到他躺在母亲的怀里，mama的身上，有一种独特的芬芳，让他非常安心。mama给他读美好的童话故事，哄他入眠。

    一瞬间，又变换到mama跪在地上，求爸爸不要走，或是她用刀子架在脖子上，逼迫父亲给她一个名分。

    他在旁边哭着，拼命地去夺母亲的刀，可是他没有力气，他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鲜血淋漓，从mama娇嫩的脖颈上滑下来。

    一滴一滴，流了他满手。

    他抱着母亲车祸的尸体，锥心泣血，撕心裂肺。

    窗外一声惊雷乍响，惊醒高景行。他望着头顶黑沉沉的天花板，头痛欲裂，像无数次噩梦惊醒的夜晚一样。

    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夹杂着雨声噼啪，打破夜的沉寂。

    这样雷雨交加的夜晚，如果母亲在时，一定会捂住他的耳朵，用她柔弱的臂弯组成坚不可摧的保护圈。

    房门被打开，夜色映出一个纤弱的身影。

    他一时有些恍惚，喉咙动了动，张开嘴下意识想要叫出声，直到小雪的声音传来：“少爷，您怎么样？”

    他疲惫地躺下去，挥手遣退小雪。

    小雪走下楼梯，看到柯宇寰从房间里出来，这样大的风雨声，吵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高总怎么了？”

    “做恶梦了吧。”小雪叹气，“自从夫人去世，他就经常这样...老毛病了。”

    她打开抽屉为少爷找药，柯宇寰看到里面都是镇静药物，小雪拿了一瓶安眠药，柯宇寰抢过来：“这种药是精神药物，副作用很大，他为什么要吃这些？”

    “这都是老爷为他开的。”小雪有些不满，“我照顾少爷这么多年，当然知道他的身体状况。”

    柯宇寰啧了一声，摇摇头：“这是心病。”

    他不由分说上楼，对小雪的叫声置若罔闻。

    高景行在床上翻来覆去，忽听一个敲门声。

    “高总，你睡了吗？”

    高景行微微呼出一口气，平复情绪，沉下声音：“什么事？”

    “我来看看你。”柯宇寰说着，直接打开了门。他的鲁莽随便让高景行有些不快，接下来他的举动更是让他鬼火乱冒——他不知从哪，拿出了一个毛绒玩具。

    “？”高景行怒极反笑，“你把我当小孩子吗？”

    柯宇寰被他一喝，有些无措，他在组织里有一个小弟弟，跟他一样也是孤儿。每次想mama时，他都会带玩具和零食给他，他很高兴，每晚抱着毛绒小熊睡觉，视若珍宝。

    柯宇寰扔掉毛绒玩偶，挠了挠头，呐呐地道：“我...听说你做恶梦了，我可以陪着你。”

    “不需要。”高景行冷声道，毫不客气，“出去。”

    柯宇寰却不动，杵在原地像尊雕塑似的。高景行干脆翻过身去不理他。

    一道雷声轰隆乍响，高景行浑身一抖。紫色弧光闪过的刹那，照亮整个屋子，也照亮了他苍白的脸。

    一只有力的手强行把他翻过来，柯宇寰看到他脸上的惊惶和他不断颤抖的身体。

    柯宇寰掀开被子，翻身上床，手掌温柔地抚过他的脸，温暖他冰冷的皮肤：“没事，我陪着你。”

    他半靠在床上，抬起一只手臂将高景行搂在怀中。许是痛苦所致，许是头脑混乱，高景行鬼使神差地没再抗拒，他紧紧蜷伏在柯宇寰的怀里，脸埋进他的胸口。柯宇寰看到他领口处半露的肌肤，在夜色中泛着冰冷的、幽白的光泽，像霜雪一样清透无暇。

    他心头一阵悸动。

    窝在舒适的臂弯里，高景行心中的惊惧荡然无存。柯宇寰温柔得让他难以想象，他轻拍自己背的触感，让他想到mama。

    许久，他的情绪平复下来，呼吸均匀着，沉入梦乡。

    他身上好闻的、清冽的香味氤氲在柯宇寰臂怀里，他贪婪地嗅着，盯着怀中人的睡颜，连眨眼都不敢，生怕一睡过去，这场美梦很快就会醒来。

    高天龙一掌重重拍在轮椅上，安琪吓得娇躯一颤。

    “婚事催了你多少次了，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吗？！”高天龙怒吼。

    安琪诚惶诚恐地解释：“董事长，不是我的错，实在是高景行他...不管我怎么做，他都对我不闻不问，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对女人没兴趣。”

    “是对你没兴趣。”高天龙提高声音，“还不是你缺乏魅力？”

    “爸爸，”黑暗中走出高景明的身影，“别那么凶嘛，都把安琪小姐吓到了。”

    他走过来，坐在安琪身边，抓住她的玉手抚摸着安慰，安琪含羞带俏，楚楚可怜。

    “动动你的脑子，”高天龙恨铁不成钢，“想想逼婚该用什么方式。”

    安琪茫然地眨着眼睛：“安琪愚笨，请董事长明示。”

    高天龙的目光落到她的腹部上，意有所指：“肚子，是女人最好的资本。”

    安琪心中一惊，面露抗拒：“董事长，不是我不愿意，而是高景行...他根本就不愿意碰我......”

    他们在一起三年，高景行永远是一副性冷淡的模样，碰过她的次数屈指可数，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

    高景明在一旁调侃：“是不是你的魅力不够？”

    安琪美目一嗔，眼含秋水，媚眼如丝地瞥了眼高景明，高跟鞋蹭着他的腿，挑逗十足：“我魅力够不够，景明哥还不知道吗？”

    高景明哈哈一笑：“那可能我的弟弟，确实那方面不行。”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让景行同意婚约！”

    高天龙懒得再理他们的调笑，对安琪下了最后通牒就摇着轮椅拂袖而去。

    ......

    两杯红酒，一桌精致的法式晚餐，摇曳的烛火渲染出浪漫幽雅的氛围。

    葡萄美酒夜光杯，映出安琪明艳照人的脸：“景行，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对面的高景行置若罔闻，沉默不语。

    安琪心中窝火，她最恨他这副苦大仇深冷漠无情的模样，哪怕是对一个下人，都比对她和颜悦色。

    她深吸一口气，又露出笑容，忍辱负重：“今天是我们三周年的纪念日。”

    她说着，对高景行举杯。高景行却无动于衷，安琪的酒杯尴尬地在半空中停留半晌，最终她自己悻悻地喝了。

    安琪托腮望着高景行，柔声软语：“景行，最近在忙什么呢？”

    高景行抬头，终于对她说了第一句话：“我跟你说，你听得懂吗？”

    “......”

    安琪直接站起身，拎起裙角，微微歪头，魅惑十足：“景行，你觉得我今天好看吗？”

    抹胸短裙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曲线，蜂腰窄臀，酥胸饱满，精致的妆容更是衬得她艳光四射，夺人心神，可是这些，在高景行眼里如视无物。

    他放下刀叉，擦了擦手，直接起身：“我吃饱了。我还要办公，你先走吧。”

    安琪扯了扯他的衣袖，嘟起嘴撒娇：“今天是纪念日，你不要对我这么冷漠嘛，开心一点好不好？”

    高景行这时才把目光转到她脸上，不过是古井无波的：“我没心情陪你。”

    他叫女佣：“小雪，送安琪小姐回去。”

    刚走出一步，安琪便从后抱住了他，高景行挣开，安琪顺势抚额，歪倒在了他怀里。

    “头好晕，我是不是喝多了？”

    高景行欲推开她，安琪一双玉臂如水蛇般立刻缠上了他的脖颈，胸前的柔软紧蹭着他，红唇贴了上去。

    任是哪个男人，也敌不过她这番柔情攻势。

    与此同时，高景行蓦地感到体内一股燥热升腾而起，他眸光一冷，她竟给他下药？

    他猛地推开安琪，安琪又从后面搂住他的腰，高景行眉头跳了跳，这女人怎么像蜘蛛精一样死缠烂打，没完没了？

    “景行，别走好不好？”安琪柔若无骨地倚在他身上，美目含泪，声音颤抖，楚楚可怜。

    小雪将丰盛的晚餐摆上桌子，柯宇寰来到餐厅。

    “你来的正是时候，我们先吃吧。”

    “高总呢？怎么不一起吃？”

    小雪噗嗤一笑：“少爷的女朋友来了，他们正在约会呢！”

    柯宇寰沉下脸，起身便要往楼上走去，小雪忙拦住他：“你干吗？”

    “他不是不喜欢他女朋友吗？”

    小雪拉过他，小声道：“那是人家小情侣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

    柯宇寰甩开她的手，蓦地一声重重摔门惊动两人，余音回荡在整个会客厅。

    柯宇寰夺门而出，几步上了楼梯，看到高景行房门紧闭，而安琪披头散发，狼狈不已地跪坐在门外，掩面痛哭。

    他放心不下，上前敲了敲高景行的门：“高总？”

    里面传来高景行的怒吼：“滚！”

    安琪抹了一把泪，冲着门里的高景行大骂：“你给我等着！老娘不会放过你的！”

    随后赶来的小雪看到一片狼藉，吓了一跳，欲扶安琪，安琪却甩开她的手，摇摇晃晃站起来，整理好发型衣装，高仰起头踉踉跄跄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