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相惜

    夜色朦胧，一艘灯火通明的游轮行驶在茫茫海雾中。豪华客舱里坐着一个气场特殊的男人和一个打扮靓丽的女人。

    封三江叼起一根烟，身旁的女人为他点上，那是一个极为美艳的女人，海藻般浓密的红棕色卷发，蓝绿色眼睛，深邃的五官彰显出她混血的身份，尽管她淡妆素裹，也掩不住那极具攻击性的美貌。

    她打了个哈欠，依偎在封三江身上，百无聊赖地看窗外黑沉沉的海景。

    摇曳的船舱里，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女人微微抬了眼，两人四目相对，男人有一瞬的失神和柔情，女人立刻移开视线。

    “疯狗，还没查到柯宇寰的行踪吗？”

    “查到了。”

    池野递过来一份报纸，最大的题头就是高氏集团二少爷宣布婚讯的消息，簇拥的记者中，那高家二少爷旁边站着一个男人，正含情脉脉地盯着他，赫然是柯宇寰。

    女人噗嗤一声笑出来：“原来小柯，是跑去给男人当新郎官了。”

    封三江眸光一寒，眼中杀意毕现。

    他对池野作个眼神，池野会意离开。

    封三江转头看向自己的情妇，试探：“晓晓，你跟柯宇寰到底......”

    他眯起眼，意味尤深。

    君晓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指甲，毫无惧色：“他在组织这么长时间，跟哪个女人亲近过吗？我看他就是个gay。”

    封三江面露怀疑，君晓附在他耳边柔声安慰几句，他虽心有芥蒂，也抵不过枕边风。

    君晓一眼瞥到了他腰间的枪，眸光一亮：“你又换了新枪？”

    他拔出枪，君晓拿过来把玩欣赏着，面露倾慕：“这把枪真漂亮，又小巧又威风，我之前从来都没见过。”

    封三江笑了，他吐出烟圈，欣赏着情人的小女人娇态。

    君晓翻来覆去地看，嘟囔道：“这怎么跟假枪似的。”

    “当然是真枪。”封三江失笑，随手教她，“从这里拉保险栓。”

    君晓笑靥如花，眼底隐隐绽出锋芒。

    封三江低头将烟头捻灭在烟灰缸：“小心点，别走火了。”

    身旁的佳人却突然站了起来——他一抬头，那枪口就指到了自己头上。

    他脸色变了：“晓晓......”

    君晓的笑意骤然敛去，不复之前的婉转承欢，而是杀意已决。

    他刚开口，君晓便扣动扳机。砰。子弹擦着封三江的耳朵划了出去。

    封三江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君晓枪口下移，对着他胸口又是一枪。

    封三江瞳孔一缩，脸色惨白，缓缓倒了下去，似是不可置信般，还大大睁着眼睛。

    君晓对着封三江的尸体又补了两枪，接着熟练地换弹。门外人听到动静，鱼贯而入，君晓一枪一个，如鱼得水，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门口，池野已在那儿等候多时。

    船舱上的人被尽数枪杀。血流成河。

    “我看了地图，从这里向南，再游一千多米就会看到陆地。”

    君晓脱下风衣，纵身一跃。两道身影融入翻腾的海水，转眼消失不见。

    －

    宴会厅富丽堂皇，华灯掩映，门外停靠的豪车鳞次栉比，高朋满座，宾客如云。

    高景行一身银灰色西装，柯宇寰一身黑色西装，对方的服装颜色是自己的领带颜色，彼此互补，相得益彰。两人站在一起倒真像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非常般配。

    致辞过后，宾客一一来敬酒，除了商界精英，还有政府要员，柯宇寰尴尬地发现，其中几个还是曾经他在组织暗杀的对象，不过没有成功。

    不过对方当然不知情，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祝福的笑容，虽然也没人知道那笑是真心，还是假意。

    “高总，恭喜恭喜。”

    “高总一表人才，年轻有为，英年早婚真是可惜啊！本来我还想把我的女儿介绍给你的。”

    “高总，祝你和柯先生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高景行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对人情交往极为淡漠，只是客套应承。而柯宇寰倒是笑容灿烂，欣然接下他们的酒，一饮而尽。

    “开心点。”柯宇寰搂住高景行的腰，在他耳边低声道，“你不想让所有人都看出来，我们是假结婚吧？”

    高景行敷衍地扯了下嘴角，柯宇寰说得对，就算这是场戏，也要演得以假乱真，无可挑剔。

    众人对两人妙口生花地恭维着，高景行礼貌道谢，微笑着说道：“多谢大家对我们的祝福，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和宇寰幸福美满，白头偕老的。”

    这rou麻虚假的话说得他自己都一阵恶心，但面上还要装作沉醉深情。

    众人纷纷喝彩，转向柯宇寰道贺：“柯先生，祝你和高总幸福美满！”

    柯宇寰欣然接受，见高景行面上已有疲态，他揽过他的肩：“我和景行还有其他事，先失陪了，大家随意自便。”

    两人离开后，宴会厅的舞曲响起来，是一首浪漫的曲调。男男女女纷纷邀请自己的意中人，翩翩起舞，笙歌曼舞，香风弥漫。

    还有一些宾客在一旁闲谈阔论，议论纷纷。

    “这两个男人的婚礼还是头一次，也不知道他们谁是夫，谁是妻？”

    “高景行不是有女朋友吗，怎么突然间就成同性恋了？”

    “他女朋友就是那个嫩模，安琪！”

    “安琪啊，之前我们还......”

    “嘘，你小声点，他们还没走呢！”

    “怕什么，高景行现在不是都跟她分手了吗？那种公交车，早甩早好，省得以后头上种大草原！”

    “你说他会不会是被安琪伤透了心，就弯了，转去喜欢男人了？”

    众人哈哈大笑，眉飞色舞，津津乐道。

    他们的后面，宴会厅黑暗的一角，站着面色阴翳的高天龙。

    高景行这个不肖逆子，不仅忤逆他，还敢跟男人结婚，让整个家族，让他的老脸都蒙羞！

    他想过他这个野心勃勃的儿子会反抗，但万万想不到，他能做出如此离经叛道的荒唐事，搞同性恋就算了，竟然还搞到高家族谱上！婚姻大事私做主张，他绝不会放过他。

    手机屏幕上闪烁着安琪的来电。高天龙深吸一口气，接下电话。

    “董事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琪带着哭腔，“景行他...怎么会突然跟一个男人结婚？他什么都没告诉我啊！”

    “都是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高天龙气得脸色涨红，手机重重摔到地上，剧烈咳嗽着。因着激烈的愤怒一阵头晕目眩，胸口绞痛，他赶忙拿出随身携带的药，才止住了高血压。

    仆人在他身后担心道：“老爷，回去吧，你的身体还病着。”

    “送我去高景行的家！我今天就在那儿，等他回来！”

    ......

    灯光暗下来，音乐和喧嚣声越来越远，高景行和柯宇寰来到后花园。

    玫瑰花海被月光蒙上一层轻纱，宛如含苞待放的处子。

    高景行置身花海之中，深嗅一口馥郁的花香，如释重负。

    密不透风的宴会厅和装模作样的宾客让他疲于应付，闷得头疼。

    夜空上繁星点点，璀璨生辉。微风过处，送来阵阵花香。

    柯宇寰已经很久没有平静宁和地欣赏过夜空，这样浪漫感性的东西，于他来说是累赘和奢望，他曾在最亮的月光下将人开膛破肚，然后用血色染红最美的月夜。

    很多次，他看着月光拉长自己的影子，万籁俱寂的夜，摇摇欲坠的枪，身后的漫长的血痕，拉长了他整个人生，他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当见到高景行的那一刻，他知道了。

    少年的模样倒映着世上的一切美好，对他的渴望，是支撑他活着的唯一理由。

    他是他暗无天日的心底一抹唯一的光亮。

    高景行同样望着夜空，这样璀璨的星夜，他想起曾经十岁那年和母亲一起看过的流星。

    小小的他，对流星许下愿望。

    母亲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只希望她能永远陪着自己。

    神明不理会他的呼唤，还是夺走了她。

    所以他一度很久，不敢抬头看月，怕勾起往事和相思。

    柯宇寰静静凝视着高景行，他的脸上是沉浸在往事之中的悲痛和伤怀，月光映出他眼中点点泪光。

    许是发现了他在看他，高景行抽了下鼻子，回眸一笑。

    “星星很美，对吧？”

    柯宇寰见过很多貌美的男人女人，可是没有谁像他一样，含泪的微笑与头顶那一方灿烂星河交相辉映，不曾随着物换星移消减分毫，让他永生不得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