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肿瘤
今天周日，温文看着眼前人满为患的医院苦笑着，前几天才刚从医院出来，现在又回了这个地方。 等一项一项检查下来已经接近傍晚了。看着手里一推看不懂的图纸数据，他终于松了口气，现在就差胸部CT了。 坐在椅子上的老医生神情专注地看着温文拍的片子，他推了推下滑的眼镜，越发凑近那张CT，神色严肃。 老医生叹了口气，抬起头来望向眼前这个年轻的病人，“你的肺部出了点问题，长了一颗小肿瘤，具体情况还不清楚，要等你去肿瘤科检查之后才能知道。”说完把片子递回给了温文，撇撇手示意旁边的助手实习医生让下一位病人进来。 温文出了医室后脑子一片空白，明明自己生活中规中矩，怎么会长什么肿瘤。他紧紧地捏着手里的CT，瞳孔发散。 小肿瘤而已，或许是良性的呢。 在医院奔走了一整天他也累了，温文找了一处比较安静的地方。他背靠着墙，长长地呼了口气，慢慢地摸出了口袋里的手机。手上动作熟练翻开了以前的社交账号，年轻的时候死缠烂打才要来宫邈的账号，只是没过多长时间对方就不用这个社交账号了。 他有一个习惯，偶尔会给这个账号发自己想说的话，一个空账号成了自己的心情日记。 我今天来医院检查了肺部，长了个肿瘤，你说它会是良性的恶性的？八年来我为了一己私欲伤透了mama的心，我是一个不孝子。我只是想和你一直在一起，所有人都不理解我，不支持我，或许连你也不愿意吧。八年了，昨天mama电话里跟我说了些话...... 温文停止了打字，他忽然觉得自己很矫情，心里那股复杂矛盾的情愫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 他收起了蔓延的情绪，带着手里的检查结果去了肿瘤科。 肿瘤科的人也不少，温文被小护士安排在最末尾的位置上等着。 其实他现在心里平衡了许多，也好像是接受了自己将要面对的结果。他在吵闹的病人堆里，跟周围三三两两由家属陪护来的病人格格不入。 他突然很想在这之前再给母亲打一个电话，手机机械重复地响铃，忙音过后传来了冰冷的女声。他认命地收起了手机，昨天过后，母亲是彻底对自己失望了吧。 温文把手搭在了自己眼前，他想缓一缓。缓过心里那股窒息抽痛感，他才慢慢放下胳膊，睁开眼就看见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张脸，前几天才刚见过的——陈母的儿子。但是他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叫什么。 陈孜岸刚做完手术出来就看见前几天刚见过的男人孤零零地坐在那，他放下手的那一刻眼角泛红，眼里带着些红血丝。 “温文？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来检查......” “这里是肿瘤科，你长了肿瘤了？” “......嗯，肺部长了个小肿瘤，要检查之后才能知道具体结果。” 肺部......陈孜岸皱了皱眉，把温文叫进了自己医室，他一边脱下手术服一边关心道，“你有拍CT吗？我看看。” 温文把手里的CT递给了陈孜岸。他接过来细细看过之后，稍微舒缓了紧皱的眉头，“看这肿瘤的长势大概率不是恶性肿瘤，我待会安排你去检查一下看看结果。” 温文受宠若惊，“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没关系，我妈挺喜欢你的。”他对温文露出个温柔的笑容。 陈孜岸相貌属于那种耐看英俊型，特别是笑起来的样子一下子就能瓦解对方的心防，温柔亲和。这可能也是作为医生的必备技能吧，毕竟现在医患关系不轻松。 “那就谢谢陈医生了。” “不用，叫我名字就行，”他笑着说。 温文本来就尴尬自己不记得对方名字，结果就被这么一嘴说中了，脸上有些窘迫。 陈孜岸似乎很擅长观察别人的情绪，他看出了温文的窘迫，打趣道，“温先生，你该不会忘了我的名字吧?” 温文羞得说不出话，他此刻就想当个空气。 陈孜岸笑笑也没生气，“我的名字叫陈孜岸，孜孜不倦的孜，岸边的岸，温先生记住了啊。” “嗯，我一定记得，刚才不好意思，我......” 温文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孜岸打断了，“没关系，我这名字是不太好记。你不用多想，我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温文真心感谢他，半开玩笑道“如果我这次肿瘤是良性的话我就请你吃饭。” “哈哈哈，好。我等你这顿饭！” 有了陈孜岸的帮忙，温文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果真是良性。陈孜岸主动揽过了他这个病人，“你这个肿瘤不大，但它长在肺部，有一定可能性会转变成恶性肿瘤，所以在你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还是建议你尽早进行切除手术。” 温文有些顾虑，毕竟家里还有个宫邈，而且公司的工作也没法请假太久，“我想问一下术后一般要休养多久？” “一个月左右。什么事都没有身体重要，早一天做完手术就少一份风险。”他看出温文的犹豫，衷心劝道。 “那我回去考虑考虑。”温文听到肿瘤是良性的喜悦已经冲淡了不少，现在他对这个手术感到为难。 从医院出来天已经快黑了，温文才发现自己手机没电了。等他赶回去的时候发现宫邈已经回来了，他坐在客厅沙发上，这架势好像在等他。 宫邈的表情很不对劲，他比平时更冷了些。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他声线带着隐隐怒气，盯着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温文。 “啊?对不起，我手机没电了，没接到你的电话。”宫邈主动给温文打电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今天去哪了？为什么这么晚回来？”他一副丈夫质问晚归妻子的模样，温文有些失望又有些高兴，“今天是周末，你忘了吗？我去医院检查身体了。” 宫邈似乎真的没什么印象，也不问什么直接让他去做饭。 “宫邈，你不......问问我结果怎么样吗？” 他似乎潜意识里觉得温文很健康，一点问题都没有，不甚在意地敷衍问了一句，“有什么问题吗？” “我肺部长了肿瘤。”温文故意隐藏关键字眼，把自己的病往坏了说，他想看看宫邈的反应。不过结果可能令他有点失望，宫邈只是皱了皱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叫赵文瑞带你去医院再检查一次。”赵文瑞是宫邈的私人医生，他所在的医院是市里最好的医院，那种医院一般也只有有钱人才消费得起。 温文一惊，没想到宫邈这么直接，“呃......不用了，其实也没什么大碍，我这个肿瘤是良性的，只要做手术切除就好了。”去那个医院花费可不低，他可不想白白再遭罪。 宫邈习惯性地蹙起了眉。 温文实在不想去那个高档医院再检查一遍，他转移了话题，“我其实想跟你说我做这个肿瘤切除手术可能需要一段时间，到时候我没法在家给你做饭了，你看看要不要请个保姆？” “不用。”他说完就起身回了卧室。温文看着紧闭的房门有些呆愣，今天的宫邈有点阴晴不定。 他走上前去轻轻敲了他的房门，问：“宫邈?我现在去做饭，等下记得出来吃饭。”里面的人没应他。 晚上宫邈对他十分冷淡，温文都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得罪了他，就算他因为手术的事情不开心，但也总不会请不起一个保姆吧。 晚上入睡前温文给陈孜岸发消息表示可以尽早给自己安排手术，虽然对于这一个月的休养时间还是有些顾虑，但总的还是身体重要，工作其他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没了命就什么都没了。 医院的病人很多，温文的手术被安排到了月末。 除了在公司做暂时交接的工作之外，生活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最近几天宫邈似乎有些奇怪，温文多年来和他住在一起，多少也有些了解对方的习惯。向来在咖啡里加一小勺糖的人最近喝咖啡几乎都不加糖了，抽烟的次数也变得多了起来，几个晚上甚至都是带着酒气回来的。 温文想，会不会是他工作上遇到了什么难题。 今天，宫邈醉的更厉害了，他是被司机送回来的，进了家门几乎都要站不住，全靠着温文在一旁扶着他。 两人的身高差此时就显现出来了，187的宫邈几乎压了178的温文半个头，温文身形不如宫邈那般壮实，对方几乎把全身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他吃力地把宫邈弄回了卧室。 宫邈一碰上床就睡了过去，他酒后不闹腾，跟平时一样。这人也真是的，也没看见他什么时候发泄过，每天这样憋着不难受吗？有时候温文都要怀疑宫邈到底是不是人，他几乎从来不需要释放人类该有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