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5】秘密传真 爆炸发生后,警局立刻发动人员紧急处理现场。黎恢和张则受轻伤,已被安全转移。简单包扎后,张则坚持留在现场。二位辅警一位身受重伤,一位经抢救无效身亡。 黎恢的司机当场确认身亡。 经查,在黎恢的奔驰E300L已炸毁底盘上,发现了隐蔽形纽扣型炸弹残骸,黎恢本人对此并不知情。 另一边,黎恢回去安顿好后,立刻回到集团总部,以第一顺位继承人接管了公司。虽然这一消息他并没有对外透露,但出总部大门后,仍然被闻讯而来的记者们的被闪光灯闪到满眼重影。 黎恢在爆炸中卧倒避险,伤了膝盖,走路不便,为了登报好看,硬是走路都不带打弯的,其实板正西裤下的膏药都要被磨烂了。 黎恢墨镜下的脸臭得要死,嘴角都下垂。 这时,偏偏有记者越过隔离带冲上来挤他,把录音笔往他脸上怼: “黎恢,据传华氏集团总裁华云期有意与你合作,你有没有听到风声?你会给他们好脸色吗?” 黎恢被那记者撞得呲牙咧嘴,心说,你该担心我给不给你好脸色吧。 他皮笑rou不笑道,“和我合作,怎么合作?要招我做上门女婿?” 黎恢把墨镜摘下来勾在手指上转了抓,“我记得华老头就一个儿子,独苗。要真能和他配一对儿,以后两家联姻,也是一件美事。” 记者听了有些尴尬,黎恢瞎扯什么,他怎么是这种流氓做派? 黎恢却毫不在意,扯来记者和自己握起手来,喋喋不休感谢人家道说,“哎别说,我们要真成了,你就是功臣,到时候婚宴上我送你八心八箭美洲大血钻,这个视频别删为证啊……” 说着,还歪头向身后的其他媒体放电,被一顿抓拍。 黎恢对着镜头笑得优雅大方,眼下抿出一点暧昧的细纹。 他今天刻意穿得稳重,一套有织理感的墨绿色三件套西装,领带是纱棕色,像热带半岛来的花花公子,领带夹和袖口都是自产的匠人切工的方钻,正式但不沉闷。他踱步走出厅堂时,反而让人有种飘飘然的被重视感。 在众人簇拥间,黎恢硬是在保镖护送下挤出一条路,上了车。 他刚一陷入靠背,就感觉膝盖处一阵钝痛——撩起来一看果然都渗血了。 妈的,挤什么挤,能不能好好说话。 与此同时,同为珠宝业的翡翠商华氏集团,股份连夜增长七个百分点。 家族刚出了灭族的灾事,黎恢就忙着转移股份,狼子野心,可见一斑。比起祝福,更多人则想搞倒他。 “老板,去哪?”司机问。 黎恢揭掉膏药,看着腿发了会呆,突然想起刚刚那份传真。 真是离奇。 “哦,回逸境。”黎恢说。 刚在总部办公室——过去是黎国倾的专用办公室里,黎恢和律师做最后的交接手续。 公司法人也是家里的叔伯,都死光了,董事会那些人又不敢放屁,根本没人拦得住黎恢。 律师坐在办公桌对面,从公文包里掏出文件,一件一件地给黎恢说明。 这时,远处的传真机突然响了起来。 黎恢手上刚印好印泥,准备摁手印,“不管它,我们弄完再说。” 这一弄就是三个多小时,直接到了午饭时间。 黎恢带着律师去吃饭,全然忘了传真的事,临走前,律师留心,上前去看了一眼,这一看,心惊rou跳。 那时候黎恢差点都饿晕了。动脑简直太费体力,简直比他练了一整天拳还饿。 “黎先生,”律师叫住黎恢,“我觉得你需要看下这个。” “什么啊……哦,传真来的?” “那我回避下。” 见律师带上门离开了,黎恢还忍不住翻开文件吐槽道,什么回避,赶着吃饭去了吧,拿了我三百万律师费就想退休的样子。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人。 桌边是黎国倾过去花大价钱买来的罗汉松盆景,那东西要人伺候,这会儿边上的造景还在嘶嘶地喷水雾。 黎恢拿起文件,翻开空白的封面,只见内里出人意料,是一份警局档案的复印件。 黎恢一目十行地看过去,脸上表情瞬时严肃下来。 怪不得律师会刻意叫住他。 等黎恢回到逸境,后勤部的人叫来医生给他重新包扎了膝盖,齐宣又给他找了条短裤威胁他换上。 黎恢觉得安心不少。这里是他的势力大本营,外面斗天斗地,这里的人却都是真心跟着自己的。 收拾得当后,黎恢突然想起张梦贤。 他去问齐宣,“阿姨最近有没有联系你?” “老板你是想问小少爷吧,”齐宣说,“阿姨都是中午去送饭,听说……你也知道小少爷的脾气。闹了两天,把能砸的都砸了,这几天好像已经进入待机模式了。” “待机?他还有乖的时候?”黎恢笑。这么一说,他好像已经想象到张梦贤那崽子气得炸毛的样子。 张梦贤都关了五天了。小孩下个月就满十八,还遇上这些事,实在对他有些残忍。 “好吧。今天也没别的安排了,该回去看看他,”黎恢说,“别说出去啊。我要突袭。那个空荡荡的客房,倒要看看他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黎恢刚走到门口就接到了张梦贤的消息。 还是条彩信。 黎恢打开前留了个心眼,把屏幕亮度调低,侧着身点开一看: 他笑起来。 果然。 那是张裸照,确切地说,是欲裸未裸。 照片挺新鲜的,一看就是刚拍的。张梦贤穿着一身水手服躺在床上,对着面前的梳妆镜敞开双腿,黑色的小腿袜在叠起的膝弯下有些松动,勒出富余的软rou。 邀约制的核心是松弛,张梦贤深谙这点,他没有挤pose也没有挺腰,只是弄好衣服,侧着头提起睫毛对镜头一瞥,像一块淋满美乃滋但被遗忘的白面包,无精打采地躺在客房洁白的床单上,被日光晒化晒蔫。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 有意思。黎恢想。 他避过人,用手拨高了屏幕亮度,这时照片的全貌和细节便显现出来—— 除却皮rou的淡色和水手服经典的蓝白色,还有红。 领结是红色,张梦贤半脱不脱、腿间堆在会阴的小内裤也是。 黎恢放大一看,这小子真是聪明的要死,看起来脱了,其实一点隐私的地方也没露。上衣撩到胸口却止住,百褶裙也被他团起挡在腿间,放大到极致看,能看到一团皱布中若有若无的柱状凸起。 ……怎么,拍照勾引人,自己也兴奋地硬了? 看清了这点,黎恢突然眼眶一烧,不明不白地热得头重脚轻。好像清白的世界里,只余这一点让人沸腾的红,而这些红全都源于他,红的刺目,红的坦白。 黎恢从没见过张梦贤穿制服。 ……如果照片上的那样也算的话。 张梦贤高中毕业前,学校统一订做的制服也是类似的款式。但他没机会穿上,黎恢也没机会看到。 明明只是前两年的事,回忆起来,有好像事隔多年。 能顺利毕业论谁都是高兴的,张梦贤再顽劣,也不意外。他很重视毕业。换句话说,他很重视被黎恢看到自己穿着学士服,人模人样的样子。 那时原本说好,黎恢会出席他的毕业典礼,临近日期,张梦贤不知道发什么脾气,突然在家庭聚会上当众出柜,对着黎国倾本来就没什么笑容的脸打岔说,爸,你别给我介绍女孩了。 他斩钉截铁说,我喜欢男人你不知道?我是同性恋,没戏的。 黎国倾也愣了半秒,才冷脸下来,身旁挤在他大腿上坐的美女都被他推下了沙发。 黎国倾上前去,二话不说给了张梦贤一个耳光,扇得小儿子满脸是血。 不喜欢女人其实没什么错,错的是他犯病不分场合,当众让黎国倾丢脸。 黎国倾派人把张梦贤关了起来,就连当年的毕业典礼也没让他参加。张梦贤没少被关,这次也一样,他已经习以为常。他每天在家里的禁闭室好吃好喝,没事看看ITA*发布的比赛录像,悠闲地很,黎恢却有些慌,替他去找黎国倾几次求情,说毕业是人生大事,但也被无情地骂了出来。 后来黎恢才知道,闹成这样,竟然是因为自己相亲被张梦贤撞到了。 那时黎恢带着张梦贤,没少和张如一联系,或许是黎国倾起了疑,也打着成家立业的名头,给他介绍了好几位名媛,黎恢为了表面上过得去,还和女方见过几次面。 怎么还给他知道了? 听司机说,那天张梦贤好像是特地在停车场蹲自己。夏天很热,司机让他去休息室等,张梦贤也不肯,热得小脸小手通红,跟只兔子似的,也还是倔。 结果黎恢也知道了。 张梦贤没能等来叔叔的拥抱,只看见他和一位裙裾飘飘的淑女牵着手下车。 张梦贤气得颤抖,拎着画册头也不回地跑了,而当时正忙着思考如何拒绝对方的黎恢,戏剧性地与他错过。 看完照片,黎恢一个视频电话拨过去,要趁机教育不听话的小孩。打开社交软件才记起,之前二人吵架张梦贤把他的微信删了,又没人肯主动去加,所以他们一直是靠基础的电话和信息联系。 原本可以看个影儿听个声儿,该做的都能做,这下,你活该,黎恢心想。 他欣赏完那张自拍,抓着手机,在对话框里不紧不慢地敲四个字: “好看。干嘛?” 刚发过去没几秒,张梦贤的电话就打过来,“你说干嘛?你有病?” “哎呦……小点声宝宝,我差点让你吼聋了。” 张梦贤不说话了。 半天才换了声线撒娇喊他,“叔叔,你干什么去了?我好想你。” “嗯。” 黎恢夹着手机懒散地答应一声,去兜里摸车钥匙,下了台阶去门口找车。 “想我了,所以给我发艳照?很熟练啊张梦贤,这种事你没少干是不是?” “是不是每次都很成功啊,精虫上脑的男的哪看得了这种,细腰白腿,比我吃的萝卜糕还白还透,”黎恢越说越气,恨不得沿路把信号基站的线都挖断,生怕自己以外的人看到张梦贤穿裙子做作发sao的样子,“你别说,我也挺受不住的,宝宝你可是一勾一个准。” “我不是因为……”张梦贤气得呼吸急促,“真想把你眼珠子挖了。你有脸说这种话?” 不是因为你关我快一个星期连个电话都不打,不知道的以为死外边了! “怎么,你敢发,不敢当?我可是在逸境大门口点开的,还以为是什么商务邀约,结果突然蹦出来个水手服小美女,哎呦,吓死了,也不知道后面的老齐瞅见没……” “黎恢,你等着,你房子没了。” 黎总:? 张梦贤挂了电话,黎恢再怎么拨,都是占线。 黎恢嘭一下摔了手机,行,那就等着。我又不缺房,但能文能武花样繁多的侄子却是唯独这一个。 黎恢一拧钥匙,望着后视镜倒车,把油门踩得嗡嗡响,下一秒就要杀回温泉别墅区拿张梦贤问罪。 惩罚嘛……他还没想好。但家里连水手服都有,别的也该不缺吧? 奔驰在公安局门口给一炸,光荣报废,他现在开的是库里扒拉出来的一辆迈凯轮,有些张扬,平时不怎么开,但现在也顾不住了。跑车就一个好,飙得快。 他的电镀银豪车刚冲出去,就被主管拦了下来。 “冒冒失失干什么?差点出事故,”黎恢降下车窗,“有事?” “老板!您刚走,传真机突然蹭蹭响,我怕有急事,赶紧过来跟您说一声。这是发来的东西。” 黎恢浅皱眉,拿来一翻,竟然和上午传来的内容一模一样,只字不差,像越过时间的虫洞碰巧掉落到自己手上一样。 “谁发现的,前台吗?你们都看了?”黎恢合上封面问。 主管不说话。 黎恢尴尬地笑了笑,“我知道,我就问问。这事挺奇怪的,我也摸不清头脑。” 那份传真里面的内容,是张如一的卷宗。 不是跳桥自杀的部分,而是黎恢最急切想搞清的、而张则不肯告诉他的那些细节。 翻开空白的封面,内里是缩略了一圈的复印件: “经查,案件始末如下: 张夫人自杀身亡后,警方在她位于城外的私宅里,发现了大量的自制氰化物以及分装工具,经鉴定与会所黎氏体内残留物相同。警察还通过背调发现,会所当晚的服务员中,有一位年轻女士曾作为张如一的住家保姆为她工作长达一年半之久,后该女性辞职,二人一直联系紧密。此外,负责人张则和现场的民警还发现了张如一的日记,在日记中详细描述了她嫁入黎家后受的非人待遇,如,被黎国倾监禁物化、被其他亲戚欺凌、被剥夺继承权等,经鉴定,日记笔迹为张如一本人所写。” 复印件这里,用红笔标注了一条:张梦贤?未提及。 这是谁写的?是发件人特意注明的吗?他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为什么要告诉自己? 黎恢大脑飞速运转,但脸上还是面无表情,冷静地抖了抖手中的纸张,展平。 他看到最下方黑体加粗的判定结果: “通过时间地点、物证、动机等方面综合判断,鉴定张如一为“黎氏灭门案”的最终作案人。但因罪犯已死,此案档案封锁记录,就此告终。因本案性质恶劣,故不向公众透露实情与作案细节,以防舆论引起恶性事件再次发生。” 都和中午看过的那份一模一样,一字不差。 为什么要再发一次?怕我没看到? 黎恢活动了下脖子,顺手把文件翻到末页,那里照旧印着一串手写号码。 是11位数字,末尾写一个“n”字。 他当时看就猜到是手机号码,但没有理会。 然而,到了中午,这份传真就跟随他的脚步,又传到了逸境的前台。 黎恢思考良久,把号码一字一字输入手机,对着那个页面,半天没有播出去。 他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别的已经不重要了。 他为什么圈出梦贤的名字? 想到这里,黎恢摁下了绿色的通话键。 会是空号吗? 看号码挺普通的,也不像是什么特殊机构。不对,他们也会伪装的,不能掉以轻心…… 可是,对面却只传来撩人的彩铃声,久久无人接听。那是首女歌手唱的老歌,黎恢听着旋律还挺耳熟的。 用这种彩铃,对面不会是个老头子吧? …… 正当他以为是恶作剧,要挂电话时,歌声突然断了! 电话接通了。 黎恢没有说话,警惕地静等对面先发声。 说话的是个年轻男人: “……喂?我这里信号不好,能听到吗?” 黎恢认真道,“你是谁?传真是你发的吗,你想靠这个威胁我?” “啊?” “没有啊……不对,我捋一下。东西是我发的,但我不是要害你,黎恢。” “我是来帮你的。” 备注:ITA:国际射箭联合会(IionalArchery Federation,ITA) 【6】滴血三文鱼 男人三言两语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黎恢有些意外,“你说是夏嵬派你来的?” 夏嵬是地下城目前的首领,在黎恢最落魄的时候收留了他。既然是地下来的人,那能搞到秘密的刑事档案也不奇怪了。 但会所一案后,黎恢主动联系过夏嵬说要回地下城,却被夏嵬拒绝了。 黎恢不清楚他是怎么打算的,在忌惮什么。 但夏嵬可信。他派来的人也可信,尤其是现在特殊时期,有个帮手总比没有好。 “现在你已经上来了?”黎恢问。 “是。” “好吧。” 黎恢一念疾闪,想起很重要的事,“传真上红色的字是你标的吗?你在调查我?” “我没有权限做那些事。夏先生只是让我把卷宗传给你而已。” 见他否认了,黎恢有些疑惑。 这个人说的是真的吗? 黎恢还是选择了相信。 总之,有些事还是当面谈更清楚。 “那这样,今晚六点,一起吃顿饭吧?地点等会我订好后发你。” “吃饭可以的。但我忌口有些严重……” “你可以直说。”黎恢道。 “我不吃辣的,也不吃烫口的食物。” 黎恢想好的火锅和铁板烧都被排除了。 “粤菜呢?或者其他炒菜?” “我信不过厨师。” “……” 男人见黎恢沉默,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忙找补道: “不好意思,其实我们只见面也可以的。比如,像间谍电影那样,在街角擦肩而过?或者坐在公园长凳的两端,假装偶遇的陌生人谈心?” 黎恢揉了揉太阳xue,正色道,“夏嵬是我的恩人,你是他派来帮助我的人,初次见面,我觉得要选个合适的地方。” “也是……那你定吧。” 都不行的话…… 黎恢想起常去的一家店叫冥空,老板姓三浦,是日籍华人,和自己相熟,店也是严格的预定制。 黎恢提议道,“那么,日料可以吗?鱼和虾可以空运,米我可以亲自捏,这样能放心吗?” 那边总算是没有支支吾吾的多话了。 这算是默许了。 挂断前,黎恢问,“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尊姓大名?” 声音年轻的男人这才说,“我叫宁赫。安宁的宁,赫赫有名的赫。” “好,宁赫,那晚些时候见。” 宁赫说好,又说,“注意安全。” 宁赫是夏嵬身边的近卫,他能派亲信来帮自己,可见十分重视。 黎恢看了眼手表,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食材从距离最近的港口运来至少也需要三小时,三文鱼还需要切分、放血、醒rou,每个步骤都需要时间。 黎恢想了想,还是给张梦贤打电话说,会晚点回去。 但这个电话也并没打通。 他又找了家里的警卫询问,才知道张梦贤只是在床上等得无聊,睡过去了。黎恢松了一口气,轻骂了一句猪。 他叮嘱警卫近期一定要提高警惕,看住张梦贤,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打电话来。 其实带张梦贤一起去也不是不行。 只是黎恢怕他惹事,又怕宁赫招惹他。张梦贤别的功夫一点没有,勾搭人一勾一个准。没人能对一个薄衣短衫的漂亮黑发青年说不。 他还没成年。但成年后是能力者,更是棘手。 黎恢看过张梦贤的基因检测报告。并非黎国倾他们所说,“梦贤不是黎家血统,是夫人和外人生的野种”。实际上,张梦贤是黎国倾正儿八经的亲生儿子,纯到不能再纯。 黎家人邪恶的能力,他也会全部继承吗? 黎恢希望不要。 一想到梦贤被标红的名字背后,可能是未知的危险或者是变故,黎恢更是不愿带他见人。 保自身,才能保身边人。 黎恢想到那天跟随自己被炸死的司机老吴。老吴跟了自己七年,从黎恢刚进黎家门就给他开车,一转眼到了快退休的年纪。 吴司死了。顷刻而已。从一个妥帖亲切的老爷子,变成一句一动不动的焦尸。 黎恢不想张梦贤死,就连伤一根手指都不行的。 当你下定决心保护一个人,心和手腕都会硬起来,变成密不透风的盾甲。 这边,黎恢打听到,下午刚好有一批野生三文鱼通过冷链经运过h市,他派人拦下一只,让司机开自己的车去机场接。食材搞定后,黎恢很快联系到冥空的老板三浦订好座位。 “下午我可以自己捏饭吗?”黎恢问,“一两只就好,今天请的客人比较麻烦。” “当然,”三浦恭敬道,“这个季节鱼的大脂最丰润,只需要配一点醋米就很美味。” 订好食材,黎恢亲自去冥空跑了一趟,确认万无一失,才得空在吧台边坐下喝盏茶,歇口气。 刚刚来冥空前,路过市中心,黎恢记起,张梦贤的生日礼物还没准备。 他给齐宣打电话,“你帮我挑一只表,贵一点精致一点的,越贵越好……或者买条裙子也行。样子?你问我?就那种带纱的露背的,你没在电视上看过晚宴吗……” “算了。” 后来黎恢自己开车掉头去了。 在商场里看了一圈,表、裙子、首饰都不合适,张梦贤不一定喜欢,但黎恢每样都买了,给他做备选。 他把东西带回到车上,坐了半天,也记不起张梦贤到底有什么喜好。 “也不少了。”黎恢看着后座上堆满的袋子,“这回总归不会怨我了吧。” 这会儿,他放下茶杯,隔着木栅看到里面的甜点师在做柠檬冻蛋糕,方方小小很可口的样子,便说,“这个可以帮我做两个带走吗?” “这是在为本季新菜单试菜,您可以先尝尝。” 黎恢用勺子去刮了一角,果然不错,酸酸甜甜,梦贤应该会喜欢。 这时,三浦正从后厨走出,见黎恢好像刚从商场回来,就推测道,“先生等会儿的客人是女士吗?” “那样的话,可以帮你多安排几道甜品。” “没有,”黎恢笑着在桌边搭起手说,“是想带回去给小朋友吃的。” “先生都有孩子了?”三浦问。 黎恢笑,“算是吧。” 他说,“年纪还小,怕生,不敢见人。” “您的小孩怎么会差。是先生宠他,怕他吃亏,才这样和我们讲。” 下午五点一刻,运食材的车准时开到了冥空门口。日料店在一个小型的私人园林深处,无人指引很难找到。因此黎恢的车只能停到园林门口,等厨房的工人拿推车出去卸货。 冥空的店铺是个叠式的仿唐建筑,飞檐吊角。见老板一边要忙着布菜一边要照顾自己,黎恢不愿打扰,来到二楼露台休息。 这里倒是空气好,也没人打扰。 没一会儿,他见到自己的车回来了。 黎恢站起身来,似乎感觉哪里不对劲。 远远地,黎恢瞄见车后方,一路拖出些褐红色的水迹来。 鱼化了吗? 黎恢正盯着在门口停住的车出神,这时,身后的楼梯一响,黎恢回头,看到来人是三浦,他是来叫自己一齐去验货的。 黎恢倒是不急。 没有人开门,车只能在门口空等。借这个时机,黎恢指给三浦看车后的红水,老板看了说,“先生,是血。” 黎恢机敏地看向他。 空运都有保冷箱,包装严密,怎么会在路上溢出血水? 三浦忙解释道,“我猜是因为运输时间紧急,醒rou时间短了,血没出净;再加上最近天热,保冷没有做好,就会这样。” 见黎恢有些不悦,他说,“等会我的匠人会做处理,不会影响rou的新鲜度,您放心吧。” 黎恢这才点点头。 黎恢这才和三浦一齐下到楼下。 派出去接车的工人已经回来了,站在门脸前,空手而归。黎恢面不改色,和三浦一齐走上前去。 工人是日本来的,看了看黎恢板着的脸,急忙用日语和三浦交流。 黎恢去观察三浦的表情。 那人听完后,也犹豫了几秒,才面如菜色地把工人的话转告给他。 “你说鱼不见了?”黎恢说。 “是,工人说,司机好像确认过了,一直不肯打开后备箱。” “我去看。”黎恢说。 他只身来到园林门口,见到新来的这位司机靠在车门上,手里夹着根已经烧到尾巴的烟。他一见来人,有些呆滞地望过来。 “少爷……!” 见是黎恢,司机赶忙站好,慌张道,“您知道了?” 黎恢淡淡地看着他,“我知道什么了?开后箱!” “箱子,被换了……” 司机在他的注视下,紧张地直抹额头,一摸脸,就被手里未熄灭的烟头烫了下,呲牙咧嘴的。 黎恢都懒得理他。 “少爷你听我说,东西是我在机场货梯亲手接的,鱼都着封箱,我检查过,全都没有问题,怎么会这样……” “中途你下车过吗?”黎恢问。 司机不答。 那就是下过了。 和黎恢想的一样。今天气温高,车里空调一直不凉,司机半路经过服务区,就顺便下车去找人看了看。 “真悠闲啊,没事去服务区闲逛?” 黎恢的手没有离开裤兜。他盯着这个废物司机,抬起鞋尖,一伸腿,把他踹了出去。 司机被黎恢这一腿踢得跌坐在地上,擦出去两三米远,捂着肋骨一阵干咳。 黎恢好像是很满意。 他走上前,弯下腰对司机命令说,“钥匙。我自己看。” 那是一具被拦腰斩断的尸体。 黎恢从车后箱边背过身去,在鼻子前扇了扇。 一股血臭味,不知道是鱼的还是人的。 司机意识到出了人命,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而黎恢还在那慢条斯理地拎起尸体翻看。 把人头翻过来,死尸的正脸上,贴着一张便利贴,不过已经在血水里被泡软了。 便利贴上的字像是从报纸上剪下的一样,是印好的方块字。 “赵辉,38岁,华氏旗下的修车厂工人,擅长车内机改造。” 黎恢一看就猜到了,这应该就是在自己的奔驰下放炸弹的人。 他怎么也死了? 再检查尸体周围,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