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书屋 - 耽美小说 - 寻觅逝去的昨天在线阅读 - 8:事故

8:事故

    换了新手机,联系人列表中已经没有男人的存在,连聊天记录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许砾到现在还后怕,他不知道男人为什么时隔多天才找来,目前唯一能确定,对方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抽屉里传来震动,许砾一直藏着另一部手机,他看了眼屏幕选择无视。

    这个挂断,桌上新买的那部又响,来电是同一个号码。

    许砾厌烦不已,待在这间办公室都很憋闷,他起身去了茶水间,原本在里面的职员一看到他,纷纷跑回了自己的工位。

    被人像瘟疫一样躲着,许砾早就习惯,他装作等水烧开,靠在门边悄悄往后勤部张望。

    邢光川高大的身形很显眼,正站在桌前讲着电话,隔得有些距离,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许砾知道他脸上的小伤口还没痊愈,故意露在外面似的,创口贴都不用。

    想起那天的争执,许砾忍不住叹气,忽然觉得心累,他一向不善于和人相处,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又遭遇变态威胁。

    虽然有无数种方法能揪出对方,可抓到又能如何,事情必然会闹大,现在的身份最怕节外生枝。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让许砾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中,他对邢光川产生了疑心,却又打心眼里不敢相信,更加不愿意相信。

    热水壶渐渐沸腾,翻滚的水流发出急促噪音,与此同时办公区传来嘈杂。

    田舒惊慌失措地跑来。“许哥……出,出事了。”

    前些天那个客户,虽然居住在旧村镇,但屋里用的家具都是进口,家政员在约定当天顺利服务完毕,然而仅仅隔了一晚,所有家具出现了氧化腐蚀现象。

    这还不是最糟,村镇小院有自挖的储水洞,污水流入了院内,家畜喝了掺有清洁液的脏水,一夜之间死了一窝鸡。

    睿诚公司的用具是自有品牌,上头派了专人去调查,确认家政员带去的清洁液没问题,双方各执一词,保险不予理赔。

    客户极度不满,扬言要找媒体曝光,隔三差五去总公司闹,相关部门并不算太重视,责任落到了上报工单的六分区。

    许砾奔波了两天了解情况,怎么想都觉得疑点重重。

    一切来得太凑巧,所有矛头指向六分区,上头的意思很明确,后勤部逃不了干系,以接单人员对客户情况掌握不足为由,谁接的单,谁负责解决麻烦,否则引咎辞职来规避舆论。

    手机响铃,又是之前那个号码,许砾忽感不对,抱着迟疑心接通。

    那边传来轻快男声。“终于肯理我了。”

    许砾挑明问:“是你做的?”

    本以为还要再周旋,对方却痛快承认。“我听说你们分区很闲,我帮忙找点事做,不好吗?”

    知道了始作俑者,许砾更多的是无奈,冷言讥讽道:“裴祺正,你也就这点能耐了,有那个闲钱不如留给自己花,你整他有什么意义,幼不幼稚。”

    对方不以为然。“是你太可笑,以为待在那就能得到什么,你身边那些玩意都不喜欢你,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你以为自己能装多久。”

    许砾一时无言反驳,压着怒火说:“我做什么跟你无关,少用你那种下三滥手段。”

    裴祺正默了片刻,声音透着不甘。“你别再自己骗自己,恐怕他连你是谁都不记得,我跟你才是一类人。”

    多说无益,许砾直接挂断通话。

    买情报,安排受害者,再制造事故舆论,到这一步的时候裴祺正就会退出,只留所谓的“受害者”与之对峙,将整件事变成一场普通意外。

    这是裴祺正惯用的手段,只为了搞臭对手名声,或者让某个人在业界无法立足。至于“受害者”后续能得到多少利益,都是自己的本事。

    许砾了解裴祺正,他毕竟对自己有些情谊在,断不会将事情做绝,否则自己也不会轻易发现端倪。

    以此来看,目前最棘手的问题是那个客户。

    许砾准备了一些东西,打算亲自去会会对方,却碰上田舒来敲门。

    “许哥,我在邢光川桌上看到这个。”

    许砾接过来一看,居然是辞职信,他冷着脸问:“人呢?”

    田舒嗫嚅道:“刚才走了。”

    许砾立刻坐电梯下楼,直接到出车口去堵人,一上车就将辞职信撕了粉碎。

    “你有没有点担当,辞职就能解决问题?”他伸手一砸,不客气地教训。“还让田舒拿给我,你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一走了之能解决事吗?”

    碎纸撒了邢光川满身,他动了动唇,有点无辜。“我只是提前准备好,万一……”

    许砾懒得听他解释。“行了,先去这个地址。”

    下午四点前,他们抵达了旧村镇。

    客户姓江,和妻子正在院里喂猪,二人看着憨厚,却带着违和感很强的警惕。

    许砾表明来意,愿意给予相应补偿,可补偿和赔偿相差甚远,金额上就大打折扣。

    江老汉觉得吃亏,来来回回讲着事情原委,说睿诚是骗子公司,欺负他们这种老实人,句句有理有据,就像提前背好的台词,避重就轻。

    双方僵持不下,许砾说了半天嘴都干了,也不见有好的进展。

    一直未开口的邢光川忽然说:“公司可以回收损坏家具,按照市场价格,你们必须提供票据。”

    这完全是信口开河,怎么能随便做这种承诺。

    许砾刚要制止,被邢光川拽住了手。

    “哎呦呦!这可不行。”妇人急忙接话。“都好好的还能用,而且我们哪有什么……”

    江老汉不让妻子多嘴,扯着嗓子喊:“家具要赔,我那些鸡就不管了?你们要是没个合理解决办法,就跟媒体说去。”

    许砾知道内幕,夫妻二人就是裴祺正找来的“受害者”,俩个没受过多少教育的人,看事情过于浅薄,不懂门道,以为搬出媒体曝光就万事大吉,既想留下白得的家具,又想多要赔偿,占尽了便宜。

    不过邢光川这样一问,倒也让许砾明白了,和这类人玩心思反而费劲。

    他挑明了态度,如果要找媒体,他甚至可以帮忙联络,到时候真来采访,是要将所有损坏物拿去检验,以及死掉的那些鸡,以前是不是就自带病症,都会详细调查清楚,包括这起事故的背后原因。

    好商量不见奏效,偏要戳破到脸上才明白。

    江老汉果然气急败坏,站在院子里破口大骂,竟然端起地上的盆,要赶人出去。

    许砾猝不及防,一时间呆在原地,幸亏被邢光川及时护在了怀里,可他自己却没机会避开,被泼了满背的污水。

    里面还有用来喂家畜的残羹,一股恶臭瞬间弥漫,旁边的一圈猪躁动乱嚎,伴随江老汉的谩骂,以及其妻子的夸张吆喝,场面极度混乱。

    许砾怔了半响,怒意刹那间爬满脸颊,他将邢光川推到一边,独自上前。

    “你们家在这定居多年,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实际情况,为什么出这种事你们心知肚明,我告诉你们,我司可以给你们相应补偿,但也只今天一次机会,劝你们见好就收,因为现在没人会管你们,如果死磕到底,我们就从头开始调查。”

    许砾死盯江老汉,散发着迫人气势。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倒不是被许砾震慑住,而是站在后面的邢光川,眼神杀人一样惊悚。

    但他们的认知里没有畏惧强权的概念,否则也不可能承接这种下作交易,只是听懂了这些话里的意思,免得闹得难看,最后什么都捞不着。

    许砾带来的协议,江老汉心不甘情不愿的签了,他心中有鬼,这件事拖延了这么久,已经在邻里间起了风言风语,最主要的正如许砾所说,从事情发酵到现在,当初找上他们的人早已销声匿迹。

    返回车子的路上,许砾径自走在前头,事情得以解决,他却看起来心情更差,一不小心踩到了泥坑,还暴跳如雷的跺了好几脚。

    “许经理,请你稍等一下,我先去车里换身衣服。”邢光川不敢靠太近,身上的衬衣脏污不堪,很狼狈地拨掉肩头菜叶。

    许砾拧着眉毛,不听他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你想让我站外面等吗?还不快点离开这。”

    邢光川只能乖乖钻进了后座,他脱掉衣裤,用湿纸巾慢吞吞擦拭脏污的皮肤。

    车子停的位置较偏僻,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充斥车内,伴随着最后一点落日余晖。

    许砾坐在副驾驶,抬眼偷瞥后视镜,里面倒映出不完整的男性躯体,结实的小腹下露着一点耻毛,再往下是黑色的子弹内裤。

    中间包着鼓鼓囊囊的一团东西,大腿忽然分开,展现神秘的三角区。

    许砾急忙移开眼神,他降下车窗,装作观看外面风景,呼吸不稳道:“快点,换个衣服磨磨蹭蹭。”

    脏衣服被邢光川丢到垃圾桶,他返回时走到了副驾位置,拉开车门对许砾说:“许经理,我帮你擦一下鞋。”

    许砾面露不悦,以为他嫌弃自己踩脏了车垫,两脚一伸就要下车,却见邢光川直接蹲下身,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

    “你干嘛!”

    不顾许砾地呵斥,邢光川用湿纸巾给他擦皮鞋,将沾了泥巴的侧边仔细清理干净。

    大手撩起裤管,顺着小腿弧线往向上移了移,食指在轻轻摩挲。

    guntang感穿透了吊袜,一路烧到了许砾心尖,他没有拒绝邢光川的服侍,惴惴不安的享受其中,祈祷着时间在这刻定格。

    返程的路上,许砾总是忍不住看脚下,皮鞋被擦得一尘不染,他心情好了很多,生硬的找着话题。“你把衣服扔了干嘛,洗干净不就行了。”

    四面窗户一直开着,车内冷风也始终在吹。

    邢光川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有点讨好地笑。“很臭,怕你不舒服。”

    许砾心里狠狠一动,嘴上却不饶人。“你现在倒是有眼力劲了。”

    今天来这一趟总算没白费功夫,许砾原本就没把江老汉夫妻放在眼里,给补偿只是为了趁早息事,唯一的失误是让邢光川挨了欺负。

    那么大一个男人,被浇了满身污秽,只要想起那一幕,许砾心里就跟堵了石头一样难受。

    “你以后少自作聪明,把自己顾好了再管别人,如果他当时不是泼水,是拿什么危险工具怎么办?我既然敢来自然有解决方案,他刚才那种行为,公司有一百种方法反过来告他。”

    越说越来气,许砾又将矛头对准邢光川。

    “以后碰到这类客户,直接转到我这,不要一出事就想着辞职,公司不会亏待谁,也没有人能无法无天。”

    邢光川默默听完,这才接话。“其实我今天,是想自己来解决的。”

    原来早在事情发生后,邢光川就来村镇调查过,将周围邻里暗访一遍,收集了不少资料证据,先不论那些与环境突兀的进口家具,江老汉家连个鸡棚都没搭建,漏洞百出,整件事故根本经不起调查。

    为什么总公司置之不顾,是内部有人吃里扒外,都没有充分深挖过,就将烫手山芋丢给了六分区。

    邢光川显然已经明白,这事就是冲自己来的,但也只猜到这层,并不知道具体来龙去脉。

    许砾陷入了沉默,其实他有那个本事,让这件事更轻松的结束,不至于麻烦到今天亲自跑来,但以他现在的处境,断然不能通过总部直接解决,否则暴露的东西会越来越多。

    当然,话又说回来,也都是因为自己,邢光川才会遭遇了这场无妄之灾。

    踌躇半晌,许砾好声好气道:“我替公司跟你说声抱歉,你没有责任,如果非要追究,只能是我当时没有仔细审核,你放心,只要我在一天,就不会让别人欺负到六分区头上。”

    这番话让邢光川颇感意外,许砾以前的言行很叫人舒服,大多为温婉劝慰型,所以他心情好的时候,试着采纳也无妨。

    但如今,这种舒服变成让人信服的东西,就像一座安全感十足的桥梁,邢光川百无聊赖地走上阶梯,竟发现越靠近顶端越惊艳,许砾所展示的多面姿态,让他产生强烈的依归感,让他心甘情愿诚服。

    “许经理,你这样说了,我就会信。”红灯路口,邢光川的目光直视而来。“谢谢你愿意护着我。”

    街景华灯初上,霓虹穿透平光镜片,在那双略显邪气的眼睛里闪烁。

    许砾怔怔回视,脑中某个场景与之重叠,那是当年让他动心的画面,现在亦能如此。

    “你别误会,我……并不是因为你,这件事关乎到睿诚的名声,和内部纪律问题。”

    他回避视线,不愿显露自己的心意,正色道:“还有,我今天只跟你说一次,以后有事别贸然行动,出了人身危险没人管你。”

    直到现在,许砾仍然庆幸自己今天赶上了,否则邢光川单枪匹马去那偏僻之地,万一起了冲突,或者不小心出什么差错,到时候就不光是辞职走人这么简单。

    “我明白了,以后我会听许经理的。”每一次等红灯,邢光川都要扭头看着许砾。“我想为前几天的事道歉,不应该惹你生气,用那种态度跟你说话,对不起,希望许经理能原谅我。”

    许砾一下子不自在起来,他最受不了这种乖顺又带点暧昧的语调。“用不着。”

    什么饥渴,随便跟人搞在一起,这些话许砾可都记得清楚,他还没消气呢。

    路况不太好,开回市里已经很晚。

    许砾望着窗外,鼻腔里先冷哼一声,发号施令一样。“我们去吃个饭,你今天替我被泼了脏水,就当感谢你,想吃什么随便说。”

    邢光川两眼发亮,他正想着该怎样邀约,还担心许砾会拒绝,这不正中下怀吗。“我们去老板娘那,可以吗?”

    许砾下意识接话。“老板娘是谁?”

    邢光川一顿,眼底露出些许诧异。“是……一家餐吧老板,我偶尔在那兼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