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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魂香岂人间有,10

    皇后正位的典礼,被礼部拟定的还算简单。先是告庙,几处都是帝后亲自祭祀,之后宰相持节重新赐予册宝,最重要的便是为期三天的宴会,和百官命妇的朝贺,以及昭告天下。

    且不论这个消息如何在朝堂,民间,卫家一石激起千层浪,至少此时此刻,帝后,万家,几位皇嗣都是欢喜的。

    第一天的册封礼成后,瑞香便睡在了含凉殿,为第二天的朝贺做准备。前一日他忍不住和皇帝被翻红浪,没能好好休息,一整日都是强撑下来的,这夜便只是和皇帝搂在一起睡觉。

    含凉殿在他死后,许多东西都被带去了紫宸殿,原本皇帝要全部恢复原样,却被瑞香拦住:“虽然是旧人,难道还不能用新东西?我都回来了,要那些做什么?”

    他知道皇帝多年来睹物思人,如今更是稍有改变就觉得不安,但瑞香并不打算放纵这种情绪——此心安处是吾乡,只要他在,又何必拘泥于从前?他们是不可能回到从前的,可现在也很好,不是吗?

    人总是要习惯的。

    于是,含凉殿终究还是陈设一新。两人第一次在新的寝殿新的床上睡觉,都觉得不安心,抱在一起缠绕成呼吸相闻的亲近姿势,静静地躺在一起。瑞香有时候为自己重回年少而感到无名的恐惧,但也很庆幸这年少的身躯可以整个挤在皇帝怀里,被他紧紧抱住,彻底遮盖。

    这夜他们两人都做了相同的梦,云雾迷离,高天缥缈,说不清自己看见了什么,也没有什么情节,可醒来后疑惑与某种莫名的猜测却始终萦绕心头。

    正名对两个人而言既像是新婚又不是新婚,瑞香看得出丈夫要尽可能表现出熟稔,又时刻患得患失,流露出陌生和惊喜,他自己也是同样。分明是恩赐,可却叫人时时害怕会被收回,谁能想到会残忍至此?

    瑞香发现皇帝变得和自己印象中也不大相同,他没有了那么充沛的精力,对政事和权力也没有自己印象中热衷,掌控欲更是不知道退到了哪里去,十分习惯地倚重太子,基本不愿意和他分开。

    重新住回含凉殿后,两人都在适应新的生活。瑞香很诧异后宫只有小猫三两只,倒不是他对丈夫的心灰意冷有什么意外,只是原来王府里的人居然也凋零到了这种地步,不免叫人觉得冷清荒芜。

    自从两人婚后,瑞香便在王府中有着压倒性的地位,但府中也不是没有别人的。季凛的妾室来源包括宫中赐下,兄弟互赠,下面人攀附献美等,当然也还有歌舞伎人,不完全算他的姬妾,但名义上都是属于他的人。瑞香自幼生长大族,又得到丈夫十足支持,后宅中从没有遭遇什么挑战,更遑论挫折,因此入主后宫后倒也慷慨,并未打压过别人的名位。

    没想到现在居然只有这么点人。

    但当时吃惊过后,瑞香就没有了别的表示。他的心现在变得很窄,也懒得去考虑其他人。从前他当之无愧是个合格的皇后,温柔宽和的主母,但现在他只想做这个男人的妻子,把其他都抛到了脑后。至于千秋万代,雄心壮志,关怀其他人……他实在没有别的心力。他只能完全为自己,为丈夫,为他们的孩子存在。

    因为已经见到景历的成熟稳重温柔表现,瑞香和皇帝一样是很信任他的,也就不去插手政务,更不去劝谏皇帝,做什么贤后。他没法去再向丈夫要求什么合乎规范,不耽误旁事,也根本不愿去做约束要求的那个人。

    皇帝决意朝会的时候犹豫了一夜,又犹豫了一早上,最终还是觉得自己无法忍耐整整一早上见不到瑞香,干脆就拉起他的手:“你和我一起去。”

    帝后共同临朝这是以前也有过的事,进来皇帝议事的时候也是带着瑞香的,但这种礼仪性的场合终究有很强的象征意义。瑞香深知不同,但也只是略作犹豫:“好吧。”

    御座旁设了屏风,桌椅,瑞香第一次参与这种事,心中不免有些紧张,但好在他也看不到别人,便安然坐下了。常朝不议事,因此虽然很多人都有意见,却在皇帝沉静的注视下没人说出来。

    他们转头就去找太子,又纷纷扬扬雪花般送上无数劝谏的表章。皇帝干脆叫人烧了好几个火盆,倚着桌案翻开一看是说这件事,立刻扔进去烧掉。纸灰在火盆里翕动颤抖,皇帝忽然发出一声挫败的叹息。

    坐在他对面如约做一件新寝衣的瑞香抬起眼:“怎么了?”

    皇帝扶着额:“不小心把别的扔进去了……算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们只会以为是淹了,要不然再上,要不然就当面提。”

    瑞香便只是软软地笑笑,也不追问,低头继续锁边,又道:“近来景历可是烦得很,他们见不到你,只好去缠着他。”

    可儿子怎么好置喙父亲?何况临朝的皇后是他的母亲,景历又不亏?所以景历的态度其实是赞同的,但不好说出来,怕被啰嗦,虽然瑞香现在还没有干政,更没有兴趣,但群臣里本就对皇后重生这回事半信半疑,哪里受得了瑞香立刻就出现在朝会上挑衅自己那脆弱的底线?为了防止日后乱政,自然现在就要闹一闹。

    皇帝已经不像是瑞香记忆里初登帝位,什么都谨慎,一丝不苟的模样,简直是慵懒且恶劣的,烧了半晌终于烧不动了,又把殿内烘得太热,一时烦躁就叫人把火盆拿出去处理了,只撑着脸倚在隐囊上叹气:“真无聊。”

    话虽如此说,他的脸色却已经开始好转。只因此刻他看着的景象是瑞香身着家常衣裳坐在自己对面做衣服这种曾经梦里看到都觉得惊痛的场景,心情立刻就轻松晴朗起来:“随他们说什么吧,你在这里就好了。”

    瑞香含着笑抬头看他一眼,手上的动作慢吞吞的,说话也慢:“他们还能说什么?等他们发现你也不是昏君,甚至还打算垂拱而治,我不是妖后,甚至对你以外的东西都不感兴趣,也就没什么好说了。”

    一只猫闲庭信步般走了进来,悠闲且挑剔地四下查探,然后轻松一跃,跳到了皇帝腿边,哧啦哧啦地抓了几把他的裤腿,又走到他怀里,满意地蜷了起来,认真地开始舔爪子。

    这是嘉华的猫,玳瑁色,体型庞大,颇为威武,七八岁了,正是壮年,睥睨的样子叫瑞香忍不住想笑:“这猫有点像你。”

    嘉华和熙华两人没别的事cao心,近日非要赖在含凉殿,见缝插针地和瑞香亲昵,这只猫也熟悉了这里,没人会阻拦它。当然,它对皇帝本来就很熟悉,此时正舒服地弓着背,让皇帝漫不经心地挠它的耳后,脖颈,同时专心地啃着爪子。

    皇帝本来正在抚摸它,闻言便抬起这只猫的脸认真看了看,猫和他眼里彼此都是颠倒的,形态都有点可笑。皇帝很不同意:“它哪里像我?”

    瑞香并不认真辩论,只笑着看他:“想吃鱼干吗?”

    皇帝虽然不是特别喜欢猫,他更喜欢收集猎犬,骏马,但不得不说,七八年下来,对这只嘉华最喜欢的猫也有一些感情沉淀下来,仍旧挠着它,意有所指地看着瑞香:“你不知道猫最喜欢偷腥吗?还是鲜鱼更好。”

    猫以一种抗议的声调大声叫起来,似乎不同意这种污蔑,然后立刻从皇帝手底下水一般流走,到地上去吃宫人拿来的鱼干,被引了出去。

    瑞香脸上微微一红,但已经没有了新婚时的局促,只隐约有点动荡似的,垂着眼缝了两针,想起嘉华,又忽然感慨:“真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到了赶着办儿女婚嫁的时候了!”

    他已经知道嘉华和万钧两情相悦的事,但嘉华年纪最小,还得先解决景历和熙华。瑞香本就对孩子宽和温柔,死过一回后更是称得上予取予求,挨个问了意见。景历在这方面像是皇帝的翻版,要一个教养学识品德都配得上做皇后的妻子,当然能让他喜欢就最好了,恰如父母一般。而熙华的要求则如同空中楼阁:要能干但不能太能干,要温柔但不能太温柔,要好看但不能太好看……

    虽然条缕分明,且理由充分,比如不能干则平庸令人厌恶,太能干则钻营显得丑陋,不温柔是莽夫,太温柔顺从又失去主见,不好看是公主受罪,太好看怕他自以为美貌就能拥有一切恃宠而骄……

    瑞香喃喃自语:“孩子都长大了,和他们小时候一点都不一样了。”

    他还是觉得失去了太多,心中微窒的,但无论如何,他们都聪明漂亮强健,做母亲的似乎也别无所求,只是因此更想要补偿丈夫和孩子们。他叹气:“还是得好好见见命妇,开几场宴会,他们都不能等了。”

    皇帝望着他:“好吧。”

    两人的坎坷也造就了孩子们有主见又懂事的性格,皇帝曾经确实很痛苦,甚至因为紧急政务被叫醒,又惊醒了孩子,而一手抱一个,太子跟在身边去见大臣,也曾经经历过早上一个孩子发热,晚上另一个又呕吐,恐惧惊慌到根本睡不着熬了好几天终于见到他们好转的痛苦与艰难,但无论如何都过来了,他的妻子此刻距离他只有咫尺之遥,而非阴阳相隔,他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就算瑞香要张罗相看儿媳妇和女婿,意味着他不能跟着去,他又能抱怨什么?

    至少这回他是真的不想去,也没有必要去,不像是朝会,非去不可,他也不是不想去。但想起要分开数场宴会,皇帝还是觉得浑身难受,翻来覆去几遍,到了晚上临睡前,瑞香最后做两针,甚至还拿半成品在自己身上比比划划的时候,他忍不住道:“能不能速战速决?”

    瑞香很茫然:“啊?”

    他不会是觉得自己做衣服太慢,所以是什么要速战速决?

    皇帝深吸一口气,毫不介意在瑞香面前袒露自己并不可笑的脆弱和对他的依赖,干脆把头靠在了瑞香肩上,又滑到了怀里:“我不想和你分开,一时半刻也不行。”

    瑞香习惯性地抚摸他,手法有点像皇帝抚摸那只猫,又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提醒:“孩子也是你的。”

    皇帝并非不爱这三个孩子,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是他的所有,也是他倾尽全力养大的,他更不可能不关心孩子们的婚姻大事,然而,毕竟还有个然而。瑞香并不是怪他,只是拿开了寝衣,两只手都揉捏着皇帝的耳朵,脖颈,向下抚摸他紧绷绷的后背。

    多么奇怪,十几岁少年人的躯体,却充满怜爱与母性地拥抱着一个能把他碾碎了的男人,说话的时候还像是一口气就能吹散了他似的轻柔:“好啦,我知道你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你,我……我会尽量快的,到时候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皇帝脑内忽然闪过极其糟糕的一幕。他会要求妻子留下一件带着体香的贴身衣物,和它睡觉,又百无聊赖地醒来,然后幻想着宴会中端庄美丽,威仪具足的妻子,用这件贴身衣物自渎,然后……

    瑞香一下捂住了他的嘴,声调颤抖:“别说了,你……你真的是……”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由于有着熟悉欢爱的心和生涩青嫩的身,瑞香在床笫之间这种事上,始终糅杂着熟艳与稚嫩,他的欲望极其容易被唤起,可身体却需要慢条斯理被挑弄,每每心荡神驰,身却慢了一步,叫他觉得那么难受。

    皇帝夜夜开拓他的身体,用唇舌,用手指,用器具,把他弄得时时刻刻都好像被填满,小腹里zigong与yindao肠道的存在感惊人,rufang依然不算太丰满,腰肢仍旧纤细柔软,可他确实渐渐成熟。

    瑞香抓住丈夫的手,塞进自己衣襟,脸颊绯红,唇舌如蜜,主动奉上:“爱我。”

    他真的像一个纯洁又堕落在人间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