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

    炽热的阳光穿透树枝的罅隙，在柏油路上洒下点点光斑，蝉鸣聒噪地叫个不停，吵得人心烦意乱，奚连轻轻皱了皱眉，精致的五官染上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原本急促的脚步悄然慢了下来，过了不久，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呼……阿连，你怎么又不等我？说好的要一起回家的。”

    戚冉的手臂横搭在他肩上，将奚连禁锢在他的臂弯间，逃不开，也挣不掉。

    哎。

    奚连放弃了挣扎，任由少年将他困在怀里，却并不回答他的问题。

    “吃冰淇淋吗？”

    “奚连！”戚冉收起了笑容，表情有些严肃，“不要回避我的问题，告诉我你怎么了。”

    奚连拿下了戚冉搭在他肩上的手，沉静地迎着他的目光，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缓缓勾勒出一个笑容:“你真的想知道吗？”

    戚冉乍然见到奚连的笑容，不禁愣了一下，盛夏的阳光打在少年的脸上，他甚至能看到少年脸上细小的绒毛，平日里冷漠的面容在难得的微笑下变得柔和而温暖，美好的恍若不似人间，他在这样的笑容下下意识放轻了呼吸，内心的悸动来得突兀又理所当然，可下一秒，这神仙一般的少年说的话却令他如坠深渊。

    “那当然是因为——我讨厌你呀。”

    恍若兜头一桶冷水泼下，激烈跳动的心脏猛地被冻住，戚冉深深地皱起了眉:“阿连，这个玩笑不好笑。”

    奚连看到戚冉瞬间冷下来的表情，内心划过一丝心疼与不忍，抿了抿唇，强行忽略心中异样的情感，他几乎是有些自虐般的开了口:“我没开玩笑，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人，又自大又烦人，还没有眼力劲，天天跟个苍蝇似的在人面前晃，赶都赶不走，我忍你很久了……”

    奚连越说声音越低，几乎都不敢直视戚冉的眼睛，若是平常，戚冉早就能发现奚连的异常，可现下他却是整个人都陷入一种自我怀疑的状态，脑子里回荡着都是奚连所说的话。

    自大又烦人……原来我在他心中是这样的吗……可是……戚冉回想着他们相处的一幕幕，奚连别扭的笑容，无奈的目光一点点在心里浮现。

    可是他以为……他是喜欢他这样的……可原来，那些他以为的喜欢，都只是烦不胜烦的忍耐吗？

    “我不信。”戚冉猛地打断了奚连的话，几乎称得上是凶狠地说，“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奚连被戚冉猛地发狠吓了一跳，他张了张唇，终究是说不出更难听的话，只落下一句“爱信不信”，便再不理身后人，径直加快了步伐。

    戚冉站在原地望着前方逐渐消失的身影，犹如一只被抛弃的大狗，再不见方才的凶狠，强撑出来的底气烟消云散，他一瞬间陷入了迷茫，难道他……真的很让人讨厌吗？

    —

    直到上了公交车，确认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奚连才真正松了口气，可随即涌上心头的，却是一片酸涩。

    刚才的话，别说戚冉不信，就连他自己都不信，他恨不得戚冉天天黏着他，怎么可能会嫌他烦人呢？

    他是那么那么的喜欢他。

    所以也越发急切的想要远离他。

    奚连靠着窗户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象，思绪也不由随着疾驰的风飞到那个喧嚣的午后。

    篮球场上奔跑的少年像是一个发光体，吸引着每个人的视线，矫健的身姿，挥洒的汗水，帅气的投篮，每一点都让人无比心动，特别是赢了比赛之后得意又张扬的笑容，小虎牙狡黠而勾人，每看一眼，奚连就多心动一分，他们五岁就认识，从小一起长大，本应是最亲密的朋友，可奚连偏偏对他的这位朋友有了非分之想，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了，或许是第一眼他对他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的时候，或许是第一次他护着他，替他教训欺负他的人的时候，或许是他第一次叫他“阿连”，或许是他毫无底线的纵容与毫无保留的信任，每一天，他都在名为“戚冉”的糖衣炮弹中一点点沦陷。

    他享受他对他的好，却又因此而备受煎熬，每天都活在忐忑之中，生怕这一点晦暗心思被人戳破，可当他看到他身边小巧可爱的女生以及他因为笑意而露出的虎牙时，他便知道，这场没有结果的暗恋该结束了。

    他接受了这个结果，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痛苦，更不敢亲眼见证他将曾经给他的信任与依赖给另一个人。

    所以，他只能远离，即使万分不甘。

    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