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在何方

    疼……真的很疼。我是个从小没怎么受过伤的，记得唯一一次就是我晚上去跑步的时候不慎被地上的石块绊倒摔了一跤，起初还不怎么在意，回去睡一觉后才发现手曲得伸直不了了，后头我妈带我去了个她认识的老中医那儿，那老中医说我是骨头有些错位了，便二话不说抓住我的手把脚搭在我肩膀上，硬生生把手给我拉扯直了。他那边在拉扯，我这边在嗷嗷大叫，那疼痛真是刻骨铭心的。

    刀子被他刺了进来，复又扯了出去，我痛得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汗湿重衣，我能清楚的感觉到皮rou是如何在锋利的刀刃下被撕裂开的，他一扯出去，伤口便止不住的往外涌出血，很快便晕湿了大片衣服。我眼前发黑，所见事物愈发昏暗起来，神识也逐渐不清，只偶尔能听得碧云哀哀低泣的声音，然后我便彻底昏了过去。

    如果这也是个某位作者笔下的一篇文章，那我真希望他行行好给我来个痛快的结局，比如说大可以这样写，路仁甲身体虚弱又被秦小姐刺了一刀，最终没能熬过去，就此一命呜呼完成任务回了现代，醒来后只觉古代发生过的所有，不过都是黄粱梦一场，我则又变回了那个朝九晚五的社畜，闲了便窝在椅子里打游戏、对着电脑美女发痴的路仁甲。

    不知是我命好还是体壮，我没能如愿就此一命呜呼死去，而是在昏迷了两日后便醒了过来，虽是醒了，人却依旧没什么精神，眼皮子也沉沉的，用尽了力才撑开半点，身上的伤没初时那样痛得剧烈了，却仍是微微刺的疼。这时候一个身穿翠色衣裙的小姑娘来到我面前，又惊又喜的道：“可终于醒了！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我蠕动了几下唇，问她：“……你是谁？”

    她似乎被我问得吃了一惊，一张小脸顿时煞白了起来，失声叫道：“公子，我是碧云啊！你不记得了么！”说着，她便急着转身要去找人来。

    我叫住了她，说：“我记得。你是碧云。”

    碧云眼眶里又泪珠打着转，眼睫轻轻一颤，便落下两行泪来，我扯着嘴笑了一笑：“别哭了，我刚刚只是……”话还没说完，便因嗓子太哑而大力咳嗽了起来，咳个不住，好不容易停住些了，又觉得嗓子地下被什么挠着似的，刺痒痒的，忍不住又咳了几咳。碧云见状，忙将我从床上扶起，拿了软枕放在背后让我靠在床头，又转身去给我倒了杯热水让我一点一点喝下，这才觉胸口顺气儿了许多。我呼出两口浊气，把刚才没说完的话又续着说了：“我刚刚只是看花了眼没认出来，没事的。”

    碧云低头抹了把眼泪，断断续续的说：“你前两天一直昏迷不醒，又高烧不退，大夫开了几服药喝下去也不管用……我、我真怕你这一睡就再醒不过来了！”

    我心里头暗笑，我倒希望真就这么一睡不起了！可是我没有，偏就这样命大……想到这儿，神情也不由黯然了下去。碧云见我这副样子，以为我又哪里不舒服了，便忙问道：“要我再去找大夫来么？”

    我摇摇头，说：“不用了。”

    这两天我都在昏迷中度过的，因此也没怎么吃过东西，这会儿刚起来说了会儿话，便感觉肚中空空，特别难受。碧云是个心细的姑娘，知道我饿了便忙去给我端了碗热粥来，说：“你这会儿刚醒，不宜吃那些油腻的，我便熬了碗米粥。”

    我点头应了，那位秦小姐一刀正好刺在我右肩上，只要我稍微动一动都能牵扯到伤处，加之大病未愈，人也没什么力气，便由着碧云喂着我吃了。吃完一碗粥后，碧云便问我说：“还要再吃一些么？”

    按理说我这肚子只是吃碗米粥肯定是不够的，但又实在没那胃口，吃过一碗后精神也萎靡了几分，开始困倦起来。我说：“不用了。”

    碧云点点头，说我才吃下东西，就这么睡下对身体不好，便又让我坐了一会儿，才扶我睡下。我现在脑子是一片空白，眼睛闭上了，不过多会儿便又陷入了昏睡中，直到了晚上才悠悠转醒。

    碧云一直陪在我身边，所以我一醒来她就知道了，她扶着我起身喝过一杯水，才问道：“好些了么？”

    人还是有些昏沉，精神却好了几分，润过嗓子，我答她说：“好一些了。”顿了一顿，又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辰时了。”碧云接过我手中杯子放好，说道：“今儿中午的时候二少爷有来看过你一次，不过见你睡着，不待多久便离去了，还留下一瓶金疮药，说治疗刀伤剑伤最是好用的。”

    “嗯。”我低低应了一声，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平日里跳脱惯了，这会儿子一下安静了下来，倒是有些新鲜。

    碧云叹了口气，端来一碗米粥让我吃过后，才又说道：“大少爷虽没来过，期间却是派了贴身小厮来过几次，每次来都是问你身体如何如何，吃的是什么药，问完这些就走了，隔天又派人领了个新大夫来……”

    我默默听着，没太大反应，待碧云说完后，才出声问道：“那个秦小姐呢？”碧云一愣，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问起这个，脸上也显得为难起来，不知该怎么对我说才好。我等了好一会儿，又问：“怎么了？”

    碧云咬咬牙，好一番纠结下才开口说道：“那秦小姐是秦家嫡出的小姐，名叫秦宝儿，也是大少爷未过门的妻子。”

    我怔了一怔，原着里倒是有这么一段，不过是江青青要嫁给秦家的秦宝，如今身份对调过来，倒成了江青青娶秦宝儿了。略微思索了一番，我说道：“那他怎么会跑来我这里又刺了我一刀？”按理说他应该不认识我才对。

    说起这个，碧云就来了气，握紧了拳道：“前些天秦小姐来江家堡找大少爷，这期间也不知府里头哪个嘴多的长舌妇跟秦小姐添油加醋说了一番你的事，秦小姐信以为真，便拿刀赶了过来，还叫嚷着说要、要……”

    我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要杀死我这只狐狸精？”

    碧云听后一下红了眼，说：“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我笑了笑，低低的说：“他这话倒也说得没错。”秦宝儿虽还没嫁进江家堡，但在他人眼里他早是江青青铁板钉钉的夫人了，身为江青青的未婚夫人，恐怕天底下也没有哪一个女人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在外头搞个小的，我这样一个身份也难怪乎会让他气到要拿刀来杀人。不过，他刺得不准，没有拿中我的要害，反而刺到了我肩上。

    碧云以为我是伤了心，便要劝慰我，我止住了她的话说：“我没事。你也照顾我几天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这话倒是真的，这几天来都是碧云日夜不休的在照顾我，原先一张圆润的脸都有些消瘦下去了，眼睛底下还有一圈乌青，一看便知道是没休息好的。

    碧云迟疑道：“可是你……”

    “我没事的。总不怕那秦小姐大晚上的跑来再刺我一刀吧？”我打趣她说，见她还是犹疑，我便又说道：“快去吧，别到时我还没好，你又累倒了。”

    碧云终于还是听我的去了，只是走前还不忘多加一句：“有什么事、哪里不舒服了你就喊我！”

    我点头应她：“好。”

    她这才放心离去。

    门一关，偌大的房间里便只剩了我一个。

    我躺在床上，呆呆地望住帐顶，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下子生出种茫然的感觉来。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我没有想到过的，起初只想跟着龙傲天走完这一段短暂的旅程就能走了，谁知竟被卷入到一件又一件事里去，且总有某种直觉告诉我，接下来的事情会更加复杂、路也会变得更加难走。这样的情形下，我还能做些什么？我不知道。我没有像他们一样的功夫，不能提气运功说走就走了。我脑子粗，心也不细，不能像里穿越的男女主面对国家大事、宫宅争斗还能处理得游刃有余。说到底，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人。面对这件事，我竟显得如此无能。

    我自认身上没有什么闪光之处是能入得了江青青法眼的，若非那时他中了金风玉露的毒，恐怕是一眼都不愿多放在我身上的。现在他抓我回江家堡，可能诚如他所说是觉得有趣，可这阵兴头过去后呢？秦宝儿已经发现了我，身为一个贵家公子又有婚约在身的人，若秦宝儿将他在后院里养男人的事宣了出去，我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出了名了。届时我的下场会如何已是可想而知，而江青青也未见得会保住我，若是因此一死倒也算是一桩好事，成全了我，可若死不成，只怕会是受尽百般折磨……

    想着，越想越乱，脑子抽抽的发痛，肩膀上的伤也开始疼起来。我闭上眼，胸膛起伏不定，呼吸愈发急促起来，我紧紧揪住身下被褥，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渐渐平息下来，睁着眼往上去望，只觉得眼眶一热，视线也跟着模糊了。就是这时候，我也依旧改不了自己思维跳脱的臭毛病，突然想起西游记主题曲的一句词：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想着，不由被自己气笑了，可才笑了一笑，嘴角又自个儿压了下去，嘴里喃喃的道：“是啊，路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