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1:叛逆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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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1.叛逆期 【2014年6月30日/周一/安城/晴转多云】 天气渐热,成片的知了扒着树干不要命地喊叫,阳光从茂密的叶间穿过,在鹅卵石铺就的地面上投射出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光斑。与室外的燥热不同,卧室的中央空调送着阵阵舒适的凉风,刺眼的烈阳被厚重的遮光窗帘所阻挡,圈出一片安逸的天地。穆岛昏昏沉沉地睁开眼,望着周遭的昏暗,有种不知今夕何年的错觉。 他迷糊地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登时打了个激灵,从床上猛地弹了起来。 十二点零五分——他旷了整整半天工。 他已经好久没有过一觉睡到大中午的经历,慌慌张张地冲进卫生间洗漱,挤牙膏的那一刻才突然想起,昨晚老大给他放了一周的假。 穆岛苦笑两声,渐渐放缓了动作。洗漱台上的物品摆放的十分整齐,如同他们的主人一样,每日完成自己的使命,然后回到该处的位置,精准得如同程序。 穆岛将自己收拾干净,用凉水冲了把脸,抬头看到镜子里那张略带疲惫的面容,有些恍惚。 他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认真看过自己了。镜中的人长相称不上多么精致,但五官十分端正,两条颜色浅淡的眉如弯月般悬挂在饱满的前额,清丽朦胧,下垂的眼角使眼型变得温和,掩饰了那双黑眸中若有似无的锐利目光。一根睫毛掉在了纤巧挺立的鼻梁上,被水珠携卷着滑落在圆润的鼻尖。视线往下,那张略显苍白的唇微张着,长长地叹了口气。 穆岛抽出洗脸巾擦干了水,内心有些复杂。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这张并不出彩的脸,到底为什么会吸引同性的关注。 来一个就算了,一口气来两个,还是亲叔侄——实在是令人招架不住。 他有些烦躁,撑起眼皮往里捅了半天,才终于把那薄薄的透明镜片塞进眼里。 “嘶……” 或许是昨夜流了泪的原因,今日他的眼睛状态并不好,一道道细小的红血丝被异物激出,攀爬至眼白,带来阵阵难以忽视的刺痛。穆岛闭上眼适应了许久,那痛感依旧存在,他懊恼地锤了下洗手池的台面,将隐形眼镜取出扔进垃圾桶,转身回到了卧室。 在床头柜的抽屉里,他翻找出了一副遗忘在角落多年的黑色眼镜,树脂材质的框体上有些划痕,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镜片的度数停留在十四年前,穆岛戴上试了一下,有些模糊,但总比什么都看不清要强。 解决了眼镜的问题,他又在选衣服时犯了难。衣柜里清一色的都是正装,由深至浅,由长到短,挂得整整齐齐。各式各样的领带、袖扣、方帕码在抽屉里,唯一突兀的便是其中那个女款的钻石胸针。 穆岛伸手抚上这件闪闪发光的饰物,又一次想起小时候母亲带他参加宴会,俯身喊他“Lucas”的画面。那记忆实在太过遥远,他站在原地,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试图多记起一些细节,然而时间就是如此无情,它将所有美好藏在人们内心深处,却又残忍地蒙上一层永远无法穿透的白纱。 直到最后,穆岛也没能回忆起母亲那天具体说了些什么,一声声“Lucas”在耳边萦绕,反倒是让他脑中浮现出了甄鑫弦的脸。 该死! 他将柜门“啪”地一声摔上,闭上眼平复着呼吸。片刻过后,他在储物箱里随意扯了件有些发皱的休闲短袖,着装完毕便出了卧室。 下楼梯时,因为眼前有些模糊,一向举止优雅的穆总差点一脚踩空从楼上滚下去。穆岛抓着扶手拍了拍剧烈跳动的心脏,捂着有些扭到的胯挪到了客厅。 真是上年纪了。他暗自感慨着,掏出手机给章世远拨了电话。 “远哥,”穆岛斟酌着措辞,试探性地问道,“君归……” 他一句话才说了两个字,章世远就语速极快地打断了他:“穆总,甄总交代了这一周禁止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向您透露工作相关的信息,抱歉。”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穆岛愣了几秒,我只是想问问君归附近是不是有家眼镜店而已啊…… 正发着呆,手机震了一下,穆岛看完微信消息后又拨出一个号码:“怎么了,有急事?” “穆总……”电话那头的人有些紧张,“您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可以请您喝杯咖啡吗?” 穆岛将人约在了沧荣景苑附近的商业街。周一中午,并没有太多闲人在商场消遣,来来往往的多是些刚解决完午饭的上班族。穆岛独自一人站在底商的眼镜店门口,手里提着两杯热乎的黑咖啡,优秀的外形吸引了不少过路女性的目光。 身居皓鑫高位,他已经习惯于被各种各样的视线围绕,羡慕的、嫉妒的、欣赏的、不怀好意的——但那仅限于工作时间。私下独处的穆总就像脱下戏服的演员一般,完全回归自我,难以再有那俾睨群雄、杀伐果断的气势。 他几乎每日都扑在工作上,所以衣柜里满满当当的全是正装。他像个老古板一样十分在意尊卑有序的称呼,也是为了能更好地进入“角色”,提醒自己不要逾矩。 例如对待甄鑫弦——叫弦总过于生分,叫鑫弦过于亲昵,叫弟弟便是不知好歹,所以他只能接受叫他小叔。 皓鑫的二当家永远都有一把衡量尺度的钢尺,重重地压在心上。 穆岛推了下眼镜,不自在地低着头,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却是一条娱乐消息都没看进去。好在他并没有在外面等很久,远处有人喊了一声“穆总”,他眯着眼抬头望去,模模糊糊看到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 “这么热的天,您怎么不先进去?” 那女人紧跑两步到他身边,额上沁出一层薄汗。穆岛笑了笑,递给她一杯咖啡:“清茹,半个月没见,又变漂亮了。” 方清茹不好意思地接过,害羞地摸了下鼻尖:“谢谢穆总。” 穆岛礼貌地为她推开店门,略带歉意地说道:“真是不好意思,还要让你大老远的来一趟。” “没关系!”方清茹连连摆手,“我……确实有件重要的事要跟您面谈。” 开在商场的眼镜店向来人迹稀少,两三个正在聊天的店员见来了顾客,瞬间跟打了鸡血似地围上来,询问他们有何需求。穆岛将眼镜摘下递给配镜师,说道:“框架还用这一副,只换镜片就好。有能匹配上的形状吗?” “有的,都可以打磨。”配镜师手上微微使力,将两个镜片抠了出来,“先生,您这镜框看起来有年头了,不考虑换个新的吗?我们这里有很多款式……” 穆岛耐心地听完推销,配合着试了几个镜架,最后微微一笑,回绝道:“抱歉,我比较恋旧,还是用之前那副吧。” 他的语气温和有礼,却也带着难被突破的冷漠。配镜师识趣地闭上了嘴,领着他做了眼部按摩,把人送进验光室后,转头又去攻克正在墨镜区转悠的另一位顾客。 穆岛戴着滑稽厚重的试光镜出来时,方清茹正在独自纠结到底是买茶色款还是黑色款,一抬头看见老板的脸,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了?” “没事没事。”方清茹抿了下唇,凑过来低声说道,“穆总,您这样还挺可爱的。” 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被小六七岁的姑娘夸“可爱”,难免有些难为情。穆岛轻咳一声,把话题转移到了对方身上:“喜欢哪个?” “没想好,好难挑。”方清茹挨个儿又试了一遍,问道,“您帮我看看哪个好看?” “嗯……”他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区别,“都买了吧,别纠结了,等下我一起结账。” 方清茹张了张嘴:“不不,这怎么好意思……” “没关系。” 穆岛挥手叫来了店员,将脸上的试光镜取下递给对方,“度数合适,多长时间能取?” “按照您选择的那款……”配镜师低头看了下资料,接着说道,“铂金膜树脂镜片的话,需要等三至五天。” 穆岛轻轻啧了一声:“今天可以先做一对普通近视镜吗?” 配镜师点点头:“可以,大概一个多小时就能好。” “那就这样吧,我一会儿来取。” “好的,那麻烦您来写一下表格。” 穆岛坐在桌前,一项项认真地填上信息,那姿势像是在签合约一般。他将表格递给店员,想了想又交代道:“换下来的旧镜片不要扔,我下次来一起拿走。” 配镜师有些疑惑,但还是秉持着职业素养没有多问。结账时,收银小姑娘看着面前的俊男美女,将配镜单据递给了方清茹:“小jiejie,记得提醒你男朋友过两天来取镜片噢。” “啊这……”方清茹有些尴尬,想要解释,又怕被误会得更深。穆岛看出她的窘迫,接过话头打了圆场:“拿着吧,帮我收好。” 两人出了门又拐进一家港式茶餐厅,打算消磨掉等待的时间,顺便谈些正事。屁股刚挨上座椅,方清茹便把单据递给了穆岛,说道:“认识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知道您近视。” 穆岛笑了笑:“平时都戴隐形,突然戴上眼镜我也有些不习惯。” “戴框架也很帅。”方连茹调笑了一句,“再怎么说,隐形还是伤眼睛。您这散光度数也不低,要多注意保护呀。” “好,我会考虑的。”穆岛点点头,唤来服务生点了些茶点和一壶云南普洱,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还是第一次主动找我,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嗯……也不是。”方清茹收起笑容,咬了咬牙,鼓起勇气说道,“穆总,我想……解除合约。” 穆岛愣了一下,没有立刻答应。他在脑中想了片刻,脸色有些沉:“有人威胁你?” “不不没有,”方清茹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慌忙解释说,“是这样的穆总,您这两年对我很好,也从没有……碰过我,我很感激。说实话,这样的生活像做梦一般,只是……只是,我想去尝试一下别的工作……” “清茹,”穆岛打断了她的话,“除了与他人发生钱色交易以外,我对你并没有太多限制。如果你愿意,甚至可以去交男朋友,这点合约里也有写。” “是的……”方清茹低下了头。 “所以,到底是什么特殊的工作,需要你放弃每个月白拿十万块的工资?” 方清茹绞紧了手指,排练了好久的话在穆岛的注视下变得有些磕绊:“我最近在当平面模特,前几天拍片子时被一个经纪人看中了,她知……她调查过我的事,要求我处理好现在的‘工作’才能……入职。” “你说的这个经纪人——不会是焦凝冉吧?” 方清茹眼底闪过一丝慌乱:“穆总,我……” “不用说了。”穆岛押了口茶,“行,我同意。从现在开始,我们的合约正式结束。” “穆总,您别生气。”方清茹急得眼眶有些泛红,“您如果不同意,我可以回绝。” “我没生气,别哭。”穆岛无奈地递给她一张纸巾,语气稍稍温和了些,“我有那么吓人吗?” 方清茹努力压着情绪,擦了擦眼泪:“您是个很好的人,我是怕您……心里不舒服。穆总,我没有想过要背叛您,我只是想去做一份自己真正喜欢的……对不起,我嘴太笨了。” 穆岛莫名其妙被发了张“好人卡”,有些哭笑不得:“我明白,我明白,这件事你不要多想。”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女孩子,手忙脚乱地哄了半天,才终于把人哄走。穆岛长出口气,连着灌了三杯茶,静坐了接近二十分钟,最后拨出一个电话。 “焦堂主,”一念起这个称呼,穆岛又不自觉地进入了工作状态,语气有些不善,“你这手伸得够长啊。” 焦凝冉心里“咯噔”一声,即使隔着手机看不见,也还是赔着笑:“穆总,您这么快就知道啦?” 皓鑫的四舵八堂个个都是人精,“把二当家包养的情人从他枕边撬走”这种事,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焦凝冉干脆也不再隐瞒:“我是看清茹是个好苗子,真心想培养她,您要是不舍得,可以继续跟她保持关系。只是忙起来的话,我不能向您保证她可以随叫随到。” “是吗?”穆岛冷笑一声,“到底是你想捧她,还是乾哥容不下她?” 焦凝冉没想到他会把话说这么直白,但此事有些复杂,她又被下了封口令,索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您误会了,跟甄总没关系的。” 她这句倒是真话,但越解释描得越黑,穆岛在心里已经认准了幕后主使,便没有过多纠缠:“既然你看中了她,我也相信你的能力,只是有几个要求希望你能做到。” “您讲。” “毕竟是从我身边出来的人,那些陪酒陪睡的腌臜事,就不要给她安排了。”穆岛顿了顿,“履历记得做到完美无缺,我可不希望哪天一觉醒来,被吃瓜网友人rou出是她的旧金主。” “您放心,我心里有数。”焦凝冉瞬间松了口气,“穆总,还有别的事吗?” “如果我问工作的事,你会说吗?” “这一周内不会。” “那没有了。” 挂了电话,取了眼镜,穆岛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有些迷茫。他并没有专属于个人的交际圈,没有可以在工作日下午与他出来谈天说地的三五好友。事实上,他随便几个电话就能约出一帮子男男女女,无论是喝茶还是逛街,哪怕只是发呆,都会有人心甘情愿地陪他。 只可惜,那些人想结交的对象是穆总,而不是穆岛。 这也怪不得别人,穆岛心想,他能把自己每年的生日都变成“商业晚会”,也就怪不得身边会聚满趋炎附势的人。 真心是要拿真心来换的,他很清楚,自己那颗伤痕累累的心里已经塞满了人,很难再腾出多余的位置。 穆岛沿着沧河大道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公里,不知该去向何方。天空中没有云也没有风,一轮烈日在头顶挂着,将他苍白的皮肤晒出一片绯红。行至街口,一辆推车商贩的喇叭在无精打采地叫卖,穆岛摸了摸发烫的脸,走过去买了一瓶冰镇的矿泉水。 “小伙子坐这儿休息会儿吧,瞅你这一身的汗。”阿姨看他满脸潮红,踢了踢遮阳伞下的小马扎,“这大热天儿的,一会儿可别中暑喽。” “谢谢。”穆岛笑了笑,坐在马扎上咕咚咕咚灌了半瓶水,抬头看见推车上摆了一摞宣传单,便随手拿了一张。 “覃港?” “是啊,看图片儿挺美的,就是没去过。”阿姨朝身后一指,“那旅行社就在拐角儿,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去问问。” 穆岛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起身道了声谢,走到旅行社门口犹豫了五六分钟,最后还是收回了台阶上的脚,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去沧荣景苑。” 穆岛坐在后座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轻轻叹了一声。 也许,偶尔出去旅游放松一下也挺好。 他本想给白立发消息,让他安排好去覃港的机票与酒店,打开微信看到置顶上那几个头像,脸一沉,毫无停顿地转到旅行软件,直接订了张晚上九点的机票。 他想偷偷摸摸地离开,哪怕第二天就会被查出行程,他也想要拥有一个真正独属于自己的,完全自由的夜晚。 就像与家长赌气的孩子一般。 穆岛的叛逆期迟了整整十四年,跨过理智,翻越情感,携着倦意与渴望,在这六月底的初夏,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