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剧毒本来能迅速要了他的命,这个小男孩在地上痛苦地翻滚,他甚至疼到发不出叫声,只知道怎么挣扎,捶打地面,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地上全是从嘴角和鼻子流出的血。 墨奈何只是看着毒药发作,神色漠然,但墨成坤的视线模糊,脑子不能思考,他甚至无法分辨出墨奈何的表情现在代表什么。很快墨奈何就感到了讶异,因为几个时辰过去了,他仍然奄奄一息,没有死亡的迹象。墨奈何转变成了惊喜, 墨迦:“听说墨成坤这次不小心中毒了?”他并不知道那是父亲的恶意,墨奈何说:“只是个意外,完全无心的意外。” 墨成坤完全忘光了那痛苦的时光,或许是身体为了保护主人,而选择了选择性遗忘。但是他的身体还记得住那种疼痛的感觉,那像是后遗症,有时候不会犯,有时候会痛很久,伴随着恶心。他会选择闭门不出,反正他就爱一个人在屋子里,消失的时间长了,武铭会关心地来看他,墨成坤的房门上锁,他就把房门撞开了,只看到一团抖动的被子,武铭说:“你也会这样啊,真好笑,做噩梦了?” 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不好笑,打算把被子扯下来,从里面传来墨成坤有气无力的一句“杀了你”。武铭说:“你这算什么?这样子我只在我meimei来葵水的时候看见过……哦,你不会……你从来不跟我们一起洗澡。” 墨成坤:“……” 可能是真的很疼,他默不作声,没去计较武铭的脱线。武铭说:“我得让大夫来看看你。” 墨成坤:“不用去!” 他停了一下:“没有用的,这是落下的病根。”他没跟武铭说具体,武铭说:“宋元也知道吗?你看起来真该被照顾。” “他……不知道。” “为什么?你没有告诉过他吗?” “别跟他说,他会自责的,这件事跟他无关。” 这就是墨成坤的最后警告。很多事情他都不让宋元知道。武铭说:“你们的关系需要对彼此隐瞒吗?” 墨成坤:“你跟你爹娘也会有些不想告诉他们的事吧?” 武铭当机立断:“没有,我做了什么糟糕事都是一并说出的。什么都要实话实说。” 墨成坤:“……”他到武铭这里一向很语塞。 宋元在那个时候讲:“我想杀了他,他把顺心如意杀死了。没有人可以杀死我们的东西。” 墨成坤:“那只是鸟而已,死了的话,再养一对就行了。” 宋元:“才不是,再来一对也不是顺心如意。每一只鸟都是独一无二的,就跟人一样,找不到可以替代的。” 他看着比我还伤心。墨成坤想,喧闹的鸟确实容易被杀,只是因为叫声和长相不讨喜,就可以轻易被扼杀,人的喜好可以决定一个生命是否存活。 宋元:“而且他是怎么照顾你的?这也算照顾吗?” 宋元刚开始认识怒子相的时候,是和墨成坤吵得最凶的那几年,他想让墨成坤离开墨门,墨成坤却不愿意,他们经常为此次大打出手,谁也不肯让谁。 怒子相跟宋元交谈的时候,说宋元只是表面温和,看着压着一股戾气。 怒子相:“你说过,你很讨厌在安宁的那个家,对吧?因为他们全都乖得像人偶一样。” 宋元:“正是,毫无生气。” 怒子相大笑:“但是你现在跟他们有什么区别呢?你把愤怒压住了,一股无名的火压在心上。” 宋元惊讶于他并没有逃出血缘的怪圈,兜兜转转,他还是他爹娘的儿子。 怒子相:“你就是很像他们,没有办法,你总得从爹娘那里继承一点什么,毕竟是他们生了你,不是别人。我儿子也很像我。” 宋元有些意外:“您儿子?听说脾气很大。”那时他还没见过怒厄,只是听说怒子相有个坏脾气的儿子,怒子相竟有几分骄傲和自豪,说:“这小子确实很像我小时候,我脾气也很大的。实际上,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有情有义。” 在墨奈何没死之前,墨成坤和墨迦处于一种微妙的关系之中,长年累月地同住一个屋檐下,而无时无刻都讨厌对方,其实是一个非常高难度的事。墨迦确实很讨厌墨成坤,从各方面来说都是如此,比如墨成坤会养乌鸦,会养蛇,都是一些不吉利的不好的东西,而且能让墨迦毛骨悚然,墨迦也不喜欢墨成坤那张过分漂亮的脸,那个阶段,墨成坤还没有把自己的身体练得健硕,他的rou少得可怜。然后你就可以看到两种男人在对待阴柔的同性的区别,比如武铭是完全被他的脸吸引,而觉得他可怜,再比如墨迦,是彻彻底底讨厌他这种脸。换言之,墨成坤要是是女人,他可能还没有那么讨厌墨成坤。墨迦再没良心,也不会欺负女人。 你看他不知道朱砂的性别时,对朱砂就温柔很多。由于朱砂在墨门的时候,墨氏夫妇还在,所以朱砂并没有在那时跟墨成坤见面,就算墨成坤到了墨门,他也只会一个人在房间里摆弄小物件。 但是,尽管如此,墨成坤还是跟墨迦有过一些联系,墨迦会来向墨成坤请教暗器的问题,墨成坤教墨迦的时候显得面无表情一些,他只是专心且快速地把坏掉的暗器装好,给墨迦画图,显得格外客气和生疏,他跟墨迦是没有什么好亲密的,毕竟童年时期他们经常打架,墨成坤也打不过他——只有跟宋元打架的时候,他才能跟宋元平分秋色,原因是因为宋元让着他。 不笑的时候,墨成坤看起来很阴郁,阴郁区别于忧郁,墨成坤的阴郁,强调阴森。有些人天生看着就一副不讨喜的样子,虽然墨成坤长得漂亮,但那也是不讨喜的漂亮。 墨迦就是恨他这副样子,但是偶尔能够看到他一个人去逗弄墨奈何养的鹦鹉,他会放轻声音,调也很高,去逗它们。他会偷偷地把笼子打开,墨迦想说他疯了,那些鹦鹉整天学着如何开门,见到墨奈何就会咬,一开门,绝对会飞走,但神奇的是,它们没有飞走,只是趴在墨成坤的肩头。 墨迦以为墨成坤不会对那些鹦鹉感兴趣,因为它们看着比乌鸦可爱多了,一点都不符合墨成坤的品味,他笑得温柔极了,没有阴郁的样子。 其实墨迦可以告诉墨奈何,墨奈何一点都不允许别人碰他那些高价买进的鹦鹉,它们胆子极小,很爱啄人,但在墨成坤那边显得温柔可爱。 但墨迦没有那么做,他的仁慈也仅仅体现在那里,墨成坤对他也挺刻薄的,他们互相看不顺眼,就不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有次,墨迦喝了酒,对墨成坤说:“听着,我确实挺讨厌你的。” 他大概说了墨成坤的缺点说了半柱香的时间,话锋一转:“但我不得不承认你很聪明,心灵手巧,对暗器有自己的研究,你是天才。” 墨成坤:“哦。” 墨成坤:“你……”他看起来想礼貌地回敬墨迦。 墨成坤:“抱歉,我没找到你的优点。” 墨迦:“……” 墨成坤倒没那么容易受到触动,他的感情就像沙漠,往上倒水,太阳就会晒干它,一点水痕都没有。宋元不一样,宋元是后羿,他把太阳射下来了。 显然,九个太阳是轮班制,专挑宋元不在的时候回到沙漠之中。 至于墨迦,他是正常人,他很生气,借着酒醉又跟墨成坤打了一架。墨成坤让人对蛇的刻板印象增加了,除了宋元确实没人焐热过他,就算是宋元,也得提防着不被他咬上一口。他们经常吵架,大打出手。在墨奈何没去世前,宋元就非常想接走墨成坤。 他说:“跟我走吧,我可看不得你在墨门受苦。墨奈何是怎么做的?他没想着重用你,而是把你培养成墨迦的得力副手,然后随意差遣你去危险的地方,跑这跑那。” 墨成坤:“也许是吧……” 宋元:“什么叫也许是?他就是那么做的,好几次都是武铭救的你,你是故意的吗?他每次都把你抱在怀里。” 墨成坤:“哪里有每次,也就两三次。” 宋元:“你觉得两三次不够多吗?这种事情一次都不能发生吧?” 墨成坤:“你又怀疑我?我还以为我比不过某位大夫和少爷呢。不过武铭也挺好吧,他比你大,说不定那里也挺大的,又可靠又强壮,还跟我是同门,喜欢他是很方便呢。” 宋元:“……” 宋元:“不可能。” 墨成坤:“怎么不可能,他性格就是比你要好,也很专一。” 宋元:“他不会比我大的,只要是一起去过浴池,没有一个人能赶上我的尺寸。” 墨成坤:“……” 原来是在意这个地方吗? 墨成坤:“……” 墨成坤:“我不知道啊,我又不喜欢跟别人一起洗,你可以去看看。” 宋元:“你在说什么呢,重点不是这个吧?重点是跟我离开墨门。” 话题被正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