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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伞 树枝抽

    夜雨淅沥,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开始落的。迟了一个月的枕香,鼻尖儿往被褥里钻进细闻,一耷眼的功夫床上就眯睡了一个面色红润的少年,小口偶尔微咧,嘴角莹润几滴也是有的。

    天刚蒙蒙亮时,程粲就翻起床洗漱,对着镜子粗糙的用冷水拍洗面颊和脑门,小臂上也跟着起了整排整排的鸡皮疙瘩,下巴一缩抖掉沾在发尾尖的水珠,出去时,沈恣已经立在客厅阳台赏闻缠绵一夜的花草泥香了。

    “哥,早安。”

    程粲颠颠地跑了几步,临到沈恣面前又收步着意把脊背打直,抬头一如既往地莹满了笑意,“哥,还下小雨,小粲睡的好香,都不知道。哥哥换了新睡衣,是不是跑过步了,小粲一会儿也跑,好好跑不偷懒的。”

    沈恣转身落眼在只单穿了一件薄衫而身子打着颤的程粲,也没揪住他聒躁的错处,手心盛着温水的杯子推到程粲怀里,倒是引得程粲受宠若惊地双手捧好。

    程粲摸着杯壁摩挲了几秒,像是特意找寻沈恣对口的位置一样,喉头几番滚动,将其实已经快入了凉意的半杯水尽数吞了下去,抿着嘴舔掉水珠,似是害羞又兴奋地道谢两句。

    沈恣本意并非如此,可终究也是没说什么。

    他重新转身把目光置在庭院内,绿叶接天,隐有雾气,零散的雨珠不大,却如短线一般落的很急,得静着性子盯着看一处才能寻出它的轨迹。

    沈恣看雨,程粲就看沈恣,在医院的时候他每天都会晚睡,也遇上过几次雨夜,泼水似的敲打着小窗,他扶着墙站在扑来的冷风口,任由携灰的雨水砸在他的面上身上。

    身上凉了脑子也不热了,反复想反复想,其实他执着个什么劲儿呢,好像每天梦魇的苦楚都落在了爱字上,沈恣爱不爱他又有什么分别呢,他会一直爱沈恣的。而且该道一句万幸,沈恣不会爱别人,他依旧是沈恣身边最亲近的人。

    “哥,小粲去跑步了。”

    程粲翘着嘴角要走,像是去干一件多愉悦的事。

    沈恣偏头含了浅淡的笑意,却足够让程粲心颤,“今天不跑,吃早餐吧。”

    沈恣从来不喜家里有陌生人留住,哪怕这宅子大到随意一角就能塞上几人偷藏半年。除了程粲,沈恣不许任何人在这里过夜,所以平时家务烹饪也都是固定佣人来了就做,做完就走。

    今天太早,就先由程粲准备早餐,要是给他半个小时的发挥余地,他把脑子掰开也得找出百个花样哄沈恣的胃开心。可惜沈恣最烦等待,他就简单搞两个煎蛋,再烤了吐司,拌好沈恣常吃的蔬菜沙拉端放桌上。

    程粲给沈恣拉椅子,小手抬着椅身后拉,等沈恣落座之后才贴着他最近的位置坐下。

    “哥,好吃吗?”程粲杏眼睁的很开,灯光在他眸子内流转跳跃,看起来颇有些期待的样子。

    沈恣眨了下眼皮,他依旧不善于哄人开心,建议也不够中肯,敷衍了过去,“还可以。”

    简单用完早餐后,沈恣就换了衣服准备去公司,程粲昂头给沈恣系好脖颈那处扣子,藏着小心思地轻轻抚了下沈恣胸口的衬衣,那块儿本来也一点褶皱都没有。

    “我打伞送哥哥出去好不好?”

    程粲的双膝着地,跪伏在地板上给沈恣换鞋,用掌心拢住沈恣的脚跟往里送,有时候沈恣会忘记给他摸头的奖励,但幸好今天没忘。

    程粲曲腰在沈恣的掌心里拱拱,站在来时在伞架里挑了把伞,跟沈恣一同出门。

    打伞不是什么技术活,可对于身高相差太多了两人实在有些艰难,程粲刚及沈恣胸口,要想给沈恣留视线,就必须把胳膊高高举着。

    视线是有了,但雨可不是直上直下的落,在渐大的雨珠几度跳湿沈恣胸口时,程粲手里的伞就被剥离了。

    沈恣接过伞把擎起,伞骨轻轻转了两下,伞檐的水珠就飘了出去。程粲糯糯地不吭声,只一味儿地往旁边躲,他担心沈恣气他不中用,也不敢和沈恣离的那么近,大半个身子都挪了出去,白色短袖半拉都是湿的。

    沈恣微叹气,被雨声遮住了,他掐住程粲的胳膊把他往身边儿拉,程粲便以为沈恣真的生气,更拧着劲儿往伞外走,眼眶红通通的委屈。

    手边儿没有趁手的工具,但气却消不掉。

    沈恣的鞋跟踏在一簇压低的树杈前停住了,拇指一掰,折掉最细最光滑的一根,程粲还没有反应过来小臂上就被抽出条湿湿的红痕。

    程粲伸手去揉,掌背又挨了一记,抿着唇不敢说话,背上又挨了两下,感觉力道大的要抽断他的脊梁,火辣辣地烧痛。

    沈恣往前走,程粲不明白沈恣是让他离开还是让他跟着走,索性就站在原地,看似是折中,其实两方都是错。

    果然沈恣转过身往他大腿根儿猛抽,足把人抽的踉跄着前扑,走便走吧,走了也要打,沈恣手里的细窄条就跟条毒蛇一样咬啃着程粲的臀rou,程粲受不住了就哭,再疼了就顺着抽的方向前移。

    等到挨打挨着整个身子都到伞下,胸口紧贴着沈恣的胳膊时,沈恣才随意丢了这临时用来惩戒的刑具。

    程粲眯着眼哭,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雨水糊的,反正是不敢出声,从背后到大腿,从手臂到软肚,反正没被布料盖着的地方满满都是红棱子,现在也没想通沈恣为什么打他。

    周渊已经开车在门口等了,离特别远就看到沈恣怀里依着个娇娇少年,步履些许蹒跚,等近了才发现这两个人身上都湿了些,不同的是,沈恣是打人才被雨淋的,程粲是挨打才被雨浇的。

    “小渊哥早。”程粲礼貌地道了句。

    周渊笑笑应下了,举伞迎沈恣坐车,沈恣把伞塞进程粲怀心,见这眉宇间可怜羞哭的少年不自觉地扬了嘴角,程粲很漂亮,尤其是挨欺负的时候。

    他难得有耐心,落了车窗,程粲果然还在原地定着。

    “跑步缺了就回去补双倍。”

    程粲急点点头,又怕伞举的低遮住自己的脸,蹲下身子又忙应下,可能全然忘记是沈恣早上让他不跑的,但就算是想起来,他也不敢为自己分辩一句的。

    “练字。”

    沈恣再嘱咐一句,把程粲脸上闪过一瞬的抗拒和痛苦纳进眼底,不急着戳穿,只又补了一句,“不管练多少张,交一张我满意的。”

    “知、小粲知道了,哥哥。”

    沈恣摆摆手让程粲靠近,程粲就把腰弓的更弯些,面颊上还带着湿雾气,舔唇等沈恣发话。

    沈恣动了下唇片,抬手落在程粲的脑袋上,被细雨打湿的柔发稍涩,但依旧乖巧服帖,他用几根手指拨弄两下,程粲脸红的不敢抬头,错过了沈恣面上的笑意。

    车行已远,周渊借着车内的暖气说了一句,“小粲回来后,沈哥心情很好。”

    沈恣不语,不知道算不算默认,总之没有反驳。程粲没回来时他也不想,现在回来了觉得他更乖了些,可能用安分更恰当些。

    总之,不该提的再也没人提,只当过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