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阮玉并不想生下贺琰的孩子。 但他没得选择——贺琰看他看得紧,哪怕允许他出门之类的,暗地里还是会密切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知晓他究竟有没有背叛自己。 从未在一起过,说什么背叛。阮玉内心反驳,面上却还是保持着某种镇定。他从前的“傲骨”已经被剥夺,所有的一切都在让他往贺琰的方向推去。 没有任何办法,直到现在。 连与迟然为什么会疏远至今的理由都快要忘记。 自己或许真的被贺琰打失忆了。 这么想着,这么念着,现实依然摆在眼前。 是发誓过,不会再见迟然。阮玉抬头,忽然觉得周围正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他被贺琰纠缠了这么些年,越来越窝囊,却也始终无法阻止这份异样的不能被他人知道的“感情”。 恳求、请求、求饶。不过是害怕被伤害。 只要主动一点,主动认错,主动给cao,贺琰就会满意地微笑,不会打他,不会凶他,赏他甜糖。 一开始还知道反抗的阮玉忽然没那么“傲”了,也可能是因为被“改造”成功,贺琰才会那么满意。 唯一的好处便是如今的自己不用为了圆谎,自我赎罪似的上赶着挨cao。从被对方拉下水的那天开始,阮玉便对贺琰坦白过:自己有喜欢的人。没有说男女,没有说是谁,贺琰却还是察觉到了:“那个迟然对吧。” 惶恐不安多一些,还是不知所措多一些。 阮玉全然忘了——他记得的只有贺琰毫无情绪的一张俊脸,抚摸他的脸颊,“脸色这么难看,你怎么还是没学会在我面前装装样子。” 再到后来,贺琰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患得患失的模样,又忘光了。可能印象中的贺琰总是运筹帷幄的模样,他这样的烂人,做了烂事有夏毓收拾残局。 自然嚣张跋扈,没把谁放在眼里过。 被控制的这些年里,阮玉已经快将自我给磨灭,他有些茫然地盯着前方,看不清自己的道路在哪里。 如果有人可以拯救他,又为什么让他被莫名其妙的家伙折磨这么多年。他不理解,完全不理解。 名为“理智”的弦紧绷,也许过不了多久,连自己的名字都可以忘记了——他总在下意识逃避现实。 终于,罪孽的果实孕育成胚胎。 阮玉不可能爱这个新生命,他不可能爱的。 原本打算在贺琰不知道的时候,回到知晓自己身体情况的医生那儿,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将其扼杀在摇篮里,不论用什么方法。他知道的,药物流产需要吃医生开的处方药,需要住院,需要清宫,他都知道。 可是贺琰知道了。阮玉捂住自己的口唇才勉强遮掩住自己濒临崩溃的神情:他都知道了,不能再撒谎了。 不能再撒谎、不能再撒谎、不能再撒谎! 要说爱、要说爱他、要说爱他! 要示弱、不能反抗、不能反驳! 不能再撒谎,不能说违心话,不能再说爱。 阮玉觉得,自己快要因为贺琰变得神经质。也可能在潜移默化之间,早跟贺琰成了一类人。 白天的回忆叫他伤神,晚上不情愿地回到住所。 一进门,看到的便是贺琰背对自己坐着,似乎正在埋头翻阅着什么。听到推门声,只不咸不淡地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扯出微笑,“回来了啊。” 阮玉应了声,贺琰又道:“给你买了蛋糕哦。” “……谢谢。” “口头说谢谢干什么,”贺琰双目澄明,似乎已经忘了自己先前发神经的鬼样子,“我要回礼。” 阮玉没说话,贺琰便自己凑过来亲了下他的唇。 阮玉忍着反胃,勉强忍下。也亏他忍耐力惊人,从最开始反感得皱眉,到现在能面不改色,好像真的能完全不介意贺琰对自己的亲密接触似的。 贺琰还是一副受用的模样,又亲他脸颊,吮出一枚红印后才分开。而后起身将买来的蛋糕放到茶几上,一边将盒子拆开,一边给阮玉递了勺子。 抬起琥珀色的眸子,看不清里头的情绪。 “喏。” 阮玉只得接下,被迫一同分享这个蛋糕。 “胸又变软了。”贺琰一只手凑过来,隔着衣物捏了下他隐约发疼的胸部,阮玉忍了下,没叫出声。 他歪了歪脑袋,头发似乎又长长了些,睁着漂亮的眸子一派天真的模样,“是玉玉自己揉软的吗?” 阮玉无声地摇了摇头。 “那是我?” 阮玉还是摇头。 “那是为什么?难道是别人?”贺琰笑出声,“你没那狗胆子——怀孕了就会变成这样吗?” 每次贺琰这种喋喋不休、举止怪异的模样,阮玉便知道这人该是又“犯病”了,可能是被自己气的。 “不知道。”阮玉回应。 “你能知道些什么啊你。”贺琰伸出手指,点他的额头,“小母狗、小笨蛋、小骗子……” “小骗子!” 阮玉默默吃着蛋糕,决定不再说话。 贺琰每次这样,还是要比平时阴阳怪气的好——虽说也没具体好到哪里去。总归要能接受一点。 ……至少不会动不动打他。 阮玉将视线移到刚刚贺琰坐过的地方,那里摊开了一本相册,他淡淡瞥了一眼,看到了贺琰。 ——照片上的贺琰。 脸庞看着比现在要稚嫩不少,五官精致漂亮,留着偏长的头发,脸上遍布着伤,额头破了口,琥珀色的瞳孔望过来时nongnong的不耐,看着很凶、很不好惹。 “嗯?” 身后的贺琰疑惑的一声,“这照片还留着啊。” “那时候才十五岁吧,我刚跟人刚打架。” “夏毓拍的,这老女人跟变态一样。” “非说什么,要把我的丑样子拍下来记一辈子。” “哪里丑了嘛。”贺琰搂住阮玉的胳膊,身形高大的他将脑袋枕在阮玉肩头,格格不入,“哪里丑了。” 阮玉盯着照片不说话,贺琰又问了几句。 他才心不在焉地回了句不丑。 眼眸却往别处飘,心思明显飘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