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没有再回头

    萧雨歇瞥了他一眼，冷冷说道：“疯子。”

    他回身，伸出右手，黑雾狂窜，幽冥古界外最显眼的那一圈黑棘如箭雨般朝空中射出，宫殿楼宇在地面的崩裂轰隆中，移到了他的面前。

    “萧雨歇！”陆天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这一次，他没有再回头。

    一步踏入幽冥古界，他不急不缓地迈步，所到之处烛光灭尽，妖鬼噤声。

    他的神情与萧雨歇截然不同，初次踏入这陌生之地，就俨然一副主宰的样子。程卅出来迎战，他抬眼看向对方，对方的鬼体就被蓝火焚烧，程卅迅速化作烟雾四散，可火也跟着分裂，直烧得白烟焦黑，雾落地成灰。

    程卅不甘心地又组成鬼体，朝他张开血口，如鲨鱼般向他冲去。他张开手，五指掏入利齿深渊巨口，像扔一条死鱼一样，把程卅摔在了地上。

    食指一绕，程卅被摔碎的残魂就被迫来到他的指端，萦绕一圈，他收指攥住，看向四周。未发一词，未用一刻，他便成为了这里真正的主宰。

    他眼冒红光，却十分空洞，一步一步朝宫殿最高处走去。

    有幼小的妖目睹这一幕，放声大哭，他回头，看着有妖已将孩子的嘴捂住，他说：“没事，哭吧。”

    他住进程卅的宫殿，房门大敞，他说若有人能杀了他，他感激不尽。

    从此，幽冥古界只有一条禁令：修仙者，格杀勿论。

    A2号工作人员，随入魔后的萧雨歇，在一把小叶紫檀雕龙椅上，坐了很久很久。直到一阵剧痛将他唤醒，让他被迫退出了万宝镜。

    他的掌心被引魂钉贯穿，大汗淋漓，无力地想把手护在胸前，连眼睛都睁不开。陆天阙俯身为他取钉，一股熟悉的气息萦绕鼻端，他将手指蜷起，搂住对方的脖子，不太清醒地叫着：“陆天阙……”

    “嗯，我在，还疼不疼？”

    “我很想相信你，陆天阙。”A2的睫毛被汗水浸湿，他紧闭双眼，低声喃呢。

    陆天阙将他的头发抚到耳后，问：“你不相信我吗？”

    陆天阙在上个世界线的徐闻志口中，仿佛是这里最初的不稳定因素。他让A1级别的工作人员与被授予过一等功的系统都受困于此，并孕育了这个世界的第二个不稳定因素——萧雨歇。

    信任的价值太过高昂，天平的另一端，是他的信仰与97号世界的存亡。

    但如果陆天阙都不再可信，那他在此处真的已经无人可信。他睁眼，看向透过雕窗的日光，紧紧地抱住面前这个人，见天气并未变化，他才敢小心地贴在对方冰凉柔软的耳上，说：“我相信你。”

    说完后，他迅速地下床，怕更进一步的肢体接触会酿成灾祸。

    出去后没过一会儿，淅淅沥沥的小雨又下了起来。

    系统急忙问：“你去哪儿了？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吗？”

    A2平复心情后说：“我去了上个世界线，目睹了一些非同寻常的事情。”

    “现在我们怎么办？萧雨歇那边的态度不明朗，你可以试试演一场与陆天阙恩断义绝的戏，我趁机监测不甘值是否会下降。眼下我们举步维艰，自身难保，实在是没有必要顾及陆天阙的感受。”

    他拒绝这个提议：“我可以想办法不再见陆天阙，却不会说违背本心的话，做伤人的事。”

    “为什么？”

    “如果我因受困囹圄就抛别爱，我该如何安放自己的灵魂？”

    “可……”

    “别担心，我掌握到了一些你可能想象不到的事情……”A2缓缓道来。

    徐闻志体内工作人员，编号A1.704，表示他为704届A级第一名。与A2.739相差35届，以20年为一届进行计算，对方的年龄已超过七百岁，除非留任导师，否则四百岁时就该退休了。

    徐闻志在第一世界线中对萧雨歇说：“我的系统，通过最精细庞杂的演算，在三万多个世界中，选中你，成为我的爱人。它推演过，坚信那是很美的一生。我的一生都归属于世界总控室，生命的终点，归属于你。”

    生命的终点属于个人，这说明，他并未成为世界总控室的导师。

    退休后，就不可能再携带系统做任务，即便因功绩显着有权选择某个世界作为最终停靠点，也是孤身一人。

    一个系统带着一个已经无权绑定系统的人，特意选择某个世界栖身，这不就是——叛逃。

    徐闻志来这里，压根儿就不是来做任务的。萧雨歇不该被称之为他的目标人物，其本质上是他选定的伴侣。攻略系统可以为其相爱提供助力，将之输入为攻略目标，也不足为奇。

    但偏偏徐闻志在上一世界线放弃了萧雨歇，害得萧雨歇痛不欲生，一心求死。他说，是因为他正在执行最后一个维修任务，得先让陆天阙灰飞烟灭。说着说着，系统回来了，又赶紧结束。

    搞维修，需要回避系统吗？

    他所携带的系统，因为维修世界，获得过最高荣誉。

    什么事情才需要隐瞒自己的系统？A2暂时还想不到，但徐闻志叛逃的可能性非常之大，这一点，已足够他先发制人。只要能诈出能推导此结论的信息，A2就有权杀掉他。

    死刑三大罪：同事相残、实施叛逃、以权谋私。

    A2对系统说：“最晚退休年龄四百岁，这三百多年，他如何解释？不可能选中这里做最后的停靠点，最后一次任务也恰好是在这里，又恰好，受困三百载？”

    叛逃人员世界总控室已登记在案，他将会因残害同事而受指控的几率大大降低。

    他接着说：“至于这个世界真正的隐患萧雨歇，我并不忍心动他，他可能在丘杉今体内，也可能在别处，只要他尚在人间，我始终愿意帮他达成所愿。”

    系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太过感慨，声音有些发颤：“得知编号，就能推出他涉嫌叛逃……你脑子怎么长的？”

    “好歹我也是以第二名的成绩毕业……”A2突然想到，徐闻志是他那届第一名，声音弱了下来。

    原来不止是系统比不上对方的，他自己也差了点火候。难怪任务完成得这么艰巨，下次出任务他要申请绑十个功能性系统，理由就是太过倒霉，容易遇到强大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