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pitel 93不伦
他眨了眨眼,似是全然没有觉出自己的变化似的,只转过身,迈开修长的双腿,缓步走进了灌木围成的迷宫之中。 循着熟悉的路线一路弯弯绕绕地前进,兰伯特花了不到半分钟,便顺利地通过了层层围障,来到了一个隐秘的小花园。只见在花园正中有一片新开垦出来的土地,占据了花园大半的位置,上面整齐地码放着成片剪去了枝干的红玫瑰,每一朵都是盛放着的模样。 玫瑰们肩挨着肩,密密匝匝地,远远看去如同一池浓郁的鲜血。 “你觉得,我布置得如何?” 格尔威茨的声音从兰伯特的身后毫无预兆地响起,如鬼魅一般,瞬间就让兰伯特的脊背绷紧挺直。但兰伯特很快就将身体的本能反应压制了下去,他既不回应,也不回首去看格尔威茨,只目光沉沉地望着那片玫瑰,将蔚蓝的瞳色染上了一层浅淡的红。 一种似讥似讽的情愫蓦地袭上了他的心头,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却非但没能将那股莫名的情绪抹平,还隐隐又生出了一丝怒意。 身后的格尔威茨忽地笑了一声,音色清透,与十余年前几乎没有什么不同。兰伯特抿紧了唇角,在垂下眼的同时,便见一双瘦削而苍白的双手绕到了他的身前,一点点轻缓地环抱住了他的腰。 下一刻,格尔威茨的身体便覆在了他的背上,将他包拢了起来。 他如今比自己的父亲略高了一些,此时这样被对方抱着,便觉肩上微微一沉。 格尔威茨将下巴垫在了兰伯特的肩上,他叹了口气,带着些微热度的气息扑在了兰伯特的面颊上。 “我亲爱的兰伯特,你怎么不说话?”他拖着声音,漫不经心地问,“你现在又摆着这样一张冷冰冰的脸给谁看?我以为,你早就已经为这一天做好准备了。” 兰伯特心中又是一沉,即便格尔威茨的话说得不清不楚,他也不需更多的提示,便轻易理解了对方的未尽之意。 是的,虽然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处花园里来,但当他看到了那片玫瑰花时,他便想起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格尔威茨的生日,也,不只是对方的生日了。 兰伯特眼中复杂的情绪沉淀着,须臾便凝成了深邃的蓝,令人一眼看不到底。他忍着脸侧些微的痒意,没有躲开格尔威茨有意无意的sao扰,却还是忍不住咬紧了牙,使得咬肌凹陷了一瞬。 格尔威茨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这丝变化,便抬起手来,用指尖在他脸侧轻柔地抚蹭了几下。 对于父子来说,这样的举动无论怎么看,都透着几分不合时宜的亲昵与暧昧。兰伯特控制不住地绷住了肩,但出乎意料地,他并没有抗拒格尔威茨的动作。 他甚至缓缓地抬起了手,以近乎试探般谨慎的姿态,轻轻覆住了格尔威茨环在他腰间的手背。 然而格尔威茨反而神情一僵,当他察觉到兰伯特收紧了手指,想要握住他的手时,他面色倏地一冷,同时用力抽出手来,反应略显激烈地将怀里的兰伯特一把推搡了开来。 兰伯特被推得晃了下身子,心口处隐隐的窒闷感也随之摇晃,将胸腔撞得发紧发胀。他脸上有一丝几不可见的悔意和决绝一闪而逝,可当他终于转过身来面对格尔威茨时,他刚刚冒出的念头便瞬间被对方脸上的冷意和嘲讽戳得支离破散。 可他还是迎着格尔威茨的目光,直直地与对方对视。 早在他十岁那年,也就是格尔威茨继任族长时起,格尔威茨便剪去了一头绸缎般丝滑顺直的长发,并将发丝一丝不苟地向后梳拢过去,平添了许多凌厉冷硬之气。后来他日渐长大,虽然和对方之间从不像真正的父子一般相处,可他还是会不自觉地,在细微之处追逐对方。 相同的衣着习惯,相同的发型,再加上牢不可破的血缘关系……如今他与格尔威茨足有八九分相像。 可这一切,都不能让格尔威茨再待他亲切半分。 兰伯特十岁之前,格尔威茨虽然性格怪异,对他多有折磨,可总归也有几分父亲的样子,愿意花时间教导他,还偶尔会对他露出温和关切的模样。可自十岁以后,他便再不曾得到过格尔威茨的丁点关怀。 迎接他的除了数不清的课业以及日益繁重的训练,只有格尔威茨的不屑一顾,和冷嘲热讽。 直到他长大成人,并且如对方所希望的那样,能够出色地独当一面。 久而久之,兰伯特也再不会有什么天真的念头,以为格尔威茨会对他抱有什么亲情。他儿时对父亲仅有的孺慕早早地被他尘封在内心深处,他待格尔威茨与其说是父亲,不如说是师长,或是上司。 所以在跳出了父子间的框架以后,兰伯特反而发掘出了一些新鲜的东西。 摸约是从他接手了家族里的部分权利,开始脱离格尔威茨的安排独立做事时起,格尔威茨对他的逼迫便逐渐减轻,也不再动辄对他百般挑剔。于是他着实过了一阵无人管束的自在日子,只他对自己的要求也格外严苛,且事务繁忙,因而没能及时察觉到格尔威茨的改变。 而等他空出手来,惊觉格尔威茨已经很久没有理会过他时,他才意识到对方似是有意在躲避他。 一星期中,格尔威茨大概有四五日都留宿在了奥托·格拉芙的宅邸,理由倒是冠冕堂皇,说是有笔重要的交易要商议,为了不走漏消息才如此谨慎。 起初兰伯特没觉得不对,毕竟格尔威茨身为奥托的情人,与奥托时时凑在一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后来他几次去格拉芙庄园找安东尼奥谈事时,他的父亲都恰好不在,他陆陆续续去了不下三四回,竟一次都没能和格尔威茨碰过面。 即便之后格尔威茨回家了,也刚好是在他出门办事的时候,让他连根头发丝都捉捕不到。 兰伯特原是不在意这个的,他与格尔威茨关系淡漠是众所周知的事,既然格尔威茨不声不响地玩消失,他便也懒怠刻意询问。 但有一次,他在离开格拉芙庄园的别墅大门,即将在保镖的护送下钻进车子里时,他透过车门上单向防弹玻璃的反光,看到奥拓口中“一早便出门巡视产业去了”的格尔威茨,正站在别墅的某扇窗户后面静静地望着他。 他那时只是微微一怔,虽隐约觉得格尔威茨的目光有些怪异,但却本能地没有回头去看,不想让格尔威茨知道他有了疑惑和警惕。 他神色如常地上了车,待到车门合上以后,他才仗着玻璃的阻隔,侧头向上看去。 只见格尔威茨仍旧在朝他所在的方向凝视着,尽管距离有些远,让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可他还是觉得心中一阵发紧。 于是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当他仔细遮掩了自己的行踪,出其不意地折返回家后,他终于抓住了格尔威茨的秘密。 格尔威茨实在是将他教导地格外出色。凭着对庄园的熟悉,他轻易避开了所有有可能惊动格尔威茨的守卫和佣人,然后在自己的卧房之中,找到了他的父亲。 隔着一扇并不怎么隔音的房门,他站在卧房内的浴室门外,听到格尔威茨,听到他的父亲,正在细微的水波摇荡声中低低地呻吟喘息着。 这样的声音,兰伯特自然不会陌生。他蹙起眉默不作声地听着,还没能想清对方为何会在自己的浴室里放纵,他便听到一声低浅的、沾着情潮的呼唤从门缝中丝丝缕缕地溢了出来。 “唔……兰伯特……” 兰伯特瞬间浑身一僵,下一秒,一股难言的寒意便从他的指尖开始,一路凉到了他的心口。 他忽然就想明白,那日格尔威茨是在用怎样的一种目光望着他了。 这可……真是讽刺。兰伯特在心里冷冷地笑了一下,但奇异的是,他既不觉得惊讶,也没有因此而感到恶心和厌恶。 他只是若无其事地走到了床边,轻轻坐下,然后听着格尔威茨的声音从隐忍到黏腻,从压抑到高昂,而后在一声短促地哼叫后,陷入了一片令人浮想联翩的沉寂。 半晌之后,门开了,他平静地与面色骤然苍白的格尔威茨对视,脸上虽未流露出丝毫情绪,但心中却诡异地,生出了一丝扭曲的快意来。 那一年,他二十一岁。那一年,他觉得,他这一脉果然已从根上烂到了叶梢,无可救药。 而他无意挣扎,甚至以一种纵容的姿态,看着那些溃烂一点点蔓延到了自己的身上。 从冷眼旁观,到默许,再到……也不过花了三年左右的光景而已。 有什么关系呢?他近乎冷漠地想着。反正,格尔威茨早已不拿他当儿子看待,而他,也早就不觉得对方有哪点像是他的父亲了。 只是,兰伯特没有料到,他分明已经动摇了,可格尔威茨却在他做出第一次回应的刹那骤然惊醒。 然后,便以许久都未有过的强硬姿态,在短短的一个月间安排了今日的一切。 态度激烈狠绝,不容置疑。 兰伯特对此亦没有任何不满,他顺从地接受了格尔威茨的决定,就像几年前接受对方对自己不伦的念想时一般。 然而他从未预想到,自己会在事到临头的这一刻生出了悔意来。 原来他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对格尔威茨毫不在意。 原来,他也有可能,是喜…… “兰伯特!”格尔威茨骤不及防的一声低喝炸裂在兰伯特耳畔,将兰伯特飘远的思绪拉回,也震碎了他心中那个骇人的念头。他知道自己眼神中的情绪大概没有掩藏得太好,被格尔威茨看出了端倪,可他也不想再遮拦,反而迈了一步,拉短了与格尔威茨之间的距离。 而一向姿态倨傲高高在上的格尔威茨却在此时退缩,连与他继续对视都不愿,只侧身越过了他,快步走到了那片玫瑰之前。 兰伯特没有急着追过去,他默默地望着格尔威茨僵硬的背影看了半晌,待到对方沉默着松懈了几分,才缓缓踱步靠近。 他伸出手来,就像不久前格尔威茨搂抱他时那样,将格尔威茨往自己的怀里拥去。 格尔威茨这次没有再跑,只是在兰伯特收紧手臂将他抱紧之前,他骤然转了个身,昂起头来直直地面向了兰伯特。 而后他毫不犹疑地抬手搂住兰伯特的脖子,阻止了对方下意识地躲避,并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狠狠吻住了那双冰凉的、紧闭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