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故人
炼心门所处的端州地属偏远，地广人稀，从这个镇子到下一个较大的城池，若走官道，也得纵马奔腾两个白日，当然也会途经一些零散村落。 他们运气不佳，走的第一日便碰上一场持久大雨，因为避雨拖慢了行程，驱马走到天黑都未寻见可投宿的人家。 周元登高远眺后从树上跳下来：“今天咱们要露宿郊野了。” 对初次出远门的师弟们来说，一切都很新鲜，他们积极地在附近寻找可用的营地。 方问心找到一处开阔平坦的平地，上面还有前人搭好的火塘，从使用痕迹来看，应当是最近几天才挖的。 周元点头：“就此处吧。” 几人听从大师兄的话，从马背翻身而下。 师兄弟们分工明确，喂马的、扎营的、拾柴生火的、撒驱虫粉的……忙碌到月挂中天才消停下来，围坐在篝火边分食干粮. 林知蝉边吃边瞅着周围阴气森森的密林深草，耳边是不知何处传来鬼哭狼嚎般的幽鸣，不由打了个寒颤，他搓了搓胳膊，转移注意力般看向大师兄，问道：“大师兄之前独自一人在这荒郊野岭过夜，有没有遇到什么精怪幽魂？” 这话问的，程舟忍不住嘲笑道：“你话本看多了吧？” 方问心还记着让自己穿女装的主意就是他出的，趁机出言相讥：“这世上哪有什么鬼？我看你是胆子小，怕黑罢了。” 林知蝉梗着脖子却不敢说不怕，只干巴巴地反驳：“我又没问你们！” 见师弟们要吵起来了，周元适时出来打圆场：“精怪幽魂倒是没遇到，不过我在这遇到过山贼，还有我在外的第一位好友……” 大师兄开口，将自己遇到山贼和一位刀客共杀敌的故事缓缓道来，几个师弟都静静听着，听到精彩处，仿佛自己就是周元般，要提剑砍杀些什么才过瘾。 听完，丁卯感叹：“真想见到这位郑锋少侠，看看他的刀威势几何，竟能以一己之力对阵数名山贼不败。” 林知蝉好奇地问：“那大师兄你呢？” “我没数过，不过那群山贼虽人多势众，但终是乌合之辈，不足挂齿。” 这意思就是不少于郑少侠了。 方问心默默估算自己能同时与多少敌手周旋，可惜由于缺少参照，他最后只草率地下了一个不服输的结论：周元能打多少他就能打多少。 “不知道我们能不能遇见山贼。” 见几个师弟竟希望遇见山贼，周元哭笑不得，只催促几人快快休息。 他们用抓阄的方式排了两个人轮流守夜，方问心运气尚可，今夜没轮到他，但和谁睡在一个帐篷这个问题又引得他小小纠结了一番，他看看还算清爽干净的周元，再看看不拘小节的几个师兄弟，还是钻进了相对更熟悉的周元的帐篷。 他自我开导道：周元是他们之中经验最丰富、武功最高的，跟他住也最安全。 方问心在中间拿手画了一道，将帐篷分成两边：“师兄，我们一人一半，楚河不犯汉界。” 周元笑道：“可我记得小时候师弟的睡相颇为不佳，若问心你犯了我的汉界，该如何？” 都哪年的事了？ 方问心死不承认：“师兄记错了吧，我睡相很好的！” 说完，他背对周元和衣而卧。 野外更深露重，甚是湿冷，方问心本就体弱畏寒，睡着睡着身体本能地寻求热源，不受控制地往火力旺盛的周元身边凑。 周元半睡半醒间察觉到什么东西往自己怀里拱，睁开眼睛，看到是微微发抖的方问心，不推反搂，把人抱进怀里，嘴里如同小时候哄他睡觉般喃喃：“阿心不怕，师兄在。” 方问心还以为自己初次在野外露宿，会睡得不好，没想到一觉睡到周元叫他起床为止。 “阿心，该起了。”周元知他爱面子，只叫醒了他便离开了。 他不说，方问心也能从自己睡醒的地方、抱着的被子看出端倪，想起昨夜自己说的“我睡相很好。”不由脸一阵红一阵青。 难道他睡相真的很差？ 差就算了，居然还被周元知道，他肯定在偷偷笑话自己！ 方问心自感尴尬，这天行路都刻意和周元拉开距离。 一路上师兄弟几人还在惦记昨日大师兄故事里的山贼。 也许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到了傍晚，他们刚翻过一个山头，就隐约听到刀剑交接之声，周元止住前进的势头，轻身一跃，恍若飞鸟般站在纤细枝头眺望远方：“恐怕是山贼在截镖。” “山贼！”师兄弟几人眼前一亮，竟有几分欢呼雀跃之色。 周元知道拦不住他们，何况下山就是为了历练，把他们拘着又有什么意义？ 他想着，索性说道：“刀剑无眼，你们需得跟在我身后行动，不得鲁莽。” “是！大师兄！” 这些山贼也正如大师兄所言，只是乌合之众，仗着自己身强体壮手有利器罢了，在他们这些练家子手下不说犹如砍瓜切菜，但也是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倒一双。 有了他们加入，本处境艰难的镖队颓色渐去，山贼中的一名高手见状不对，伸腿一扫，踢出数丈高的泥沙，与他对阵者急急收刀回防，护住双目，却不料那人呼哨一声，居然趁此时机，身形暴退，窜入了山林之中，其他还能活动的山贼纷纷跟在他身后逃走。 周元拦住他们还想追击的脚步：“穷寇莫追。” “多谢阁下救命之恩，请……”之前与头目打得有来有回的刀客走到师兄弟前，话音一转，颇为惊喜，“周元？！” “郑锋，好久不见。” 他就是郑峰？大师兄在外认识的第一个好朋友？ 方问心挑剔地看向来人。 只见眼前青年皮肤晒得黝黑，几缕头发不羁地散落额前，一双黑眸锋芒内敛，一笑之下露出一口与肤色对比强烈的白牙，显得有几分傻气。 哼，不过如此。 不动声色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方问心得出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