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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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放亮,凉州城外三五里的官道上,凯旋的大军正在开拔,缴获的皮毛、马匹、银器、骆驼不计其数,辎重车的车辙都被压入了泥地里,数千马蹄橐橐而起,泛起铺天盖地的烟尘,把初升的日光遮了个干干净净。 凉州城里东南一角,无名客栈的老板捂着鼻子,对院中一行三人高喊道:“这人都臭了!哪里还救得活?你们快给我滚!别耽搁我做生意!” 肖成从地上跳起来与老板对骂:“你说救不活就救不活了?你是华佗还是扁鹊?你这儿有生意吗?耽搁你什么了……” “肖成。”纪南星依旧蹲着,头也不抬地将手里的包袱扎紧,“别与他嚼舌,我是大夫,救不救得活,我 心里有数。” 肖成立马噤声。 纪南星站起身来,从怀中摸出半吊钱,对客栈老板道:“我们可以走,但请您帮两个忙。一是想打听一下附近有没有闲置的院落可供租赁……” 客栈老板见钱眼看,没等她说完,便慌忙接过钱,“好说好说。这凉州连年征战,十室九空,你们往东走个几百步,便有个空置的小院,那原本是我小舅子的,他们一家早逃去了关内,这世道……只盼着这一次大军打了胜仗,能太平个三五十年的……” 纪南星打断他的絮叨,径直道:“第二件事,请您拆一扇门板,我们好把人抬走。” 老板随着她目光一块儿看过去。 其实在老板眼中,那一团黑脏恶臭的东西,已经称不上是人了。 仔细瞧瞧,似乎能看出那是个极瘦极瘦的人形,整个脊背蜷成一团,双腿也半缩起来,姿态像个重伤的野兽,身上被人盖了件斗篷,上头露出嶙峋骇人的肩胛骨,下头露出两条血rou模糊的双腿。 院中那一股恶臭,便是从此人身上发出来的。 他的头发蓬乱虬结,里头不知道藏着多少败草马粪,腿上的伤口似乎已经腐烂,流着脓血。 老板强忍恶心,也不讨价还价,慌忙命伙计去拆门板,只求早日送走这尊瘟神。 两个伙计很快拆了扇门板抬过来,丢在院中便跑,多一刻也不肯留步,边跑边干呕。 肖成气得牙痒,纪南星则面色宁静地对他抬抬下巴,“你抬肩,我抬腿。当心别动了他脊背的位置。” 地上那人太轻,两人没费什么气力,便将他抬起放在了门板上。 客栈老板送神心切,主动将自家的板车借了出来,叫他们将人放在板车上推行。 车轮碌碌转动,出门时略颠簸了一下,躺在门板上那人终于发出了被肖成背进来后第一声呻吟。 短促而无力的这声呻吟过后,那人便又沉沉昏了过去。 两人一车艰难前行,正迎着大军趾高气昂的号角声。 一声号角的长鸣悠悠落下时,肖成吸吸鼻子骂道:“把先锋主将扔在那死人堆里不管不问,扭头就称大破匈奴,拔营凯旋,二皇子哪里来的脸?!” 第二声号角再度破空而响,盖住了他接下来的破口大骂。 客栈老板指的小院里有三间正屋一间灶屋,虽蒙了尘土,桌椅床铺倒也还算整齐,最好的是后院有口水井,一桶下去虽只能打上来半桶水,但水流倒源源不绝。 纪南星与肖成两人手脚麻利地将正屋清理出来一间,又打水清了锅灶,直忙到大中午,累得浑身是汗。 板车一直停在院中,车上的人侧身蜷着,无声无息,真如死了一般。 已是十月的天,早晚俱是白霜满地,好在这日无风,纪南星四下里张望了一番,命肖成兑了桶温水提到院中,“就在院里给他清理,否则弄得屋里太脏,不好打扫。” 肖成嘀咕道:“纪娘子,怎么连你也嫌弃我家将军?” 纪南星不接话,走去房中脱了夹袍,换了间干净轻薄的澜袍出来。 肖成搬了水桶过来,盯着板车上一动不动的人看了半天,却不敢动手。 纪南星绞了湿湿的手巾站到车头,对肖成道:“我来给他擦身上,你再去打桶水,替他洗头发。头发总敢洗了吧?” 肖成哦哦两声去了,纪南星捏着手巾,深吸了一口气,掀开了裴逸身上的斗篷。 湿热的手巾缓缓落下,反复个四五次,才渐渐擦出一片白皙而痩销至极的肩骨脖颈来。 肖成搬了另外一桶水回来,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温水撩到裴逸虬结的长发上,一边悄悄打量纪南星的动作。 只见她始终面冷如水,手不晃不抖,擦拭完肩膀,便毫不犹豫地将裴逸身上辨不出颜色的衣裳剪碎了,又顺着他蜷成一团的身子一点点擦将下来。 裴逸原本被污垢裹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直叫人害怕,洗净后看得清了,只见他瘦成了一副骨架子,身上处处都支棱着,薄薄的皮肤都挂不住似的,愈发令人心惊胆战。 肖成忍不住抹起泪来,纪南星却不管他,擦完了裴逸上半身,跳过了股间腿根的部位,先去看他腿上的伤。 她伸手轻轻按压,万幸,两个膝盖骨似乎安然无损。 但大腿小腿上的伤纵横交错,似乎有箭伤有刀伤,时间久了全烂作一团,已分不清了。 纪南星犹豫了下,回屋拿出自己随身的一包金针,先附在裴逸耳边道:“停云,我先给你扎几针,好叫你晕过去,一会儿我给你治伤时,你便不会痛了。” 裴逸一直双目紧闭,毫无反应,此时却突然动了动嗓子,似乎要说话。 纪南星附耳过去,听见他喉头翻滚,极为艰难地吐出几个破碎的气音:“……退婚……不退便……不要你治。” (工作得心情很差,想给自己换换脑子,翻出了很久前一个脑洞,只是随便贴贴,大家随便看看就好,暂时不用有啥期待……) (好久不见了各位小可爱们!送上周五的飞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