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角
期末如期而至,不论之前遇到了多少问题,真到了上场核验实力的时候,阮月出奇的平静。 试卷上的知识点早再心里过了成百上千遍,熟稔的像是相处多年的老朋友,哪怕换个地方见到仍旧可以游刃有余的寒暄相处。 最后一场收卷铃声响起,笔触落纸间,四个月之久的点滴随着那份填满的试卷一并消散在过往的时空中。 阮月不想和人流挤,慢悠悠的收拾好东西走出考场时,却发现廊道里的人不减反增,压抑数日的高中生们终于在期末结束后迎来了小小的喘息,眼下正在廊道里叁五成堆的凑在一起,尽可能的拉长这份快乐。 少年少女的欢呼、老师们的催促与广播站的音乐声,在她的耳膜处融成了一团,悉悉索索生动的与她无关。 她微微抬手,遮住了照在自己眼皮上的那束暖阳,心头那份藏匿已久的阴霾在日光之下无处遁寻。 阮月像是神经弧线可以绕地球叁圈的长颈鹿般,在这样欢天喜地的时候,终于对数日前的决绝有了实感——都过去了,就算她有些不舍可一切都过去了—— 欢呼和雀跃总是短暂的,于高二的学生而言,在高考结束之前并没有假期这个概念。 更何况,华峰的期末考试比其他学校要早一个月,别的学校考完试就能直接放假,可在华峰,期末考试结束并不代表什么,他们仍要按部就班的继续上课。 唯一值得庆祝的事情就是,期末判卷大概需要一周左右,在出分之前的这段时间,相较于其他时候要自由的多,只要不闹得太过火,老师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前些日子累狠了,阮月本想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番,只是天不遂人愿,事情先一步找上了门——她被迫成了舞台剧的女主角。 B市讲求素质教育,虽说都是表面功夫,但仍会极力在边边角角印证着自己的不同。 华峰一年一度的开放日汇演便是如此。 每年寒暑假前夕,向来封闭的华峰都会邀请些社会有识之士前来参观,美名其曰社会上下共同监督,实则就是为了多收些捐赠款。 参观的内容除了校史馆、社团展示之外,最重要的是晚间的开放日汇报演出。 汇演的节目都由学生们自己编排组织,只要节目在汇演之后的综合评判里获得奖项,该节目的所有参与人员都会获得一个校级表彰。 这个表彰在一类自主招生里颇有些含金量,几乎可以等同于各类竞赛的第一亦或是打破记录的运动员。 因此,不少学生挤破了头想要在汇演中大放异彩,卷生卷死的结果就是节目质量节节攀升,汇演的精美程度甚至比的上一个地方电视台的小型晚会。 阮月参与的这个舞台剧就是汇演节目之一,其实舞台剧最初的女主角并不是她,早在两个月之前,校内汇演的选拔名单就已经出炉,陪着舞台剧过五关斩六将的女主角另有其人。 只不过那个体cao运动员学姐刚在青年运动会上夺得一枚金牌,保送资格定下来了,汇演夺奖于她来说就成了可有可无。 人生大事落定加之受不了汇演反复枯燥的排练,她一声不吭的出国旅游去了,临走之前把舞台剧的所有演员全部拉黑,相当没有责任心的留了一地烂摊子给别人。 阮月就是这个时候被拉来救场的,她原本不想答应,奈何舞台剧的总导演高叁学姐莫莉,在她从A班掉到E班的时候,仗义出言帮她抵挡了不少风言风语。 她之所以答应,除了存着些报恩的想法,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莫莉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早从去年,莫莉就开始着手准备B大的自主招生,可惜连续两年的数学竞赛,她都发挥失常与金奖失之交臂,为了将履历补齐,这才死马当活马医,把全部的希望放在汇演上,谁想,刚刚看到点胜利的曙光,女主角却跑路了。 阮月向来不喜欢凑热闹,这件事情并非秘密,同时她也知道莫莉并非挟恩图报那种人,对方明知道她的性格,却还是硬着头皮求上了门,可见当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不管是还人情还是救人于水火之中,阮月都没有拒绝的理由,哪怕距离开放日汇演仅有半个月的时间,她还是答应了下来。 说起来也巧,莫莉主导的舞台剧是由西班牙祝圣音乐剧埃尔切神秘剧改编而成的,讲述的内容是圣母玛利亚的死亡、升天与加冕。 舞台剧的名字除了贴合主题外,同时也致敬了卡拉瓦乔西,与其画作同名就叫《圣母之死》,而阮月作为女主角,在其中饰演的角色自然就是圣母玛利亚。 初次听莫莉给她介绍剧本时,她诡异的沉默了,总觉得有人比她更适合出演这个角色,毕竟有人只是扮演圣母,而有人是真的圣母。 为彰显华峰的高逼格,整个剧目是全英文呈现,舞台剧分为四幕除了伏笔,其他叁幕皆有阮月参与,只她单人的台词就多达叁十几页。 想当初原定的女主角背下叁十几页台词用了近一个月,甚至最后那几次排练还在打磕绊。 眼下只有半个月的时间,莫莉担心她记不住那么冗长复杂的台词,一度想要修改剧本,给她减负。 谁想,阮月只用了一天的时间,不但把自己那部分台词背了下来,连带着其他人的台词也了然于心,倒是令剧团上下十分惊喜。 原本对这个空降女主角颇有成见的成员,见她这样上进,对她的好感大大提升,不到两天,阮月就和剧团其他成员打成了一片,这般融洽的关系下,几次剧本围读也进行的十分流畅。 对方几次叁番带来的惊喜令莫莉自信心暴涨,就在她以为舞台剧获奖就是板上钉钉的时候,阮月的第一次试戏将她从天堂拉到地狱。 看完了阮月第一次走戏,剧团所有人都沉默了。 联想这个漂亮小学妹的外号什么冰美人、AI、酷姐,莫莉攸然生出一种顿悟之感,甚至觉得这些外号还不足以描述她看完阮月走戏后的微妙心情。 她不懂为什么会有人开心悲伤难过痛苦都是同一个表情,莫莉掐着自己的人中,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晕过去时,就听饰演女二号的演员安慰她:“至少小学妹长得是真的很美。” 刚还处在崩溃边缘的莫莉,如今像是忘掉烦恼般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阮月漂亮是不争的事实,甚至到了只要不是瞎子,在路上看到她就会挪不开眼的程度。 但莫莉知道,音乐剧出身的女二号说的漂亮并非单纯的皮相美——阮月的脸好像是为舞台而生的。 说着,她的目光不自觉移到舞台上——少女在汇聚灯光的舞台中央白的几乎发光,宽横的构图令她窄小精致的脸庞平添几丝大气,素净的眉眼更显英姿,像是扎根在戈壁滩上倔强生长的草木,乌黑柔软的发丝垂落在脸颊两侧,刚柔结合更显几分故事感,俨然美的和别人不在一个图层。 顶光、拉宽、吃妆任意挑出一样,对普通人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可这些旁人眼里严苛的挑战,非但没有令阮月有半分失色,甚至将她面部的优点极尽所能的展示出来,比以往美的更甚。 没想要阴差阳错挖到了个宝,莫莉沾沾自喜的同时也隐隐有所感,只要不出什么大岔子,这次校级表彰非她们莫属—— 阮月自然不知道莫莉对她这样大的信心,或者说对她的脸这样大的信心。 不同于其他人或多或少表露出的失望,走戏之前她就知道,这次结果不会尽如人意,毕竟她先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表演,更遑论舞台剧经验,初次上台发挥成这样也算正常。 虽说她对自己的表现接受程度良好,但毕竟舞台剧的最终呈现效果和莫莉的前程有直接关系,容不得她止步不前。 得知阮月被临时拉去汇演,教导主任痛快的给她批了假,让她这段时间专心排练,至于落下的课业等到表演结束之后,安排专门的老师给她补习。 由此,她这些天跟与世隔绝了般,一整天一整天泡在排练室,练台词练形体练情绪,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排练走戏,以期在上台之前取得最大的进步。 这样的忘我状态持续了一个周,直到期末考试出分那天,来给她送饭的司思带来了两个消息—— 第一,她擦边进A班了,虽然倒数第五的名头不大好听,但突击学习四个月取得这样的成绩,她还算满意。 第二,文颂累计违纪次数太多,被学校记处分并停课一周,刚刚才领了处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