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我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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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义雄、孙墨婷和姜芷确实是幸福的一家人。 姜义雄能干开明,孙墨婷精致追求生活情趣,姜芸活泼大方。很多“幸福”家庭只有表面的和谐,但他们不是,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家三口。 姜芸每天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所以最有发言权。 孙墨婷喜欢用各种方式记录生活的幸福瞬间,比如这一面壮观的照片墙,搬了两三次家,越来越壮大。 它如此显眼,任何进屋来的人都会观赏一番,每当这时姜芸就会在一旁提着心,仿佛对方在做一道阅读鉴赏题,解析得到的答案是:姜芸与这一家人不同,她被排除在外。 对方感慨“你们家有这么多照片啊”之后,问一句“怎么上面你出现这么少?”她就会心惊胆战,如同被扒光了站在聚光灯下接受审判。 为什么我出现这么少?因为我不是这家的小孩,还做不到随和从容地挤进一家三口之间,自然地摆出比心或比耶的姿势。 “因……因为我不爱拍照。” 这个答案说服力够吗,对方会相信吗?她莫名心虚,忧虑异常,陷入无限内耗。 如果她心胸更开阔,姿态放得更低就好了。然而她就是做不到,或许演技修炼还不到家吧。 而做不到也会遭遇另一种指责。姜芷的外婆常对孙墨婷耳语:“当初劝你别收养她,偏不听,看吧,养不熟的白眼狼,一点也不亲人,连拍个照都不情不愿!” 到底怎么做才好?被收养明明不是她的本愿,却是深切羞耻感的来源。 这面照片墙,成了心魔最彰然的具象化。它那么显然地表明了,她不是这一家人,却住在这里,花人家的钱,叫别人父母爸爸mama——多不要脸啊,得知真相的人一定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做过最美的梦是,地震把这面墙震塌了,天上掉炸弹把墙炸没了……第二天醒来,神清气爽。 接着……陷入久久的自责。 她怎么能这么敏感,小心眼,且脆弱。孙墨婷热爱生活,热爱记录一家三口的生活点滴,有什么错?让她感受到排斥,也不是他们的本意。 她就是因为这么阴暗,才会不讨喜。 可她做不到洒脱大方。 她只是觉得——能不能,能不能不要那么明显地炫耀你们的相爱和幸福啊,其他的区别对待我都能接受,一定要把我不是你们家人的事实挂在墙上吗! 她的房间有一半用来放置姜芷不要的杂物,为了方便姜芷上学,全家搬来这里,她每天六点钟就要去地铁站乘地铁…… 这些都没什么,但我也有自己少而可怜的自尊,薄而廉价的面子,我不想每天被一面墙热辣辣地打脸,不想自己被抛弃的残劣摆出来,让所有人都能看见! 随着这一面墙越来越难以忽视,本就从不主动带人回家的姜芸,找尽借口拒绝了几乎所有朋友和同学来访的请求。 尤其是,认识蒋慕之后,一想到他某天看到这面墙,就无地自容。 姜芸抬起头,尽力了却笑得仍然勉强:“可……可是爸爸mama对我很好,跟对他们女儿一样好,我过得很幸福。” 蒋慕心口一颤,他熟悉这种目光,那是在人群中落单的孩子眼中特有的彷徨和卑怯。 他别开脸,过了一会儿,说了句无关的话:“你知道,我脑子里的病,是怎么来的吗?” 姜芸茫然地摇了摇头。 蒋慕勾勾嘴角,然后再也抬不起来。 “上学前,我性子野,被父母送到乡下小镇,受严厉的爷爷管教。我跟他针锋相对,常把他气得吹胡子瞪眼,打我的扫把都断掉三根。” “但他也很疼爱我,钓来的鱼,给我吃最大的一条,每天很早起来,用新鲜的鸡蛋给我下鸡蛋面,赶集时买很多我爱吃的东西,晚上给我讲天南海北的故事。” 说到这里,声线开始发抖,蒋慕望着窗外幽蓝的天幕,呼出一口悠长的气,才有力气继续讲下去。 “有一天,忘了因为什么原因,他惩罚我禁足,说必须写完算术题才能出去,然后提着泥瓦桶去后院修屋顶的瓦片。正好那天镇上有什么活动,邻居家几个孩子找我去看热闹。我说去不了,他们就自告奋勇跑去后院找我爷爷说情。” “没多久他们回来,说爷爷松口同意了,我虽然奇怪,但见他没从后院追出来,就信以为真,欢天喜地跟他们一起出去闹。后来才知道,爷爷根本没同意,那几个调皮的小孩,拿走了梯子,让他没办法从屋顶下来。那天晚上……” 他闭上眼,深深喘息。姜芸第一次看见那张冷峻的脸上露出称得上胆怯的表情。 “那天晚上我回去,看见爷爷躺在后院,一动不动,身下全是血,一摸,身体又冷又硬。原来,他试着抓住树枝从屋顶下来,结果一时失足……但凡那天我走前去后院看了一眼,或是不那么贪玩,玩到那么晚才回家……” 陷入心底最深的梦魇,蒋慕脸上的肌rou呈现出痛苦而扭曲的痉挛,狭长的眸中,情绪纷繁混乱,望着自己的手,仿佛它们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爷爷。 姜芸心疼得快要裂开了,扑上去抱住他,潸潸的眼泪沾湿了蒋慕肩膀上的衣服。 “这不是你的错!”她好像丧失了汉语能力,只剩下这一句话会说。 怀里的高大的躯体渐渐平静,一双手轻柔地抚摸她的头发,“你也没有错。”蒋慕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说。 姜芸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铺天盖地的酸涩几乎要将她淹没,唯一能做的是紧紧抱住他,把所有的泪都嚎啕地洒在他胸前。 两个人,揭开心底最深的伤口,给对方看。很公平。 最后,蒋慕细致地擦掉了姜芸脸上的泪,牵起她的手,浅淡地笑笑:“走吧,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