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破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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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需要对我有任何的回应。” 席星洲吃着饭菜说道:“我很清楚爱这种东西只是单方面的,有没有回应并不是我能掌控的,不是我爱你你就非要爱我。我今天跟你说,只是我想要表达的,你不需要有任何的负担。” “就像平时那么相处就好了,可以吗?” 陆周月也是这时候才感觉到席星洲身上的不自在的。 既然他说不需要回应,陆周月果然什么都没说。 她曾经一度觉得她是爱席星洲的。 会给他钱花,会跟他zuoai。 可后来发现好像又不是这样的。 她张了两次嘴,最后只说道:“你明天来帮我种树吧,我不会。” “好啊。” 席星洲颔首微笑:“种在哪里?你们家的院子吗,那会不会让花园有点不协调?” 陆周月家的小花园种满了花,他都叫不上名字的。 那里名贵无比,似乎容不下一棵灰扑扑的枣树。 “靳行之他们家的旧院子里。” 陆周月说道。 席星洲的气息稍微一滞,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良久说道:“好。” 爱并不是完全美好的词汇。 它还能蔓延产生出来许多没办法控制的恶念。 譬如嫉妒、譬如憎恶。 就算是再怎么清风明月的人也逃不过这一难关。 于是乎就有了一句,英雄难过美人关。 因为在那一刻,英雄也会变成小人。 席星洲带着陆周月散步在一盏盏亮起红灯笼的路灯下,忍不住的想—— 靳行之走了真好。 如果靳行之不会回来就好了。 他深知这种情感的来源是凝视他的深渊,印证着他虚伪的大度。 他把陆周月的手牵的更紧了一些,屏退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这条路可真长。 他们还能走很久。 酒店的夜里静的吓人,到了时间公园里也陷入了一片黑暗。 陆周月坐在高脚凳上侧着身往黑漆漆的公园看,席星洲把那些被罩、床单拆了,又卷好,换上了新的床单。 “现在要睡觉吗?” 他走到陆周月身后,想了想用手臂把她圈进怀里,闻到了她身上独有的一种木质香的味道。 “你要zuoai吗?” 陆周月仰头看了他一眼。 席星洲一愣,笑着摇头:“不做。” “今天跑了那么远,还不累?” 她没说话,席星洲就问:“你房间里是什么熏香?闻起来很安神。” “乌木沉香。” 两个人就这么半靠着不知道多久,陆周月才说道:“我要去洗澡睡觉了。” “嗯。” 这个酒店的热水开关很邪门,陆周月调整了半天,要么太烫,要么太冷,最后乱七八糟冲了个半凉水澡,出去的时候整张脸泛着白,牙关紧咬着打哆嗦。 席星洲就坐在陆周月原本坐过的地方,一样的姿态向下看。 夜深又冷。 公园里只剩下模模糊糊的常青树跟光秃秃的树杈。 他回头看到陆周月站在空调底下,瑟瑟发抖地紧抱着自己。 “浴室没热水?” 他过去一摸,果然手冷的像是冰碴子。 他皱着眉头把人裹在怀里,攥着她的手撩开了单薄的毛衣放在腹部捂着:“怎么不说一声,让工作人员来修。” “有热水,但是有点烫。” “那不就是坏掉了?” 席星洲又觉得好笑,又觉得生气。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生活常识乱七八糟。 他带着陆周月裹进被子里,整个罩在她身上,房间里安静的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席星洲朝下看就看到陆周月藏在被子里,蜷缩在他胸口。她那双手已经升了温,贴在他的腹上动也不动。 看了没多久,他的气息有些乱。 感受到这变化的陆周月抬起头,明暗交织的被子里,少女那双眼睛显得很亮,光在她眼中化作了星辰。轻柔的呼吸交织着。 席星洲喉结滚动,把被子重新裹好,盖住了交迭的视线,隔着被子把人抱紧了一些。 “过年的时候你会出去玩吗?” 席星洲问道。 陆周月钻了钻,半个脑袋钻出了被子,埋在他怀里闷声闷气道:“不出去,要拜年。” “去亲戚家?” “爷爷、奶奶去世的早,可能会去一趟外婆家。” 陆周月说道:“我不喜欢过年。” “为什么?” 席星洲小时候最喜欢过年,也许是会被气氛所影响,一家三口的时候只有过年会有那么几天好日子。 父亲赚到钱也许会给他添一件新衣服,给家里割两块儿rou,买一些瓜子花生跟糖果,买上崭新的对联。 他特别喜欢贴对联。 那时候mama会做浆糊,爸爸搬个凳子到门前。他就负责拿着刷子给对联刷浆糊。 没有争吵,没有打架。 母亲会揣着手喊,歪了,歪了,往左边一点,好,就这样。 鞭炮的声音霹雳啪嗒,让空气中都染上一股硫磺的味道。 夜晚也好看。 那些绚烂的烟花一朵朵的绽放。 到0点之后又消声灭迹。 他总会坐在院子里,穿着厚厚的棉衣,直到烟花不再升起。 从热闹到寂静,这个环节从小到大他都经历过无数次了。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会记得那些烟花绽放的时刻,并期盼着下一朵的到来。 陆周月沉默了很久,说道:“因为家里总会来很多烦人的人。” 那些拖家带口,用拜年的借口堂而皇之的上门,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过年嘛,总是要有些好看的脸色。 陆周月从头到尾都要坐在客厅里,把一个回答对着不同的人说,说了一遍又一遍。脸都要笑的僵硬了。 “有些人确实……很麻烦。” 席星洲沉吟一声:“我就不太喜欢我二姑家。” “为什么?” 席星洲从不来说这些事情的,陆周月就好奇。 “因为过年的时候她总来我家蹭吃蹭喝,家里的小孩子也很没有分寸,临走前还要把我家那些还能用的东西打包带走,害得我mama还要赚钱再买新的。” 他说完自己也笑了,问道:“是不是觉得很荒谬跟可笑?” “因为一点吃吃喝喝和不值钱的东西我都能记这么多年。” 他叹了口气:“可是吃吃喝喝跟不值钱的东西,就是我们家当时的全部。” 陆周月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身,埋头进他的胸口。 席星洲忽然就觉得眼睛有点发涩,平静说出口的这些话里都染上了悲伤的气息。 “你是在安慰我吗?” 他笑着问道。 “没有,我只是有点困了。” 陆周月说。 席星洲又觉得好笑起来,拍了拍她的脑袋:“那你睡吧。” 陆周月紧抿着唇。 她去过席星洲家里,那家徒四壁,连猫都又瘦又小的。 小矮窄的房间能放下多少的东西呢? 她曾经觉得自己好辛苦,确实也很辛苦。可有时候又觉得自己矫情极了,她再怎么落魄的时候也没沦落到像席星洲那样。 如果换做是她经历席星洲那样的生活,她会怎么做? 她想不出来。 她攥了攥席星洲的衣服扯了一把:“你睡着了吗?” 席星洲抬起眼睛,声音有些哑:“怎么?” “你会不会恨啊。”陆周月说道:“有那样的家庭,有那样的遭遇。” “恨?恨自然是有的。” 席星洲说道:“我觉得这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恨也并不能改变些什么。” “后来我就想,人生很像斗地主,你玩过斗地主吗?” 陆周月摇摇头。 席星洲又是沉默,而后说道:“没玩过也没关系,我是想说,人的一生手里会抓到很多牌,烂牌、好牌,但没有绝对的烂牌,也没有绝对的好牌。每一张牌都有它存在的必要性。” “我不感谢那些糟糕的经历,但是有时候又会想。幸好我经历的糟糕足够多,所以很多事情已经打击不到我了。我可以更专注、更确定我到底想要什么,我要走什么样的路,我应该珍惜什么样的人。我手里牌不好,那我就多努力,多给自己创造一点机会。不到最后,没人能确定这场牌局到底谁输谁赢。” 陆周月听懂了。 她点着头,道了一声“难怪”。 “寒门出贵子”这种事情并不少见。 当年的席星洲要背景没背景、要人脉没人脉、要资金没资金。 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却一跃成为了江市的新贵。 这一切都不是突然发生的,而是早有伏笔。 他这样性子的人,成为峰顶上的人似乎是必然的。 而那些几代世家的人,虽然拥有最好的资源,可是优渥让他们变得娇贵,显赫的家世就成为了牢笼。 他们有些人一辈子都没走出身世所带来的圈子。 所以一旦圈子烂掉了,就要面临黄昏末日的到来。 譬如陆家、譬如周家,譬如那些在争斗中一并被处理掉的大大小小各种世代家族。 有些人称陆周两家倒牌那一刻,江市才焕发了新机,新鲜血液的涌动让江市变得更好。 风投、cao手,终究是站在刀尖上行走的刽子手。 陆周月觉得脑袋又开始疼了。 她深吸了口气,想到了—— 不破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