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终究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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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生第一次,李钦载如此近距离感受到来自女帝的压迫力。 以往见到武后时,她是李治身边贤惠温婉的妻子,她是臣子眼里雍容高贵的皇后。 但她此刻的样子,却像一只统领草原的母狮子,浑身上下散发出睥睨天下的气势。 或许,这才是她真实的样子吧。 在李治面前是做戏,在臣子面前也是做戏。 经历多年后宫残酷搏杀,她除掉了敌人,心性变得坚忍无情,在后宫的激烈厮杀中成为最终唯一的胜利者,怎么可能仍如当年那般温婉善良当年李治身体抱恙,让她代笔批阅奏疏,终于释放了她心底里的魔盒,她的野心,已不仅仅是后宫之主。 李钦载后背冒出一层冷汗,垂头努力组织措辞。 今日若应对不好,怕是从此要跟她结为死仇了。 “皇后,并州粮案,臣只能就事论事,韩国夫人罪不至死,若杀了她,恐惹朝野非议,也会对陛下和皇后的清名有损。” 武后眉梢一挑:“哦?如此说来,景初没杀韩国夫人,是为天子和本宫好?” 李钦载低声道:“臣没那么伟大无私,臣也只是想自保,皇后若真想杀韩国夫人,相信愿意为皇后效劳的人很多。” “所以,景初不愿为本宫效劳吗?”武后步步紧逼。 李钦载思索片刻,小心翼翼地道:“臣当然愿意为皇后效劳,可终究还是要做法度允许之内的事,否则,不仅皇后难以立行,臣也难以立身。” 武后冷笑道:“看不出景初竟是如此正直之人,与当年的荒唐纨绔样子浑若两人,本宫倒是走眼了。” 李钦载犹豫了一下,索性豁出去道:“皇后,若臣真杀了韩国夫人,皇后固然满意了,但……陛下若真有寻花问柳之心,皇后杀了韩国夫人,还有别的女子不顾廉耻迎合陛下,皇后深居后宫,难道诸事不问,只管杀人,那么多女人,您杀到何时休?” “皇后每杀一人,与陛下的夫妻之情便淡薄一分,杀到陛下寒了心,难道皇后会有好结果?若夫妻反目,臣恐皇后重蹈昔年王废后之覆辙, 请皇后三思。” 武后浑身一震,失神地喃喃道:“杀了她,还有后来人,是啊,本宫杀到何时休?” 见武后的态度已有松动,李钦载急忙道:“臣别无他意,皇后与天子夫妻情深,是臣和天下人之幸事,宫闱若不宁,天子安能从容治理天下,皇后,夫妻维系感情如同治水,堵不如疏啊。” 武后回过神,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想不到景初除了逢迎之辞颇令人愉悦外,说起大道理也是一套一套的。” “臣的大道理向来是做全套的。” 绷紧的身子渐渐往后一靠,武后神情也变得疲惫起来。 “罢了,并州之事,就当没发生过吧,这些见不得光的事交给你,本就是我所托非人,是本宫的错。” 李钦载的肩膀也松缓地垮了下来。 这道坎,终于过去了。 看得出来,武后对他的嫌隙之心已消,终于不必再提心吊胆了。 但李钦载同时也很清楚,武后原谅他不是因为他刚刚的说辞,而是他自身的价值。 是的,李钦载的价值决定了武后的态度。 如果换了一个庸碌无为的臣子,哪怕跪在武后面前痛哭流涕,她也绝不会让这个废物活着。 李钦载不一样,他这两年的种种不可思议的成就,发明出来足以改变大唐的物件,绝不是庸碌之辈可比。 李治仰以为国器的臣子,武后纵然心有嫌隙,也只能宽容他的一切。 杀韩国夫人固然重要,但不是最重要,武后当初向李钦载透露这个意思,其实主要还是为了试探李钦载,有隐约逼他站队的意思。 武后在朝堂里有党羽,但她希望朝堂党羽里能够多一個像李钦载这样的能臣干吏。 可惜,想要掌控李钦载这样的臣子,比掌控一个庸碌废物难太多了。 并州粮案,李钦载处置韩国夫人的方式,已经很隐晦地告诉了武后他的态度。 可以做事,但不站队。 他并不想加入朝堂任何一个阵营,更不想被打上某个党羽的标签。 武后能拿他怎么办? 除了原谅,还能怎么办? 见武后呆坐怔忪的神色,李钦载小心翼翼告退。 待李钦载退出房门许久后,武后才回过神,幽幽叹道:“终究是人才难得啊。” 走出后院,来到中庭,滕王正独坐在院子里的回廊旁出神。 李钦载与他迎面而遇,滕王一呆,顿时前仇旧恨涌上心头,上前一步揪住李钦载,喝道:“还钱!” 李钦载被吓了一跳,左右挣扎不已。 “还啥钱?谁欠你钱了?” 滕王大怒:“并州时,你骗光了本王的钱,不认账吗?” 李钦载也怒了:“你疯了?明明是你自愿给我的,你想想,是谁主动登我刺史府的门?是谁带了满车的重礼?我请你登门了吗?我求你送礼了吗?” 滕王一愣,下意识脱口道:“好像也是……” 随即回过神来,滕王怒道:“你,你污我女儿清白,说什么情比金坚,要加钱,这难道不是骗吗?” “当然不是骗,你主动登门,主动送礼,我不过说了一句得加钱,你果然加钱了,教我如何推却?”李钦载怒道:“送出去的礼,如今居然想着要回去,滕王殿下,天下可有如此礼数?” 滕王气坏了:“我不管,还钱!你骗了我的钱,此事断难善了,不还的话,我要在天子面前告御状!” 李钦载双手一摊:“没钱了,已经花完了。” “花……花完了?”滕王一呆:“那可是好几万贯钱,就花完了?” “哦,我请工匠打造了一个金玉镶嵌的小屋子,花钱颇巨,所以钱花完了。” 滕王傻傻地问道:“你打造金玉屋子作甚?” 李钦载眨眼:“打算送给金乡县主呀,汉武帝不是说过,要造一座金屋,把陈阿娇藏起来,我欲效武帝之雅好,将金乡县主也藏在金屋里。 滕王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尖利喝道:“你敢!” “我与金乡县主情比金坚,送一座金屋给她,想必她一定会欣喜的。” 滕王怒极,像一头发狂的牛,一头撞向李钦载的肚皮。“本王与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