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活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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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云仙跪在李钦载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相嚎啕又可怜。 李钦载仍沉默地盯着范云仙的脸,似乎要从他的脸上找到答案。 虽然从未审过犯人,但一些基本的方法李钦载还是知道的。 审与被审之间,刑具反而是等而下之的,关键是双方心理上的博弈。 攻破了犯人的心理防线,才能将犯人所知道的掏个干干净净。 用刑具得来的供状并不靠谱,除非提审的人带有别的目的,或是只求找个认罪的人,不求真相如何。 李钦载受了李治之托,他要的是真相,而不是屈打成招的错误答案。 盯着范云仙那张哀哀求告的脸,李钦载语气温和地道:“范云仙,你可知道厌胜之事在太极宫里造成了怎样的轰动?” 范云仙一愣,然后摇头,不停地抬袖擦眼泪鼻涕。 李钦载笑了笑,道:“此事已被天子知晓,天子龙颜大怒,誓曰追查到底,既然要找到幕后主使,也要找到投匿名谏书的人,而你,范云仙,很不幸成了第一個被拿问的人,知道为何第一个拿你吗?” 范云仙哀告道:“求上官明鉴,奴婢绝不敢行此大逆之事,那封谏书分明是构陷……” 李钦载摇摇头,道:“是不是构陷,要等查出真相才知道,不过我要告诉你,你被拿问不仅仅是谏书上提到了你,更重要的是,羽林禁卫从你的住所里搜到了升坛法器,傀儡小人,还有写着天子生辰的符纸。” “这些加在一起,不拿你简直没天理了。” 范云仙顿时呆滞,眼睛里渐渐涌上一股深深的绝望之色。 李钦载也不说话了,两人就这样对视。 良久,范云仙浑身一激灵,凄厉嚎啕道:“上官明鉴,奴婢的住所从未出现过这些物事。” “昨夜奴婢睡觉之前还打扫过屋子,根本没有您说的那些东西,定是奴婢今早被拿入大理寺后,有人偷偷将这些物事放进屋里,意图栽赃!” 范云仙哭得凄惨又真实,一边哭一边不停地以头撞地,眼泪鼻涕横流,眼里的绝望之色越来越浓。 李钦载静静地看着他,从范云仙此刻的表现来看,好像他真是被冤枉的。 沉吟半晌,李钦载忽然望向大理寺丞,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刑房里只剩下了他和范云仙二人。 李钦载身子往前微倾,低声道:“范云仙,我名叫李钦载,你侍候皇后多年,想必听说过我,今日我奉旨提审你和郭行真,天子说了,此案不惜一切代价,无论牵扯到何人,都要严惩问罪。” “不怕老实告诉你,天子确实动了雷霆之怒,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当知宫闱行巫蛊之事会是什么后果。” “我再告诉你一句实话,这桩案子从事发到此刻,我们还没有任何头绪,所以才打算在你和郭行真身上找到突破口……” 李钦载面带微笑,像一个相交多年的老友般侃侃而谈,低柔又沉稳的声音,让范云仙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少许。 李钦载又道:“你和郭行真都会被提审,谁若痛快点主动招供,就会有意外惊喜。当然,我也不诓你,死罪是免不了的,惊喜的内容大概能给你的家人留条活路,摆脱诛九族的下场,只杀你一人。” “但前提是,你必须赶在郭行真之前招供,突破口只有一个,招供的先后之分决定了你和郭行真的命运。” “你若冥顽不灵,死不张嘴,等到郭行真主动招供了,那么就算你想通了再想招供,怕也来不及了,你和你的九族仍然会被诛。” 盯着范云仙惊骇慌张的眼睛,李钦载突然沉下脸,一字一字地道:“陛下需要知道的是真相,这个真相无论是从你嘴里还是郭行真嘴里说出来都行,范云仙,这是你家九族亲人唯一一次活命的机会,我希望你不要浪费了。” 李钦载的话很实在,没有夸夸其谈,也没有空许不实际的诺言,像个老朋友谈心一般,将此案的利弊分析出来。 话已经说得很透彻,同时范云仙心中也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李钦载静静地盯着他,耐心地看范云仙此刻脸上的挣扎。 提审犯人说不上多么高深的技巧,就是心理博弈。摸清犯人的弱点,明确知道犯人需要什么,软肋是什么,然后,进攻他的软肋,直至突破。 范云仙面无血色,眼神里透着惊恐和绝望,浑身止不住地发抖,喘气声也越来越急促。 李钦载也不催他,面容平静地等待他主动开口。 良久,范云仙突然大哭摇头道:“不行,我认不了罪!真不是我干的,奴婢是被冤枉的,我不能认罪,上官明鉴,此案真的与奴婢无关啊!明明不是我干的事,凭啥要搭上我这条命?老天不公!” 李钦载轻轻吁了口气。 好吧,提审范云仙到此为止。 没有铁证之前,李钦载不会轻易分辨他的话是真是假,从本心和直觉上来说,范云仙此时的表现,似乎真的是被冤枉了。 如果范云仙是被冤枉的,那就有意思了。 明知他是侍候皇后的人,弄出这桩惊天大案,莫非是想把皇后拉下水,离间这对天家夫妻,逼李治再次废后? 涉及皇后废立之事,有嫌疑的人可就多了,从朝臣到世家,从宫闱宦官到邻国jian细,都有动机将大唐的宫闱搅个天翻地覆。 “今日提审便到此,范云仙,你再好好考虑要不要痛快招认,接下来我要提审郭行真,刚刚给你的机会,我也会给他一次,为了你们的九族亲人活命,也算临死前行了一桩善事,不愧对列祖列宗。你好自为之。” 范云仙哆嗦着被狱卒带走。 宋森悄无声息都走进来,低声道:“李县伯可审出结果了?” 李钦载苦笑道:“有点麻烦了,范云仙好像真是被冤枉的。” 宋森露出阴鸷之色,恶狠狠地道:“李县伯莫信这些杀才的话,人被拿问,他们自知活不了,当然要咬紧牙关不松口,拒不认罪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认了罪,那可就真的死定了。” “待下官再审范云仙一次,保管想要什么答案就有什么答案,让那货招完了还想招,事情不就解决了。” 李钦载瞥了他一眼,道:“陛下要的是真相,不是屈打成招的假话,你还没明白意思吗?” 宋森顿时像一只刚被主人释放过情绪的充气娃娃,瞬间xiele气,连肚子都干瘪下来。 良久,宋森又道:“下官听大理寺的狱卒说,今日上午已对二人动了不少刑具,可恨还是一字不招,要不……咱们改用美人计试试?” 李钦载愕然看着他:“你特么如此纯情是真的还是装的?郭行真且不说,那范云仙是个男根清净的宦官,你要对他用美人计?” “他用一根搅屎棍说不定都比用美人舒坦。” 宋森一愣,顿觉失言,讪讪地干笑两声。 李钦载又咳了两声,道:“我有个朋友想问问,你们百骑司……还提供美人?怎么个章程,说来听听。” 宋森低声道:“百骑司有女子,大多是犯官之妻女,百骑司从中选其貌美者,悄悄从内教坊赎身出来,再教她们一些蛊惑男人的手段和媚功……” 宋森一脸猥琐地看着李钦载,道:“李县伯若有意,下官回头给您安排?” 李钦载正色道:“不必了,我不是那种人,刚才是帮我一个朋友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