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无限游戏回来后 第62节
在这里对方唯一能说话的就只有自己。陈景反应过来,说:“是收容院吗?” 在从游戏回到现实后,所有的暂时没有找到归属的未成年人都会被带进收容所。有家人的人陆续被带走,也有的人被原生家庭拒绝带回。 家庭原则上不允许遗弃孩子,但是介于他们情况特殊,所以拒绝带回在临时颁布的法律里是合理的。被拒绝的人只能和他们一起留着等人收养。收养他们这种不安定份子需要下很大的决心,很多收养人不会仅仅来看一次,而是会进行多次的观察,最终做下决定。做下决定也不代表着事情妥当,之后仍然会有退养的可能。 这个人来到收容院的时候就像是刚好路过,然后看到他了,一时兴起就递了收养申请。 他以为那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要是再往前,只能是对方之前在他没察觉的时候来过收养院。 这个人算是来收养院里的收养人里边看上去最不靠谱的,态度也随意得过分,但是没想到在其他人被收养人陆续退回的情况下,这个人居然一连坚持了几年,坚持到了现在。 江于尽最初不是在收容院看到的高中生,但也没多解释,侧头继续趴桌上,看着远处雪山不断移动,从视线里消失又出现。 第49章 咯拉雪山(二) 旅行团给他们安排的酒店在一座山的半山腰,是这附近除民宿外条件算是最不错的地方,单人单间,酒店老板娘很热情,见到每一个客人都会说一句响亮的“扎西德勒”表达欢迎。 成年男人成了高原上的成年趴菜,来到酒店就呈派○星状躺床上,高中生任劳任怨帮忙把行李拿出。 今天大半天都耗在了路上,不少人高原反应头昏脑胀,于是从下午开始并没有安排任何景点,只让游客好好休息,晚上起床吃高原特色汤锅。 江于尽在房间里一下午睡得昏天黑地,晚上起来的时候短暂神清气爽,吃饭吃得香。 吃饭的时间不算晚,但是窗外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外面没路灯,所有的东西都在黑暗里看不清楚。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这个旅游团是小团,原本就人少,坐一起吃了饭后就迅速热络起来,酒杯推来推去,高中生不能喝酒,于是只能看着其他人喝,顺带按住身边成年人的酒杯不让多喝。 今天在车上一直盯着雪山看的男人没在这里。 锅里蒸腾着暖气,缓缓往上飘,一桌人边吃边聊的时候,窗户外边突然传来声音,像是呜咽声,断断续续,跟附在人心上一样。有人起身推开窗户,风瞬间灌进来,伴随着的还有细小的雪花和雨水。 今天刚来的时候这边还是大晴天,太阳存在感十足。导游说:“这里天气变化快,现在刮大风下雪,后半夜可能就没了。” 客观来说这变化确实快。开窗的人被雪花吹了一脸,之后迅速关上窗,把呜咽的风声也拦在外边,暖气又回到了这个饭厅。 吃饭吃一半喝一半,和另外几个游客一起吃完饭,江于尽精神劲还很足,于是和饭桌上的另外几个成年人相约打牌。 麻将这种东西,已经完完全全渗透到了每个地方的每个角落。酒店里有专门的棋牌室,几个人亲亲热热离开,离开的时候江于尽转头看向还坐在桌边的高中生,说:“你吃完自己先回去休息。” 高中生看着他,表情看上去略微不认同。于是市民江一挥手,说:“我们就玩一会儿。” 一会儿指大半晚上。导游说的话是真的,后半夜真就没再刮风下雪,窗外又安静了下来,只有房间里热闹依旧。 第二天早上导游试图集结大家一起吃完早饭去逛景点的时候,发现只有极少数人准时到场。陈景看了一眼周围的人,于是又折回去人工叫醒还在呼呼大睡的市民江。最后和□□一起飘到餐厅的还有昨天一起打麻将的几个人,他们眼下都带着浓重黑眼圈,像是没有灵魂的躯壳。 有的人还在试图复盘,说:“我昨天那把不该碰那么早……” 昨晚最大赢家江打了个呵欠。 早饭是很朴素的鸡蛋加馒头,还有一瓶牛奶,经过大家一致协商,最后决定在路上边走边吃。在出发前一刻,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露过脸的男人从酒店大门外走进,跟着一起上了车。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也不知道去了多久,只看到他头发和冲锋衣上都带着湿痕。团里有一对情侣,女生从包里拿出纸巾递过,说:“要不你先擦擦吧。” 男人没有接过,沉默着摇头。 这只是路上一点小插曲,并不影响车上气氛。司机开车,有需要的时候导游就给他们介绍路上的景物,不需要的时候就和他们一起聊天。市民江打工专业户,和导游一起当即就导游证展开了讨论。 这个人几乎一晚上没睡,在酒店的时候像是随时都要倒地上,现在跟回光返照了一样,一贯地耷拉着眼皮但精神十足。 他们今天要去的地方是离雪山最近的地方,预计下午到达,中午还需要在一个休息站过度一下。 车上待久了并不好受,在休息站休息的时候,所有人都下车,晕车专业户江某穿着冲锋衣蹲路边检讨自己罪恶的一晚上,高中生拿着保温杯去休息站里边接热水。 车里最有活力的大概就是小情侣,在其他人找地方坐下的时候他们还在休息站里四处找地方拍照,还买了不少小零食和当地特产,陈景拿着水杯路过的时候他们还在找路人帮忙拍照。 休息站门口人太多,陈景最后绕了段路,从休息站另一边绕出去。从门口走出,他一侧眼,看到了今天早上姗姗来迟的男人,对方依旧是一个人,低头把一把雕着花的折叠刀收进了衣服口袋。 在对方抬头看过来之前,陈景转身离开。 热水很显然是给自称因为晕车于是柔弱不能自理的成年人带的。接过热水小小喝了两口,江于尽蹲路边,抬眼看向高中生,再看了眼手里水杯,说:“没想到你书包里居然还装了保温杯。” 他的行李箱里装了睡衣和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品和过半的必备小零食,原本还想带大鹅,但是实在塞不下,于是才放弃,完全没考虑过水杯这些东西。高中生年纪轻轻,居然已经走上了务实派的路。 务实派的高中生站一边看向不远处山脉,没说话。 短暂休息之后,他们又上了车。 之后走的路都是盘山路,弯弯绕绕,车上人原本还有心情聊天,到最后彻底变得沉默无声,经过一个长长隧道的时候,隧道里的声音完全掩盖住车里细微呼吸声,大概过了几分钟,或者更久,再次出隧道的时候,整个视线变得雪白一片。 路边的杉树上挂着厚厚的雪,树木暗沉的颜色和白雪形成鲜明对比,抬头看不到天,全是被白雪覆盖的嶙峋山脉。 之前在远处看只觉得壮观,现在离得更近之后,他们现在终于感受到雪山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导游说:“最中间的就是咯拉雪山。” 她指着雪山前的平缓但高大的山坡,说:“我们等会儿就是要去这里。” 咯拉雪山是当地的神山,只有拥有最纯洁灵魂的人才能踏进,脏污的人进入会惹怒山神,只有粉身碎骨才能让山神息怒。当然更直接的说法是雪山条件恶劣危险,禁止游客踏进。 讲到雪山,原本一直沉默着看向窗外的男人终于舍得收回视线,看了导游一眼。他这一眼莫名渗人,导游没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但还是莫名打了个冷颤。 打冷颤也可能是物理降温的原因。在过了隧道后,天山已经开始飘起了雪,起初不大,能正常行车,但是在一阵大风吹过之后,雪势逐渐加大,最后开始遮挡视线。车上雨刮器不停运作,司机眯着眼睛认真注视前方,前方没车,但路边就是倾斜的山坡,需要开得很小心。 到最后,小雪完全变成大雪,视线彻底模糊。一阵雪落的声音中,有不算细微的声音传来,之后前方原本就已经很模糊的道路瞬间一白。 有大概累积了很久的大堆的厚雪压跨了横飞出来的山坡岩石,一起掉落在了道路最中间。司机眼睛一睁,猛打方向盘,脚上控制着离合,迅速拐入旁边分出的一条泥土小道。 车一阵颠簸,好在最后稳住了,但也动弹不得。 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司机和导游冒着大雪下车查看情况,这才发现是两个前轮陷进了坭坑里。泥坑应该是一直都在,被昨晚下的雨冲得更深更大。这种情况他们没办法解决,只能等雪变小后让专门的人来处理。 “咔。” 身后传来一声响,导游转头,看到后面的车门被打开,之前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男人从车里钻出,他好像看了眼她们,快速跑进了大雪里。 “这位乘客那边危险!”导游反应过来,大声喊说,“快回来!” 男人没有回来,车里的其他人听到导游的声音,都下了车查看情况。他们出来的时候导游和司机都看着一个方向,大概是真的着急,已经放弃用普通话交流,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表情焦急。他们不清楚情况,同样焦急。 好在之前在大巴上帮导游一起把男人按回座位的好心年轻人会他们这边的语言,说:“他们说刚才出去那个男的往雪山的方向跑了。” 咯拉雪山条件本来就公认的恶劣,在下雪的时候更是变化无常且极端危险,之前已经有不少游客在雪天硬是悄悄跑去雪山打卡,结果死于雪崩,岩石掉落,掉进冰窟,还有其他的各种死亡原因。 这条路是通往雪山山脚的道路,有当地牧民在山脚附近放牛羊,为了平时方便才开了这条小路,平时为了安全着想,一般不让游客通行。 他们正看着前面被大雪遮掩的地方,身后传来什么断裂的声音,有人说了句“小心”,之后巨大声响就在耳边炸开。 一棵已经枯死的松树不堪重负,被雪压得直接从中间断折,狠狠砸在了车上,车顶被砸得凹陷。 要是车里还有人,应该已经没了。站在车边的人反应过来,一阵后怕,不自觉软了腿。 但是现在很显然不是站着恢复心情的时候,继车被树砸到后,周围落雪的声音陡然加大,有人肩膀上一痛。 下冰雹了。 顾不得之前跑向雪山的男人,导游说:“再沿着这条路走有牧民的棚房,那里可以躲一下!” 在风雪中,即使这么近的距离,她和其他人说话也需要用力振动嗓子。 几个人于是向着棚房靠近,江于尽走在最后,顺手从已经变形的车里拿出了一顶黑色帽子戴高中生头上,伸手拍拍对方肩,语重心长:“把头保护好,别把脑袋里知识砸坏了,学这么多年咱可不能白学。” 几个人顺着路往下跑,导游记得方向,在大雪和冰雹中摸索着前进,终于在一片茫茫中找到了棚屋。 棚屋围了三面,有顶,因为这里有偶尔会下冰雹所以盖得还算牢,至少现在这种程度的冰雹能够挡住。这里平时就用来堆放杂物,不算大,但是能够塞下几个人,拿柴草把没门的一面挡住,还算能够御寒。 在场的几个人甚至来不及后悔出来旅游结果遇到这种事,拿着手机试图发消息打电话,结果没有任何信号。 江于尽也发现了这个严重的事情,说:“怎么会没信号?” 陈景凭直觉觉得不对劲,一低头,果然看到了对方手机屏幕上的消消乐界面。 “……” 他沉默了一下,只觉得没有任何意外。 注意到他的视线,江于尽诡异地懂了他的意思,稍稍抬眼,说:“这不反正要等,玩两把也是等。”打发时间也快。 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消消乐,导游收起同样没有信号的手机,说:“这边信号一直不太好,也有可能是信号塔被什么树压到了,这边偶尔会有这种情况。” 这边并不太适合生活,附近没有什么人住,现在能做的就是在这里等,等到大雪和冰雹过去,可能会有人注意到路面的情况,他们也能回头去找人来帮忙。 山上天气变化无常,但冰雹和雪下了很久,棚屋的支柱被吹得发出声响。 大概过了很长时间,长到江于尽已经开始打瞌睡,头一点一点,差点向前栽去,还是高中生手快,撑着他额头又让他头抬了起来。 有人说:“也不知道那哥们儿怎么样了。” 他们在这里听着外面声音都觉得心惊胆跳,对方要是真跑进了山里,很难说现在情况怎么样。 “……” 外面风吹雪刮还有冰雹砸在棚顶上的声音消失了,真就只有一瞬间的事。 蹲在棚屋里的人对视了一眼,之后导游拿开挡在门口的柴草,抬眼看向外面。 风雪依旧在,但是他们附近没了,像是有看不见的墙一样,风雪都被拦在外面,空间之外的地方大雪不停下,空间里面干净透亮,隐隐还有鎏光映出,像一条路一样蔓延开。 像是神迹一样。 在这里住了这么久,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后面的司机也愣住。 道路尽头有隐隐铃铛声传来,深长悠远,慢慢回荡在这一方空间。 路的尽头出现一只纯白色的羊,四肢细长,纯黑色的眼睛,头上有鹿角,角的尽头绿叶生发。 铃铛声就是从羊的脖子上的金黄铃铛传来的。第一次看到这种生物,棚屋里的人都睁大了眼睛,心情复杂得难以用言语表达。 有鹿角的白羊纯黑眼睛似乎看向他们,之后转身向后,羊蹄踏在有着浅浅一层青草的地上,发出轻浅声响。 最先走出的是司机,他绕开挡在前面的人,跟在了白羊之后,边走边讷讷道:“是山神的使者。” 剩下的人也跟着站起,像是在追寻什么一样,脚下步伐开始移动。铃声每响一声就走一步。 江于尽也站起来了。倒不是为了看白羊,主要是腿蹲麻了。其他人在往外走,好奇市民多看了两眼,于是也跟着走。 陈景几乎是凭着本能没有多听多看,也不跟上前。 其他人走着,已经完全忽略了外界的声音,无论怎么劝阻都没用,其他人已经再也喊不回来,他只能最后伸手拉住了江于尽。 突然被拉住,江于尽回头,凑过头说:“看上去挺有趣。” 他的意思很明显。 这是个具有探险精神的成年男人,更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凑热闹精神,并且很显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异常。他没和其他人一样被魇住,甚至还在试图再凑一把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