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嫁给病秧子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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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视线就往林之南胸口望去,仿佛要穿透衣服布料看清楚她心口的图案。 林之南还没做反应,人已经被萧楚拉到了边上,阿耶立刻对上了萧楚的目光。 “她是我北齐人。” 萧楚说。 阿耶愣了愣。 “嗯,我是北齐人,不是巫族。” 林之南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问道,“那你最后感应到那些尸体是什么时候?” 阿耶还是有些不解,但回答道:“前日晚上。” 也就是说,前天晚上,那些尸体都还在,今天为什么就忽然消失了? 这中间出了什么变故,让人不得不把那些尸体都弄走了? 从前天晚上,到今天,这中间的变故—— 林之南抬眼,正对上萧楚的目光,萧楚点了点头:“你来了这里。” 林之南到了这儿,又赶上了赤眼魔人案发,不仅控制了那两个魔人,还把他们身体中的蛊虫取走了。 某个人发现了这件事,怕验尸房中原先那几具尸体里的蛊虫也被发现,所以连夜将那些尸体弄走了。 这么一来事情就说得通了。 那么这个人会是谁? “其实也不难猜。” 林之南说。 陈远还没从他们俩打哑谜一样的话语里明白过来,就听到外头院子里一阵喧哗,有熟悉的衙役在那儿高声喊着“大人来了!”,柳雯儿似乎也是在提醒他们,故意大声喊了两声“爹爹”。 “谁在里面?” 一道略显威严的中年男声传来。 “是柳大人来了。” 陈远皱眉。 “说曹cao曹cao到。” 林之南耸了下肩,看向萧楚,以眼神询问他打算怎么做。 萧楚朝她笑了笑,“出去吧,这里已经没有多余线索了。” 说罢率先朝门外光亮的院子走去。 林之南和他并肩,阿耶落后两步,陈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重新给尸体盖好白布,追了上去。 他走在最后,看着前头背影清瘦的萧楚,突然感觉自己似乎有些不认识这个“弟弟”了。 不过原本,他也没怎么了解过这个弟弟。 他想起了三年前,江楚刚被带来陈宅的时候。 那时他又瘦又小,满身是伤,明明年纪还很小,脸上却满是心灰意冷,一双眼睛也总是无神地半垂着,仿佛这世间的所有快乐与阳光都与他毫无关系。 他爹把江楚交给他照顾,并让他们以兄弟相称,然后外头逐渐流传起了江楚是陈员外私生子的谣言,但是陈远很清楚,江楚不是他的弟弟,他们绝对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陈员外很重视江楚,但是这种重视又透着某种古怪,他对陈远说,江楚绝对不能出意外,必须好好活着,不论发生什么,就算是他自己死了,江楚都不能死。但是对外,他却从未澄清过关于江楚的谣言,明知道江楚因此受了诸多欺凌委屈,也从不阻止帮忙,甚至几次阻拦了陈远为他出头的行为。 这让陈远无法理解,而以他的性情,他也无法眼睁睁看着那样一个孩子受到欺凌,他只能以他自己的方式隐晦地提供一些帮助,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兄弟情谊。 而如今看来,这一切表面的平和都即将要被打破了,他一直困惑不解的真相即将浮出水面,却不知又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蛊虫。 又是蛊虫。 他用力握了握手掌,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那时他们一家人跟随着平南王驻守在南境时的时光。 第三十二章 陈远的父亲陈员外曾经是平南王林萧的副将,陈远也从小长在南境,他是亲眼看着动乱贫穷的南境是如何在镇国公与平南王这对父子的治理下一点点繁荣和平起来的,因此在陈远的心中,上京皇城里的齐王太过遥远,平南王却是就活生生站在他眼前的英雄。 小时候,他还经常和平南王的义子金陵一起约出去玩,两人都是宁阳城里有名的小霸王,穿街走巷撵鸡逗鹅,路过的大婶大姨们见了他们都要直皱眉头,往往他们还没玩多久,后头就要追上来一群拿着棒子逮他们回去的军营老爷们。 只是后来,由于陈员外常年征战伤了身体底子,终究是不适合再长期留在南境,于是后来他们一家人回了老家,准备安稳过活。 陈远记得他们走的那一年,王妃刚有了孕,他爹还很遗憾,说无法见着小世子出生,那时平南王哈哈大笑,说他更想要个闺女,到时候他还要去跟皇上讨个封号回来,他要他的女儿自由自在地在南境长大。 然而谁曾想,才不过几年,南境厄难,宁阳城全毁,平南王一家都死在了那场蛊虫之灾中。 消息传到老家之时,陈员外当时就吐了一大口血,之后更是悲痛欲绝茶饭不思,还是少年的陈远一边在病床边服侍父亲,一边想起了幼年时光,想起他心中那个伟岸高大的英雄形象,和传闻中还很年幼的南阳小郡主,他还记得他爹好几次说,等有时间就带他再去南境拜访平南王的,可如今,一切都毁了。 那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陈员外都很消极,陈远有心安慰却言词无力,只偶尔也会学着大人的模样,朝着南边的方向恭恭敬敬地拜礼祷告,希望佛祖菩萨们能保佑平南王爷他们一家,来世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也希望终有一天,宁阳城的大仇得报,百万亡灵能得安息。 陈远原以为一切都已过去,时间终会冲淡所有往事,但事情却又有了转折,那就是江楚的到来。 江楚的到来,让本萎靡不振的陈员外突然就振作了起来,就像战场上本来已经士气全无就要投降的军队,被神兵天降的主帅突然鼓舞了士气,旗鼓重振,准备继续冲向战场。 如果江楚是个女孩儿,陈远也许会异想天开地猜一下平南王的小郡主其实没有死,他爹收留了小郡主,打算为平南王和宁阳城的百姓们报仇。 但江楚是个少年,而且年岁明显要比小郡主更大些,这又会是谁呢,竟让他爹如此看重? …… 萧楚和林之南几人从停尸房的阴影中走出,一眼就看到了身穿便服四十多岁模样的一个中年人,他身形微胖,表情威严,颔下留着整齐的短须,柳雯儿拽着他的袖子在那儿跟他说着什么,显然这就是兴远县的县太爷柳康业柳大人。 “大人。” 陈远作为县衙捕快,率先行了礼。 柳大人从女儿手里抽出袖子点了点头,又看向了萧楚他们,他表情有些莫测地问:“什么时候开始,堂堂县衙内院,成了小孩子的玩乐之地?” “爹,都说了是我带他们来的,您别责怪他们。” 柳雯儿赶紧说。 “你闭嘴。” 柳大人瞪了她一眼,转头又看陈远,“陈捕头,这几个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规矩了吗?” 陈远立刻跪下请罪:“属下知罪。” 他顿了顿,跟着道:“只是舍弟他们年幼无知,还请大人饶过他们这一回。” “哼,年幼无知,我看未必吧?” 柳大人望向萧楚,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江少爷,听仵作们说,你们硬闯停尸房,是为了调查案子?那可有发现什么线索?” 萧楚与他对视,少年人虽尚未长身形瘦小,但对望之时气势却全然未被压制,他站姿挺直,神色未变,回答时的语气也是不卑不亢:“大人可知,赤眼魔人一案中,前面那些死者的尸体去了何处?” “嗯?尸体不见了?” 柳大人眉梢一挑,一副故作惊讶地表情,望向旁边仵作,严肃道,“怎么没人上报这事!” 仵作慌忙跪下:“回禀大人,这、这这些天小的们也没进去看过,也不知道尸体不见了啊!!” “原来如此,” 柳大人摸了摸胡须,无奈笑着看向萧楚,一派苦恼之色,“你看,本官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还是多亏了你们发现。” “这些仵作说,是您下了死命令不准人进去停尸间,” 萧楚冷静追问,“不知是何原因?” 柳大人默然一会儿,忽而笑起来,他看着萧楚,语调缓慢:“江少爷这是在质问本官,怀疑本官吗?” 不直接回答,而是用反问句,显然是心虚了。 林之南在旁边抱着胳膊看戏,见此情景在心中默默点了点头。 “柳大人认为自己不值得怀疑?” 萧楚也笑了一声,带着些许嘲讽。 柳大人嘴角扬起的弧度微微下落了一些,眼中闪过不悦,却又强行按捺下来,他轻轻吸了口气,然后哼道:“罢了,今日就当本官宽厚,不计较你们擅闯衙门之罪,否则按照律法,没人能逃掉这一顿板子!” 躲在萧楚身后的元宵一个激灵,面露惊恐。 柳大人摆了摆手,让人将停尸房倒塌的门重新装好,转头就要离去,萧楚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冷冷出声问道: “那大人是否还记得,按照北齐律法,官员渎职、贪污、侵害百姓性命,传播巫蛊邪祟,又当如何?” 本要离去的柳大人身形一顿,然后猛地转身,他竭力维持的平和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破碎,眼中闪过几分狰狞凶狠,但很快又强行压制了下去,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了后面的话语:“本官不知江少爷在说什么。” “你当真不知?” 萧楚眼神冷淡,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气势。 柳大人脸上肌rou抽搐了两下,他死死盯着萧楚看了一会儿,点头笑了起来,皮笑rou不笑的那种笑:“很好,很好。” “本官这都是为了江少爷着想,日后您一定会明白,希望届时不要怪罪。” “来人!” 他高喊一句,“把他们统统给我抓起来!” 四下里一下涌出数十名带着武器的衙役,这阵仗看得柳雯儿脸色发白:“爹!” “把小姐带回去。” 柳康业看也不看女儿,挥了挥手。 柳雯儿挣扎着却还是被两个婆子强行带走了,环儿见状也只能跟着小姐快步离开。 元宵瑟瑟发抖地揪着萧楚的袖子躲在他身后,他长这么大哪儿见过这种阵仗,要是被抓起来,是不是还要挨板子?会不会砍头? 他抖如筛糠,几乎要哭出来,但是抬眼一瞧,却发现除他之外其他三人,神情竟然都没什么变化。 萧楚、林之南、阿耶和陈远,面对重重围拢上来的衙役,全都还是原来的表情,除了陈远皱眉之余神情略带思索之外,其他人该冷脸的还是冷着脸,该漫不经心地还是带着笑,事不关己地更是依旧面无表情。 “小椰子,这小胖墩就交给你了。” 林之南脑袋都没转过去地吩咐,“我得顾着我家阿楚,大哥你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