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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喜 第95节

    “不可能啊爷,莫说陈家也是有规矩的人家,不至于顿顿这么尊卑不分,就算是璇大爷仁厚无双,那也没道理主仆几人就在那客栈里闷上这么多日。”

    秦烨心以为然,随后他扭头:“婼姐儿正在查南郊,南郊任何异常都值得关注。更别说这个人还是陈珉的哥哥。你再去查查,看他去南郊具体是什么时候?”

    护卫忙道:“小的已经打听到了,他在南郊呆的那三日,恰巧是苏姑娘庄子上的里长说,有人去村里想买庄子的那几日。”

    “这么巧?!”

    秦烨更是坐不住了!“你没弄错?”

    “小的再三确认,绝不敢有错!”护卫笃定地道。

    秦烨负手走了几圈,然后走回来望着他:“你不错啊,这事办得还挺机灵。”

    护卫嘿嘿挠头:“这阵子不是跟着爷和韩世子的人办事么,小的也跟着长了点眼色。”

    提到韩陌,秦烨又觉得头壳疼:“我写两封信,你赶紧送去给婼姐儿。”

    ……

    苏婼拿到秦烨送来的信时,正好在与宋奕如前往张家的路上。

    送信的人来,马车停了一下,正倚枕摩梭着腰间一枚玉佩的宋奕如看她盯着信纸半日不语,搭讪道:“莫非是要紧的事?”

    苏婼把信折了,扬唇道:“好久不见的表亲,小时候一块玩过的,忽然来信问安。一时间勾起了一些思绪罢了。”

    宋奕如莞尔,没再多问。

    苏婼则看了一眼递信上来的木槿,无形之中使了个眼色。

    张家这边,张大奶奶正在花厅里指挥人摆点心。桌上已经有七八个精致的点心与瓜果盘子了,丫鬟们捧着托盘,还在依着她的指令往上摆。一旁绿衣的大丫鬟紫英说:“宋家在朝中有着不可小觑的地位,奶奶想必是想尽心招待好宋小姐。”

    张大奶奶扬唇:“你说的对,宋家很是体面人家。但是这些吃的,都是婼姐儿喜欢的。——再摆盆墨兰到这儿来。那丫头似乎不太喜欢大红大紫的花朵,摆盆绿油油的兰花在此,可能更合她意。”

    墨兰来了,紫英忙接手挑了个位置摆下。而后道:“苏姑娘是咱们家的常客了,莫非比起才登门的宋姑娘还要紧些?”

    “常客更要好好招待,招待不好,没准儿可就不来了。”张大奶奶抚弄着兰叶,一面漫不经心地说。

    “奶奶,苏姑娘来了。”

    门口的传禀声响起,张大奶奶抬起头,随后就微笑走向了门槛:“可算来了。路上好罢?”

    苏婼与宋奕如双双行礼,直身后二人相视而笑,回应道:“劳奶奶惦记,这么点路,顺畅得很。只是倒劳烦您特意在此等待,颇为过意不去了。”

    “哪里话?能盼着你们这些千金小姐来和我这大婶吃茶唠嗑,委屈了你们才是。快入座!”

    二人在客座坐下,随即又把带来的随礼呈上。张大奶奶推辞:“过来吃茶便好了,如何还作兴这些?倒显得生份了。”

    苏婼道:“许久未至,理当如此。”

    宋奕如也说:“初次登门,略备薄礼罢了,实在不值一提。”

    张大奶奶便着人收了,又问起二人长辈来。回答完毕,苏婼也替宋奕如提及了来意:“宋姑娘听说贵府有块名家的原刻碑文,十分想要来瞻仰瞻仰,又恐有唐突。”

    张大奶奶笑道:“这有什么,我这便着人领宋小姐去。”

    苏婼忙道:“不若烦请奶奶亲自引我们去瞧瞧,说实话,我也想去瞻仰瞻仰。”

    张大奶奶略默,随后便也笑着点头了:“也罢。”起身引路道:“这字碑在后园子里,单独有个院落,一道去走走看看也好。”

    宋奕如感激地看了眼苏婼,乖巧地跟随在后了。

    苏婼心里却五味杂陈,宋家现下想与王家一较高低的心情她是理解的,但她不知道宋奕如到底想做什么,如果是为了帮宋家与张家在朝上结成同盟,那么宋家有那么多男人出马足够了,根本就用不着她。她主动做这些结交的事,不是自降身份么?

    她目前还没看出这姑娘的好坏来,但她前世拚死拚活也要悔掉与张家这门婚事,可见与张家公子不是良配。如今这么送上门来,就增加了重蹈前世覆辙的机会,看在韩陌的份上——她难道还要再来一次前世的悲剧吗?

    这也就是她不想让张大奶奶放她单独来看字碑的原因,免得因为她苏婼而生出什么枝节来。

    一路上张大奶奶跟她们介绍园景,苏婼都是听得多应得少。不过路越走越幽静,景色越看越怡人,到了一座架着手臂粗的老紫藤树的一座院落前,张大奶奶停住了:“字碑就在这院子里,这里从前是我们老爷读书习字之地,近年因为年岁渐增,腿脚不便,便搬去了前面。进去看看吧。”

    有人提前开了院门,青石拼成的地面夹缝生出了不少青草,被修剪过,只露出一茬茬的短草,倒也十分可爱。在满院这样的短草中间,青石砌成了一座圆桌大小的石台,上方修着座极小极精致的亭子,亭子下方就是一面古朴的字碑。

    第189章 亲近的称呼

    那碑上的书法的确传神,苏婼对这方面没有太大追求,却也情不自禁随同宋奕如细看起来。

    一会儿觉得袖子被扯动,回头一看,却是张大奶奶给她使眼色,让她出院子去说话。

    苏婼看看认真观摩字迹,又请丫鬟取纸和墨来拓字的宋奕如,走出了院子。

    院外的紫藤架下,是极好的景致,张大奶奶已经微笑在架下石桌旁落坐,又招手让她过去。

    苏婼在她侧首坐下来:“这园子建得真好,一步一景,处处使人留连。更别说还有院中柳碑这样有底蕴的古物。”

    张大奶奶扬唇:“既然觉得好,以后也可以长住。”

    苏婼顿住。

    大奶奶又笑道:“我那两个哥儿,你也是认识的,小时候总是睿哥哥颖哥哥的叫,这两年来家里的次数可少了,是不是与我们生份了?”

    苏婼承认这是事实,却也有些冤柱。谢氏在时,她确实是张家常客,谢氏不但与张大奶奶好,与各房奶奶都好,更是深得张昀的夫人喜爱,可以说,张昀有多偏爱苏绶这个学生,张家对谢氏就有多温厚。

    可是谢氏过世后,一阵时间里苏夫人席位空缺,后来虽有徐氏,张家女眷待徐氏,却远不如对谢氏那样亲密。苏婼一直觉得这大概是她们在谢氏这里付出的情份多,忽然来了个继任的徐氏,她们心里转不过这个弯来。

    总之,张大奶奶说她与他们生份,这锅她可是背不起的。

    她笑道:“奶奶可折煞人也,您也知道,这三年家里变故不断,实在是无法分心应酬。奶奶可见谅。”

    这话实则表明如今情份浅了,张家怎么说也是有原因在的,既是从前那么好,怎么就突然也看不到她了似的呢?这行径,倒有几分像谢家她那几个舅舅的作派了。

    张大奶奶却似乎不以她话里的抱怨为意,反而道:“还说不是呢,从前都唤我伯母的,如今竟叫‘奶奶’,这得多疏远才这么称呼呢?”

    苏婼笑笑:“伯母批评的是。”

    大奶奶闻言眸光闪动:“这丫头,还真是个机灵鬼儿,这转口转得跟抹了油似的!什么时候,要还能再改得亲近些就好了!”

    还亲近?还亲近那不是得成一家人了么?

    苏婼心思一转,忽然明白先前她为何会想着打发人引宋奕如独自看碑了,又为何会扯她的袖子单单拉她来这儿。合着她这是有这么一番话在等着自己。

    她当下笑容里就多了些娇腻:“母亲在世时,就常说伯母待她如亲姐妹,这么着,我倒不如索性改口称伯母为干娘,您不嫌弃,婼儿便当伯母半个女儿。”

    张大奶奶微顿,哈哈笑起来:“你这个鬼丫头!”随后深深笑看着苏婼,却也不再往下说了。而是接了茶品起来。

    院子里头,宋奕如拓完一遍字碑,余光看着安静无人的四下,收拾纸笔的手势就慢了下来。字迹里有不少干涸的墨渍,不难看出曾经被人拓印过多少遍,而部分字体的缝隙里的墨渍还很新鲜,可见,最近也有人来过来。

    碑后方三间翠竹掩映的屋子,并没有上锁,门窗完好,没有灰尘,可见有人勤打扫。阶下的石级上铺了防滑的的棕垫,最近春天雨水见多,应该是最近铺设的,专门设了垫子在此,也就是说,这院子最近时常有人进来。

    院子在园林深处,张阁老不过花甲之龄,入宫到干清宫那么远的路是自己走,可见腿脚还是灵便的。可他却耐不住每日从前院到此处的路途,那么能够时常在此出入的,便一定是个年轻人。

    宋奕如手抚着碑上的字样,深吸气垂下头,腰间的玉佩随着她的动作而正在晃荡。

    “姑娘拓完了?那奴婢去打盆水来给姑娘净手。”

    张家的丫鬟看到她收拾纸笔,立即走了出去。

    宋奕如再沉一口气,手便捧起了那块玉。

    ……

    苏婼婉转回避了张大奶奶的话意之后,二人接下来的话题就随意多了。街头巷尾好吃的好玩的,什么新鲜的都聊了起来。苏婼惦记着秦烨信上的事,其实暗暗地盼着宋奕如能快些出来,木槿想必已经送信给韩陌那边了,她急于去求证陈家方面的线索。

    好在没多久便有丫鬟打水进去予其净水,再过没片刻,宋奕如就执着两卷拓好的字出来了。

    “今日得这了两卷字,真是大慰我心。只是实在是多有叨扰了。”

    张大奶奶起身:“这么说就见外了,宋家专出大儒,宋小姐能看得上,也是我们张家的体面。”接而道:“我让人备饭,吃了饭再回。”

    苏婼生怕宋奕如答应,还好她果断婉拒起来:“多谢奶奶美意,只是今日委实太过叨扰,再多呆下去心有不安。倒不如我们改日趁着奶奶闲暇,再来讨茶吃还好些。”

    苏婼也道:“正是,伯母若不弃,日后我们常来。”

    张大奶奶留不住,只好送她们出府。

    第190章 原来不是福气

    宋奕如的马车停在苏家,于是二人仍然同车回府。

    苏婼看到她手持的字卷,不免也打开来看。眼神一晃,目光却落在她腰间:“你的玉佩呢?”

    今日宋奕如并未做过多的装扮,只穿着一身月白色绣兰花纹的襦衫,下覆一袭石榴裙,如此清淡,便显得腕上一只翠玉镯子与腰间一枚祥云状的玉佩十分显眼。可此时她腕上的玉镯还在,腰间的玉却不见了。

    宋奕如道:“别担心,先前我怕硌到石头上磕破了,早就摘下拿帕子包了起来。”说着她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包起来的帕子,支棱起来的边边角角看得出来是硬物。

    “那就好。”苏婼道,“这玉看着可不一般,不能有闪失。”

    苏婼问及这玉其实也没有其它意思,既然没丢便罢了。

    到了苏家,苏婼留宋奕如下来午饭,宋奕如称按捺不住要回府习字,也辞了,苏婼便送她到垂花门下,目送她登车出门才转回房。

    这一趟平平静静,看着十分太平,不知为何苏婼总有些出乎意料之感,总觉得宋奕如特地央她带领去张家一趟不会这么简单。但一方面没出什么事故她也放了心,她手头的事情够多的了,不想再牵出些旁枝末节来。

    回房她叫来木槿:“信送到韩捕头那儿了吗?”

    “送了。韩捕头已经打发人去了伍儿屯。”

    苏婼记得韩陌之前已经派了两个人潜伏在村里,至今那边还没有探到消息,秦烨这里查到的陈璇的异状,也不知最终会不会有突破。

    两个案子,一个是谢氏的死,一个是袁清的死,到目前为止,谢氏这边虽然没有得到铁证,奇怪的事情却露出来了不少。袁清也还是徘徊在罗智与陈家的勾结上,罗智后头到底是谁,它还没有暴露。

    不能不说目前的事态发展有些偏离了苏婼原本的想像。

    好在翌日便是早前杨夫人与徐氏约定好见面的日子,苏婼跟着去,回头可以找机会跟韩陌合计合计。便按照说好的计划,赶早去了徐氏屋里。

    徐氏正好在梳妆,今日特意打扮了打扮,为衬身份添了几件首饰,原本平淡的五官便显露出几分华贵来,让人眼前一亮。

    苏婼问:“太太这是要上哪儿去?”

    徐氏笑道:“镇国公夫人约我上观音寺吃茶。”

    “观音寺?那寺里有株名贵的洛阳红,听说有百多年了,如今开花还特别繁多。”

    徐氏听闻,便问道:“那你想不想去?”

    苏婼道:“想倒是想,就是不知道会不会阻了太太与镇国公夫人的茶约。”

    “怎么会呢?”徐氏笑起来,“这是人家约我,又不怕什么,我带上闺女去,多正常。”

    苏婼点头:“那敢情好!我这就去换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