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3章

    不管是为了稳定军心还是真实的想法，陶东来最终还是表明态度，对情报部门将继续给予信任和支持。但参与调查工作的所有人都很清楚，陶东来口中的“魑魅魍魉”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仅仅依靠过去惯常使用的手段已经很难对付他们了。

    哪怕提前确认了近期将会有海商从宿务偷运出一批军火，哪怕海汉海军的实力远远强于对手，要想在海上对其实施拦截也依然是困难重重，国防部和军情局甚至根本无法制定一个十拿九稳的万全之策。颜楚杰虽然嘴上没有承认，但军方的行动方案要想奏效，很大程度上也仍然得指望运气站在海汉一边。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海汉这边当下所能做的，就是让马尼拉驻军多派几艘船监控关键航道。而马尼拉当局的反应也并不慢，在三亚召开联席会议的当天，其实就已经有大小六艘战船离开了马尼拉湾，前往佛得岛附近海域布控。

    这些战船全部隶属于去年新成立的马尼拉舰队，人员和船只主要从原本驻扎在南海海域，并且参加过去年马尼拉战役的海军部队中抽调，虽然说起来是新的编制，但战斗力其实并不比现有的作战部队差多少。舰队对于一般的海上巡逻任务也算是轻车熟路，执行这种监控航道的任务没有什么问题。

    而那艘返回马尼拉报信的货船，已经再次载着原班人马前往宿务，他们必须要赶在何塞等几名西裔情报员身份暴露之前，将其从宿务接应出来。尽管情报部门用精心准备的**物和一连串的手段暂时骗到了西班牙人，让他们误以为在海外的军事援助取得了极好的效果，但海南岛等地发生的状况很有可能会在不久之后传回宿务，到时候西班牙人必定会意识到之前所接收到的信息都是伪造的，而带着这些信息来到宿务何塞等人的身份就肯定瞒不住了。

    所以尽管何塞等三名西裔情报员已经成功在宿务潜伏下来，完全有采取进一步措施的机会，但考虑到安全问题，也只能放弃让他们在当地长驻的打算，趁着尚未暴露的时候撤回马尼拉。

    负责指挥这次监控行动的是马尼拉舰队的焦飞少校，目前暂任舰队指挥官一职。焦飞是去年马尼拉战役的直接受益人之一，战争结束不久，他便因为在战役中表现优异，由海军上尉提升为了少校，并且由威严级战舰“威勇”号的船长升为新成立的马尼拉舰队指挥官——这也是目前海军中为数不多由归化籍军官出任的舰队指挥官。

    焦飞能获此殊荣，除了他早年曾效力过大明水师，本身具备了比较丰富的航海经验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官方不会提及的原因，那便是穿越众当中能够胜任海军高级将领的人选实在不多，数来数去，其实也就当年的北美帮的几个人又懂军事又有比较扎实的航海技能基础，其他人顶多就是口嗨键盘党，说起海战头头是道，真去到海上就晕头转向，脑子里那点理论知识用来指挥一艘船可能还凑合，要指挥舰队执行跨地域的大规模作战行动就完全不够用了。

    而当初北美帮的成员中，也就王汤姆和石迪文在海军中担任将领，罗杰和摩根在陆军任职，约翰逊和乔志亚都早就退役转业了。而类似孙长弥、越之云、谢春这类懂得航海技术的穿越者，又出于各种原因没有选择进入军中服役。所以随着海汉的对外扩张步伐加快，海军不得不在各级指挥官的位置上大量启用归化籍军官，类似武森、谢立以及焦飞这样的海军军官，也开始一步一步地登上了历史舞台。

    这些海军军官大多是来自大明和安南两国的移民，加入海汉之前或多或少都有从军的经验，所以在接受军事培训之后，能够很快就掌握海汉式的作战手段。海汉海军拥有在这个时代的海上近乎无敌的坚船利炮，自成军以来几乎未尝败绩，所以这些归化籍的海军军官们也颇为自傲，从不畏惧任何对手。

    焦飞在去年的马尼拉战役中指挥威勇号战舰创下了击沉两艘，击伤五艘西班牙战船的战绩，不过由于目标太大，威勇号也同样成为了敌军集火的目标，船体不免还是受到了一些损坏，在战役结束后便留在马尼拉开始了漫长的维修期。

    马尼拉战役结束后，威严级的主力战舰大多被调往北方参加朝鲜的战事，而威勇号战舰因为战损被留在马尼拉进行维修，就此错过了这个继续参战的机会。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被迫留在马尼拉的焦飞也就因此进入了新舰队的候选指挥官名单。

    于是在之后国防部下令组建马尼拉舰队时候，焦飞就被选为了新舰队的指挥官，而尚未完成修复的威勇号也被指定为新舰队的旗舰——当然前提是它得尽快完成维修，这样海军才能名正言顺地宣布马尼拉舰队的成立。

    但战后新成立的马尼拉造船厂严重缺乏技术人员，以及修复战舰所需的各种工具和材料，而且除了威勇号之外，也还有其他十余艘海军战船得在这里排队等候维修。焦飞为了能让自己的船早日修复，干脆连续几个月都住在了船厂，硬是守着船匠们一点一点地修复了威勇号。

    此次南下监控吕宋岛与民都洛岛之间的航道，已经不是马尼拉舰队的首次作战行动了，事实上从去年下半年开始，舰队就曾数次离开马尼拉湾南下，熟悉周边海域的情况，查探吕宋岛南部仍处于西班牙殖民当局控制下的区域。

    虽然西班牙人在战争中丢掉了马尼拉，并且将治所迁到了南方的宿务，但实际上在吕宋岛南部海岸线上依然还有一些西班牙移民定居点存在。这些地方的民众虽然陆续接到了马尼拉战败的消息，但也不是人人都愿意放弃自己的产业，随殖民当局一起迁往南方。还是有很多人选择留在当地，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海汉人来了无非就是换个统治者罢了，只要房子和田产还是自己的就行。

    当然这其中也会有一些人会充当殖民当局的眼线，如果海汉尝试收编这些西裔移民，那么这些眼线也会顺势成为海汉治下的民众，说不定过段时间还有机会加入海汉国籍，届时这些人就能起到更大的作用了。

    不过海汉对此也并不是毫无提防，并没有急于去吸纳这些定居点的西裔移民。消化马尼拉地区的西裔民众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必要再急着增加治下地区的西裔民众比例，毕竟这些人是来自敌对阵营，一定程度上都可算是治安隐患。

    在这次要监控的海峡南北两边的海岸，便各有一处西班牙人的定居点隔海相望。南边的是加莱拉港，在这处天然海湾有大约一百多户西班牙移民和一千多名菲律宾土著定居。北边的八打雁名气更大一些，在马尼拉战役之前曾经有近千西班牙移民在此定居，不过战后陆续有大批民众逃难去了宿务，如今还留在当地的人口已经与加莱拉港相差无几了。

    在之前的侦察行动中，海军就已经去过这两处定居点，以确认当地没有西班牙武装人员活动。不过这次行动的性质有所不同，考虑到从宿务出发的船只有可能会在这两处地方进行补给，焦飞还是下令分出两艘船，去这两处地方查探是否有可疑的货船停靠。

    与远在三亚的颜楚杰一样，焦飞对于能否在这个地方堵到目标也毫无把握。在确定自己会被留在马尼拉任职之后，焦飞就花了大量时间来熟悉菲律宾群岛的海图。对他而言，整个菲律宾群岛今后都是马尼拉舰队的活动范围，作为指挥官必须要熟悉这些地区的环境才行。

    当然这个工作并不容易，菲律宾群岛由七千多个岛屿组成，可以说是海汉海军活动范围内环境最为复杂的一处海域，要想彻底摸清这个地方的地理海况，没个十年八年工夫肯定是不行的。

    领命出发的同时，焦飞就已经在研究目标可能会选择的航线了。从宿务出发北上去往大陆方向，理论上有许多条航线可选，如果排除掉那些风险大和需要绕行的航线，剩下的选择至少也还有四五种。当然他所负责的这条航道是对方最有可能选择的一种，但也不能排除对方会为了安全起见，选择一条冷门航线来逃避海汉的监控。

    从宿务北上直接穿过莱特岛和马斯巴特岛之间的海峡，再经过萨马岛与吕宋岛之间的圣贝纳迪诺海峡，便进入到吕宋岛以东的太平洋洋面。如果是熟悉这一海域的老海狗，完全可以引领船只沿吕宋岛东岸向北航行，经巴士海峡便抵达台湾岛南端了，之后可以沿台湾岛东岸继续向北走，去往北方的目的地。这条航线完全处于海汉的监管之外，海军也难以分兵去到那么远的地方布控。

    除此之外，对方还可以选择沿民都洛岛的西岸北上，这样就不用通过焦飞把守的这处狭窄航道。虽然这条航线会因为绕道而多出一段航程，但却能大大地降低暴露行迹的几率。

    今天已经是焦飞这支舰队抵达预定海域的第二天，到目前为止他们连一片船帆都没有发现。这样的平静对于焦飞来说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按照宿务送回的情报，当地启运那批军火的时间应该便是最近这几天，如果对方选择了通过这处航道北上，那顶多五六天之内就会有结果了。

    威勇号的桅杆上有专门的瞭望兵拿着望远镜值守，在目前的天气环境下，能见范围完全可以覆盖整个海峡航道，白天只要有船从这里经过，肯定都躲不过威勇号的监控。而另外几艘船则是四散开来，在靠近海岸的水域游弋，以弥补威勇号的控制范围。

    焦飞站在船头拿着望远镜观察了一阵，平静的海面上的确没有任何的可疑目标出现，这让他略微有些失望。在海峡两岸的西裔定居点已经接到了海军的警告，本月不允许任何船只出海，哪怕只是在近岸处捕鱼也不行，所以在这个地方甚至连一艘舢舨都看不到。

    “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我们这个差事会扑空，等不到我们的目标出现。”焦飞将望远镜递给了自己的副官，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守株待兔，不知道能不能有兔子自己撞过来啊！”

    副官应道：“大人，好事多磨，既然军情局认为对方会在这里出现，那我们等着就是了。如果对方不走这里，我们就当是出来训练一趟好了。”

    焦飞点点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传我命令，集合队伍，演练海上迎敌！”

    既然当下没有其他安排，在不影响任务的情况下，焦飞就打算用练兵来打发这漫长的等待时间了。

    在这样的等候中又过去了三天时间，威勇号的瞭望哨终于是迎来了此次任务中的第一次发现。听到代表有情况发生的哨声在甲板上响起，焦飞立刻放下手里的海图，跑上甲板询问有何发现。在下属的指引下，焦飞很快在望远镜中看到了远处海面上的帆影。

    “来了啊！”这个发现让焦飞顿时兴奋起来，下令打出信号，让各船都进入到战备状态。威勇号居中不动，靠近海岸的两条快船缓缓前出，让整个阵形呈现出一个口袋形状。

    不过随着视野中那条船越来越近，焦飞却发现事情有些不对，明明情报里所说的目标是一条福船，但当下出现的这条船却并非福船，外形分明是一艘西班牙帆船。但这倒也无所谓，只要到了这个地方，管你是盖伦船还是福船，都得老老实实地停船接受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