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7章

    王汤姆当年率部前往北美时，便已在檀香山派驻了少量部队，以便让往返于大洋两岸的海汉船队在当地进行补给。但檀香山虽有天然良港可供船队停泊休整，环境却还比较原始，驻军所需的物资甚至还得依赖外部提供，也就只有淡水的供应还算充足。

    所以王安国对于在江户的补给工作十分重视，不仅要保证移民船队在迁徙途中所需，而且还得给檀香山的驻军顺道送去一些生活物资。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可能会给补给工作带来麻烦，让他不免有些担忧。但天气状况非人力所能改变，他也只有祈祷抵达江户后能够顺利完成工作。

    江户所在的海湾被房总半岛富津岬和三浦半岛观音崎从东西两个方向夹在中间，面积近千平方公里，其间又有众多小港湾。与之相邻的便是日本列岛三大平原中面积最大的关东平原，后世东京都市圈的所在地，江户湾被关东平原包在其中，江户城便座落在海湾的北部海岸。

    关东平原上河流众多，水利和航运条件都极为优越，无论是农业开发还是建设城镇，这里都拥有着日本列岛少有的优越地理条件。

    不过由于日本京都位于关西的大阪平原，那里才是传统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关东平原一直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而真正开始对江户地区进行大规模开发，距今时间并不算太长。

    江户的得名是源自十二世纪居住在此地的豪族江户氏，但直到1590年小田原之战后，德川家康入封关东，接管了江户地区，这里才开始真正进入到繁荣状态。江户城自1590年开始改扩建，至1636年第三任幕府将军德川家光任上才宣告竣工，整个扩建工程历时四十余年，建成之后的江户城也一举成为了日本最大的城市。

    朱子安虽然生在内陆，但这几个月走访了不少港口，也算是对海港环境有了些见识，但当他看到江户湾地区的地图之后，还是不禁对这里的自然条件发出了感叹：“此地既有天然港湾，又有临海平原，发展潜力巨大，也难怪德川家族会选择这里作为治所。”

    石成武道：“江户环境虽然不错，但其实也有短板，日本列岛往东是无边无际的大洋，与外界连通的唯一方向就只有西边的大陆，但江户作为一国中心，与大陆的距离着实远了一些，执政者与外界的交流可谓十分不便。日本近几十年采取锁国政策自我封闭，或许也是有受此影响的因素。”

    朱子安默默点头，认为石成武的确言之有理。从地图上看，江户所在的位置已经十分偏僻，无论是与中国还是朝鲜之间，都有数千里之遥的海上航程，说是远离文明世界也不为过。处于这样一个孤独的环境中，执政者恐怕也很难拥有对外开放包容的心态。

    石成武接着又道：“日本列岛地震多发，物产稀少，并非宜居之地，江户附近虽然环境稍好，但也无法改变国之处境。所以此国历朝历代，都对夺取大陆有觊觎之心，对此不可不防。当年倭寇祸害中国沿海，入侵朝鲜半岛，俱是例证。”

    朱子安这下更是深以为然，点头应道：“倭寇之乱，数百年来一直都是沿海地区之大患，即便动用武力，也难以将其彻底剿灭，实乃顽疾。不过最近这二三十年，似乎逐渐少有听到关于倭寇的消息了。”

    陶弘方有心要考一考朱子安，此时插话道：“子安，那你可知倭寇在早年间为何剿之不尽？”

    朱子安应道：“在下以为，当年倭寇猖獗，主要还是利益驱使所致。中国所产货物在日本往往能够高价出售，这就导致有人铤而走险，以武力劫掠沿海地区，以此谋利。而倭寇也并非全是日本人，其间也有不少汉人，内外勾结行事，尤其可恨。”

    陶弘方点点头道：“你说的都对，但还不够全面。要解决倭寇之乱，既要剿，也要疏，双管齐下方可见效。我国早年间也花了不少心力在福建、江浙沿海剿灭海盗和倭寇武装，到后来出兵东海打击平户藩，也是与此相关。但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是得建立起安全稳定的商贸渠道，我国与日本签署的通商条约，目的也是在于此。”

    朱子安应道：“让靠正常商贸吃饭的人多起来，铤而走险的人自然也就会越来越少了。”

    陶弘方赞道：“正是如此。当日本各地最有实力的大名都成为这个商贸体系的受益者，那他们也会将倭寇视为绊脚石，主动出兵清剿。当然如果出现他们自己解决不了的状况，那佐世保基地的天草将军也会很乐意出力相助。”

    朱子安心想，恐怕后面这个才是各地大名主动清剿倭寇武装的主因。那怕是倭寇影响自己的利益吗？明明是害怕被海汉军找上门罢了。毕竟没有人会想要给海汉军提供一个出兵到自己地盘上的借口，还是自己主动解决比较稳妥。

    但无论如何，海汉的策略的确是收到了很好的效果。据朱子安所知，倭寇的确在大明沿海地区销声匿迹很多年了，至少在他记事之后，似乎还没听说有哪里出现倭寇的消息。

    但聊到这里，朱子安又有一事不明：“既然如此，那为何又要在日本扶持势力与幕府对抗？如此一来，岂不是又会生出战乱，影响商贸？”

    石成武笑道：“这跟剿灭倭寇是两码事，倭寇是日本对外生乱的手段，而我们要做的是让其内部生乱，让他们在国内消耗，这样就无暇再祸害别的地方了。到时候正常生意不好做，我们还能做些别的买卖，说不定赚得更多！”

    朱子安听得暗自心惊，但同时又觉得石成武所说也不无道理。对于海汉和朝鲜来说，大概都不希望看到一个统一且政局安定的日本，让其回到分崩离析的战国时代或许才是最好的结果。如果真出现那样的局面，海汉大概会毫无悬念地成为各个藩国巴结的对象，毕竟海汉能出售的除了琳琅满目的各种日用商品之外，还有性能先进的武器装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