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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洗情书 第34节

    几个赛车圈的熟脸孔见到迟宴泽终于来了,热情招呼他道, “怎么了, 是不是又被你教官罚了?怎么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是啊, 罚得我在宿舍睡觉,今天训练强度太大了, 有点儿累。”迟宴泽回答。

    他们一群人在大厅里坐, 人还挺多,聚在一起, 迟宴泽来得晚,一时找不到位置坐, 就那么站着跟大家说话。

    陈颂缩在卡座里抽烟, 身边跟了个女孩子, 是会所的礼宾, 苏思的好姐们。

    两人在一起做一本数独。头碰头,手挨手的,陈颂这种人,想要沾染风月,真是分分钟就可以卸下那张斯文面具。

    眼睛又四处扫视了一下, 没找到周柠琅的身影, “颂哥,我的节目呢?你把我叫来, 让我扑空的?”迟宴泽问, 丢了手里快要燃尽的烟, 他不高兴了。

    有人见状后, 立刻殷勤的给迟宴泽递烟,“泽爷,来抽烟。”

    “刚才拉了一曲,去休息了,马上还会来。谁让你不早点来看。”陈颂扬声回答,说完继续去研究他的数独了。这是陈颂打发今晚无聊的方式。

    迟宴泽含上未点的烟,旁边站的人要帮他点,他摆了摆手,他喉咙不舒服,兴致也不太高昂,不想再抽了。

    但是不接烟的话,他们又以为他在发脾气。

    要不是因为陈颂发给他周柠琅拉琴的那个小视频,他真的不会带着倦意出来。

    今天教官罗立峰太变态了,弄得他真的有点体力不支了。

    他知道罗立峰是故意的,遵照他小舅舅韩雅昶的意思。

    韩雅昶知道这几日东南赛车圈子里有他几个旧友来找他,这群人都挺能闹的。

    为了规避迟宴泽兴致上来,跟他们去玩赛车,韩雅昶先让罗立峰把他在训练场上练残,以为这样他就没有精气神去跟人比车了。

    这两个哥哥真的挺毒的,管他管太严了。

    不过,其实迟宴泽并不是太想去比车,最近他在北清大过得有点颓,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私商仪照,航空英语这些飞行员要完成的基本考试,他都考完了,之后就等着下分院考单飞,他现在属于空军航空兵头衔,不能出国。

    要是可以出国,他就花钱去美国找顶级私教学单飞了,根本不用等到学校编排他们去条件特别破跟旧的分院摸初教机。

    至于交女朋友,在苏玟夏之后,他也试着跟其它女生陆续来往过,但是觉得她们都挺没劲的。

    偶尔他锻炼累了,回去打开微信,看着她们狂轰滥炸式发来的消息,都记不起谁是谁,上一次跟她们联系,他说了什么话。

    今夜来到绿灯港,迟宴泽是抱着能真的找到一个人,或者一件事,能提起他继续整个人生的兴致。

    “下午被你教官罚跑了多少圈?”陈颂问,他听经管学院的女生提起了,“就吃不消了?”

    迟宴泽含着烟,缓缓嘟哝,“没多少。”

    “泽爷,最近周老板在杭城改装了一台超炫的跑车,敢跟他比比吗?”赛车手们忽然拿这个问题问他。

    “肯定不敢啊,周老板是什么人,我现在是什么人。我真不敢跟周老板比了。”迟宴泽还是含着那根他不想点的烟说,他感到没火气了。

    是他心里,没火气了。

    “泽爷,你知道吗?人家周老板签车队了,明绢的unruly。明绢许诺让他当头牌,第一个赛事就去明年的wrc世界汽车拉力锦标赛。周老板牛逼了,出道即顶峰,明年绝对捧杯。”

    “是么,真的太羡慕周老板了。”迟宴泽轻轻笑了一声,心里不太是滋味,不知道是不是白天被教官给整得太累了。

    迟宴泽本来也要进这个车队,国内一级的以年轻赛车手组成的顶尖车队,但是他家里把他逼到京北来上大学了。

    周老板叫周闻,以前开过酒吧,年纪跟迟宴泽差不多,赛车技术也跟他差不多,圈子里,他们都叫他周老板。

    不过,周老板不用上大学,周老板就是个街头混混,所以他可以照自己的心思,惬意的过日子。

    相比较下,来做空军飞行员的迟宴泽就是不行,迟宴泽认输了。

    此时又有人擦燃火机,上来给迟宴泽点烟,就是专门来告诉他周老板要去wrc的这人,还阴阳怪气的给他赔笑,“泽爷,点上啊,别熄火。周闻算啥,一条野狗,你是豪门贵公子,怎么可能输给他,卯起来跟他比啊。”

    这人明知道迟宴泽不可能再走这一条路了,全是故意说给他听的,想气他。

    “不用,我自己有火,我知道自己燃。”迟宴泽说完这话,动作肆意的从牛仔裤口袋里搜出他的定制款打火机,黑色烤漆,顶端镶钻。

    点火器握在手中,他却不想点,因为他已经知道这支烟是什么味道,他腻到有点想吐了。

    他觉得他需要一点清新的以前没有尝过的味道。

    身后的小型舞台上,忽然传来琴音。

    大厅里坐着的客人们减少了谈话跟说笑的音量。

    因为适才那个清艳雅丽的表演者又登台了。

    她穿了件奶白色的长摆绸缎修身礼服裙,肩膀无袖,领口是波浪式褶皱,露出她小巧的锁骨跟纤长的脖颈。

    奶白色很择人,皮肤不够白,穿起来就会显得人灾难般的难看。

    然而皮肤白洁若上等白瓷的她明眸皓齿,瑰态艳逸,将那白绸缎裙子穿得仙气十足。

    葱白的手指握住琴弓,触动琴弦,优美的天鹅颈摆动。

    收紧的裙腰处,那截不堪盈握的腰肢随着摇摆的动作,柔软如风中纤柳。

    “迟宴泽,转身。”

    手里捧着数独本子的陈颂招呼早就已经因为大提琴醇厚悠扬的声音僵住的迟宴泽。

    迟宴泽缓缓转身,见到坐在琴凳上拉琴的周柠琅。

    舞台天花板落下一道笔直的银色月光,照在她身上。

    这一次,她奏的曲子不再是世界古典乐名曲,而是一首英文歌《shape of my heart》。

    她自己改的曲谱,用她独特的方式在现场为听众演绎心脏的形状。

    迟宴泽眼神隔空落到她身上,毫不避讳,对她久久的注视,打量,欣赏,甚至是想要拥有。

    在那深沉而复杂的琴音里,迟宴泽揭盖,滑开了打火机的滚轴,点燃了嘴角含住的,那根先前他迟迟不愿意点燃的烟。

    他以为他早就知道这根烟的味道了。

    直到听见周柠琅拉琴,他才发现,原来还没有知道。

    这世上迟宴泽不知道的味道还有很多,比如周柠琅皮肤上的香气,或者是她一直紧闭的那张娇唇的味道。

    这曲子选得真好,这个夜晚,迟宴泽记住了,原来她是这样的周柠琅,她会描摹别人的心的形状。

    橘红色火苗点燃了白色的烟卷。

    然后,它们一起进入一场燃烧。

    不知道是谁先走向毁灭,如果谁抢先一步的话,是不是就是谁输了。

    火星在迟宴泽唇边燃起,白雾氤氲,渐渐拢住他骨相跟皮相超级优越的脸。

    被叮嘱表演时与台下要进行眼神交流,以此来显得礼貌的周柠琅抬眼,不经意的看了看前方,她终于留意到了迟宴泽的出现。

    他姿势懒倦的抽着烟,一只手cao在牛仔裤袋里,在隔她不远的距离站着,静静看她。

    所有人都是坐着的,只有他在懒散的站着,高大健硕身子的存在感是那么强烈。

    他目光灼灼,肆无忌惮的盯着她,恍若她是他相中的心仪猎物。

    他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似是在嘲笑乖乖女怎么到这种地方来拉琴了。

    他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她那个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清冷人设终于毁了。

    于是,他就可以冲破一切顾虑,跟她玩刺激游戏了。

    周柠琅领悟到的迟宴泽的神情就是这样。他一直用如炬目光照耀着她。

    第一次,周柠琅发现他的眼睛是那样亮,像孤单明星,又像汇聚日光,会炫得周柠琅头晕。

    *

    演奏结束,周柠琅回到三楼休息室换衣服,苏思跟一个年轻的女生站在那里聊天。

    那女生是表演组的钢琴师,比周柠琅来得早,也是女大学生,叫戴佩,京北音乐学院的,专业是钢琴,技艺颇高,现在已经上到大四临毕业了。

    绿灯港会所对琴师的要求很严格,专业水平高的才会将其选进来。

    戴佩从大二就在这里做表演,被不少音乐圈的制作人发现了,现在正要签约呢。

    周柠琅推门进去,她走路脚步声很轻,戴佩跟苏思没有听见她来了,还在继续聊她。

    “那个姓周的什么来头啊?”戴佩问,“好像不是学音乐出身,琴拉得很可以,但是人怎么有点茶的样子。”

    苏思笑,夹着手里的女士烟说:“听说今晚坐大厅的几个二代是专门来看她的。”

    “不会吧?陈颂跟迟宴泽他们?他们不是从来不坐大厅?”戴佩深感不可能。

    “真的,迟宴泽刚开始不想出来,陈颂告诉他周柠琅今晚第一次登台表演,他才来了。”

    “我信才怪。”靠在梳妆台前的戴佩捻灭手里的薄荷烟,重新从烟盒里掏出一根,复又点燃了,口吻不屑的说,

    “其实我问过詹姐了,没有什么背景,外地人,普通家庭,北清大医学院的,拉提琴只是个业余爱好,就想挣点零花钱。詹姐是这么说的。”

    苏思歪头,喷了口烟圈,口吻嘲讽的说:“就想挣点零花钱,捞女就是捞女,还挣零花钱呢?今晚第一次表演就弄这么大阵仗,多高贵啊。北清大的天之骄女还要登台卖艺呢。直接不来行不行啊,要是真的品格高贵的话。”

    “诶,迟宴泽是不是也是北清大的?”戴佩问。

    之前在会所里,戴佩主动撩过迟宴泽,但是他没接招。

    戴佩撩他不全是因为他长得帅,是飞行员,说话做事有他独特的魅力,以及家世很显赫,在国内没人不知道他爸的振南集团,那个「南」字涵括了整个江南一带的广泛地域。

    戴佩撩他还因为他的小姥姥宋曼霜,是个世界顶级的古典乐乐团总指挥。

    戴佩毕业后非常想进这个乐团,然而乐团的选拔非常严格,一年从头到尾都选不上几个新人,戴佩想通过迟宴泽搭桥。

    如果能做迟宴泽的女朋友,那么进浮霜古典乐团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惜迟宴泽对戴佩无感,都说他是个风流浪子,但是其实他也很挑,戴佩自认也是美艳挂的女生。他根本不给戴佩机会。

    依稀记得有一次是他在绿灯港做东,在他的私人包厢里,戴佩去给他敬酒,假装没站稳,酒撒在他身上,戴佩拿纸巾帮他擦拭。

    迟宴泽旋即躲开,冷声说:“不用了,我换件衣服就行。”

    隔十分钟后,他换了件衬衫出来,戴佩走上去,手里又端着酒,眼神媚惑的看他。

    不等戴佩开口说话,迟宴泽笑了笑,说:“我小姥姥古典乐团里最近不要人,名额早就满了。”

    被识穿目的的戴佩尴尬得脚趾抠地,她都还没有说出她靠近他的目的,他便已经明白她为何媚眼如丝的撩他。

    那之后,戴佩就有了自知之明,那就是,迟宴泽不会再对她产生任何兴趣。

    他不是那种花天酒地的糊涂二世祖,他表面上吊儿郎当,实际上精明犀利,能看穿每一个接近他的人的目的。

    太功利的,他根本不会给对方任何机会跟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