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而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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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开始偏西,将一群狼的影子在惨白的雪地上,拉得又黑又长。 一个时辰前,顺利逃过虎爪的子夜小队,已经和躲过豹牙的暮云一队会合了。 「子夜,你确定往这个方向没错?」 暮云望向黑得不见底的森林问,一边抬起头,希望能在风里嗅出族狼熟悉的味道。 「我记得王是往北边最近的那个转移点,如果我没搞错,那通过空间转移点后,也是在同一个方向。」子夜说完,跳过一块岩石,继续带头往前行。 「如果能像平常一样狼嗥,就不用找那么久了。」暮云叹气道,一跛一跛的跟在子夜身后。 但是大家都很清楚,他们已进入问天佈下的法阵区域内,所以一但狼嗥就会暴露位置,在找到狼王领队的同时,也给城里报信,狼来了。 她的左后腿被豹爪抓了三道,这隻该死的豹子紧紧撵在她们这一队后面,就在距离转移点只剩最后一百公尺时,带头的她突然来个九十度大转弯,紧跟在狼群屁股后面的豹子来不及改向,继续直线向前怒奔。 她抓紧这个空档,带头来个大回转,迎面朝着已经改道张牙舞爪扑来的雪豹,当头就是一口猛烈的狼火,在这么宝贵的几秒,其他狼敢紧穿过空间转移点,她也火速跟在最后面,就在她跃进转移通道的瞬间,豹爪落到她后腿上。 走运的是,她四肢一落地,其他狼往立刻往通道口就是万火齐发,当场便把通道口给熔了。 伤口不浅,不过已经不流血了,也因为天气过冷,整条腿麻麻的,没一开始这么疼了。 而另一件幸运的事,就是跟子夜一队的寧海没事,这让她放下一颗心。 但是,她明白这次,有的族狼可就没这么幸运。 疾风和流星死了,如果不是他们自告奋勇当诱饵,先去引开雪君和豹子,狼群不可能有时间分队撤退,并成功跳进转移空间的通道逃离。 他们没有彩月祖母年纪这般大,但对当时他们都还是刚丧亡父母的狼崽,也都很照顾。等他们都大了,也是继续默默地为狼群付出,上战场,下火海。 王在很多年前,刚登基时,就曾经背着长老们开过会,等天下平定,三位长老就能荣休,成为太后和太皇。 这决定当时毫无异意的一致通过,大家还兴高采烈的讨论,以后他们的宫内该怎么装潢、每个月该谁去带他们打打猎…… 只是没想到,天下还未定,狼就不在了。 而且还是惨死。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狠狠绞痛起来。 「亲爱的,疼的话你就化成人形,我揹着你走,不然看着难受。」 暮云歪头看着从队伍里走到她旁边的寧海,用鼻子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脸道:「瞎说什么呢!我是领队的,还给公狼揹着走,像话吗?况且这点伤还行,彩月奶奶刚刚给涂了点药,没事了。你先回去。」 寧海抖了一下耳朵,表示了解,便回到队伍里去。 「子夜,暮云,先停一下。」 彩月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让她们同时停下脚步,其他狼也跟着停下来。 她们俩互看一眼,然后往后一同走过去。 「长老,我没事,不用因为我停下来。」挺着大肚子的白桂摇头道,子夜注意到她呼吸有点疾促。 一旁的彩月柔声劝道:「孩子,大队死里逃生,又走了这么些时辰的路,大家都需要休息。」 彩月一边说,眼神向她们俩投来示意。 狼群是社会,也是家庭,这种时侯,就是家事,不是公事。 暮云仰起头发出一声短而低沉的嗥叫。狼群应声就地或趴或坐下来,看来大家的确都已累坏了。 白桂这才虚脱似的侧躺在雪地上,闭上眼睛,圆鼓鼓的肚子剧烈的一起一伏。 彩月上前,一下一下地舔着她的脸和额头安抚着。 就在所有的狼刚放松绷了一整天的神经时,森林里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让狼群几乎同时跳起来。 狼眼斜吊,目露兇光,低吼声阵阵,几点火星蹦出,空气开始灼热。 早上误中陷阱,又被胡来冒出的大地主们追杀得如此狼狈,还被迫分队逃难、痛失两位长老,如此奇耻大辱,还没处发洩呢! 正当狼群准备大开杀戒时,一阵冷颼颼的寒风送来一股熟悉的气味,膨起的狼毛和露出的狼牙顿时落下收回。 「王!」 子夜露出欣喜的表情唤道,但是目光一转到锦辉背上抱着风信子的黎明时,笑容登时褪减一半,她感到有什么不对劲,双眼来回搜寻。 其他的狼也和子夜同个表情,有的已经露出凄然的神色,此次大撤退,牺牲的不只有流星和疾风了。 「欧——————」 后面传来白桂疾促的嗥声,狼群一片静默,看向伊菲森。 他沉重的吸了口气,他刚已迅速瞥过在场所有的族狼,全员皆已到齐,无大碍。 除了那三位。 狼群纷纷让出一条路给他,只见白桂直直地看着自己,几秒后,她的脸上同时出现焦急和不安。 「白桂,风玉子殉职了。」 斗大的泪行立刻划满她的脸颊,她四条腿一软,咚的一声瘫软在地上。 「白桂!」 彩月上前蹭脸安抚,但是白桂开始剧烈地大口大口喘气起来。 「不好了!是要生了!黎明!」 彩月惊叫起来,几匹母狼立刻上前帮忙,其他狼赶紧退开现场让出地方,火速奔来的黎明,顿时闻到一股血味。 白桂痛苦的不断大声哀嚎,黎明已经铺好乾净的毯子,她没有接生的经验,只能听凭彩月和其他母狼的指示冷静下来帮忙。 「已经出来了一个宝贝了,还有一隻,快了快了!用力啊!」彩月喊道。 终于,第二隻狼崽出来时,狼群响起一阵欢呼。 但黎明却尖叫起来道:「等一下!白桂!」 大量的血从伤口不断蔓延出来,是產后血崩! 黎明跪在旁边,手指往她额上一点,白桂便化为人形,狼身她不好处理,伤口也比较大,但是大量的血仍如流水般染红雪地。 「不要救我了!你走!你们都走!没有他我以后怎么活……」 白桂喘着气,满脸汗水和泪水,痛苦的说。 「白桂,你不要这样!如果你也走了,那风信子和孩子该怎么办?你振作点!风玉子一定希望你们都好好活着!」黎明一边大声喊道,一边将止血药粉撒上。 血浸红了雪地,染湿了她的裤子和双手,白桂的眼神开始涣散。 「大嫂!哥哥已经死了!你也要丢下我们吗!你不要一起死好不好!」 跪在另一边的风信子慌乱地紧紧抓住白桂的手尖叫道,转头看向黎明几近崩溃的哭喊说:「黎明!我求求你救救我大嫂!我知道她对你态度一直很差!我代替她跟你赔罪好不好!我不要家破狼亡!求求你!」 白桂身下的出血已减缓,但眼神已经渐渐失去神采—— 黎明将颤抖的双手,重叠搭在白桂的胸口,低声唸道: 「天命冥定,却有变数。 吾予岁寿,转而改道。」 一阵金光从手掌流进白桂的胸口,一旁的小九惊叫起来道:「黎明!你做什么!」 白桂的眼神缓缓聚焦起来,看着一旁哭得浠沥哗啦的风信子,和抱着狼崽的彩月。 狼群再次爆出一阵欢呼和欣慰的嗥声,纷纷上前祝贺和安慰,黎明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踉蹌走到旁边一棵树下,倚着树坐下来。 「你去把白桂剩下的伤口处理好!」她对跟在旁边的小九道。 「我说你真的是!你忘了我们只是过客吗!」小九愤怒的说完,才转身回去现场处理。 她本来想回说你不要管这么多,但视线开始变黑,身上的血管彷彿都收缩起来,全身都掉入冰川里似的坠入无限的寒冷—— 一股暖流从手和背部涌上来,她哑声唤道:「锦辉……」 「是我。」 伊菲森答道,低头看着上半身躺在自己手臂上的黎明,一蓝一黄的双眼半睁半闭涣散着。 「帮我拿……药……红色的……在瓶子……」 「在腰包里是不是?」伊菲森放下她,解开腰包火速翻找起来。 「一……个……」 他旋开水晶瓶,倒出一颗鸽血红色的丹丸,塞进黎明嘴里。 「黎明!」 伊菲森看着药才刚进口中便整个人蜷缩起来的黎明,惊慌叫道。 几秒后,她才精疲力竭地瘫在地上,不断地喘气。 「王,我没事。」 伊菲森从包里扯出地毯铺好,将她温柔地抬到上面去。 「你不要太勉强了。」他抚着黎明的额头,轻声道,将毯子盖好后,便起身往狼群走去,发出召集狩猎和扎营的令号。 她望着他的背影,才发现他的背上一道长长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