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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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园待要去推他,却被陆无事拦住。 陆无事朝他摇摇头,无声的。 杨园不明所以,还要张口。 陆无事只好直接上手,将他那张大嘴捂住,拖到一边小声道:“郎君想必正在想很重要的事情,你就别添乱了!” 杨园睁大眼睛。 陆无事:“你干什么这样看着我?说不定郎君能想到解决事情的办法,你再嚷嚷,到时候只能一块死!” 杨园脸色开始涨红,手舞足蹈,想要推开陆无事,力气却不如他。 陆无事终于醒悟,松开手。 “你要憋死我?!”杨园气死了,好歹记得陆无事的话,不敢大声。“坐在这里能想出什么法子,动手啊!” 陆无事:“动什么手?” 杨园:“你看那小窗,是木头做的,我这有碎碗瓷片,每天慢慢划,经年累月,应该能把那几根窗栏划断吧?” 陆无事:“……那你不如在这里挖条通向外面的地道呢?” 他原是带着嘲讽语气,谁知道杨园竟还一拍大腿。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杨园扑向牢房角落,将茅草全都掀起来,也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根小木棍,就撅着个屁股在那使劲掘。 陆无事:…… 他带着一言难尽的表情,心想这就是我北朝秦州一州之地的录事参军?这就是华阴杨家的名门子弟?为什么同样出身世家,有陆郎君这样的清风明月,也有杨园这样的怪胎奇葩? 他们的闹腾似乎都与陆惟无关。 他只是盘着腿静静坐在那里,连脸上都殊少表情。 按照陆惟的设想,崔千这么着急出手,其中肯定有他们来到此地的因素,如果不是公主和天使在此,说不定他还会再拖几天。对方既然早有准备,从流民军涌进来的时候起,他们为了防止城中百姓往外逃窜,肯定会严守城门,他们轻易出不去。在这城里,他们也非地头蛇,仓促间很难找到地方躲藏,既然崔千直奔他们二来,肯定就不是为了杀他们,而是另有他用。 这也是当时公主和陆惟没有选择杀出重围的原因,留下来说不定还能探究真相,抓住问题关键,再一举解决,反转局面,如果他们选择跑了,反倒会被四处追逃,陷入被动的境地。 但陆惟后悔了。 因为他千算万算,漏算了一点。 他跟公主被分开关押。 如果两人在一起,现在行事会方便许多,但公主单独被带走了,虽然大概暂时也不会有事,但现实总会出现很多意外,预料中思虑再周全,难免也会有万一。 这就像是杨园名门出身,又年纪轻轻就前途无量,本来应该好歹有点风仪,他却偏偏没有,还行事癫狂,这就叫意外。 所以,从公主被带走的那一刻起,陆惟就后悔了。 当时公主要拔剑时,他本不应该拦着的。 她选择相信他,他却算错了。 若公主出事—— 他这趟差事白跑不说,还会失去一个潜在的盟友。 陆惟以为自己可以冷酷计算得失,但呼吸却已失之紊乱。 心乱了,棋就下不好了。 他强迫自己闭上眼,暂时先不去想这件事。 监狱的霉味在鼻腔流淌。 幸而还是冬天,空气里带着清冷,如果换了夏天,现在这里的气味已经让人难以忍受。 杨园在角落里一边掘坑一边哼哼,不远处还时不时有嚎叫声传来,哭天抢地喊着自己冤枉,又被狱卒喝骂抽打。 陆无事明显可以感觉到监牢里来回巡视的人多了,有原本的狱卒,还多了秦州府兵。 不过秦州府兵明显也没把他们这些人当回事,只是偶尔过来走一圈。 薄薄一层茅草无法阻挡监牢的冰冷潮湿。 陆惟闭着眼。 在他脑海里,一条脉络慢慢被梳理出来。 刘复本该比他们先到上邽城,却迟迟不见人影。 由于刘复本性贪玩,他们一开始也被误导了,根本就没想到上邽城的官员有问题。 入城之后,陆惟撞上两件案子,一是杨府的美人头案,一是黄氏的灭门案。 确切的说,是两件案子主动撞上来的。 案子虽然凶残,却跟以往不同,简单得不需要费什么劲就能揭开谜底。 就像是—— 特意为他们准备的案子。 确切的说,是特意为陆惟准备的案子。 对方想拖住他的精力,用这两个简单却需要费时的案子将他们陷进去,既是转移了陆惟等人的注意力,也让另外一桩阴谋得以顺利进行。 正是为了他们这碟醋,才特意包的饺子。 他们被案子耽误了两天,才意识到刘复的“迟到”有问题,此时对方已经准备好了,选在今夜动手,流民军进城制造sao乱,崔千里应外合当了内鬼。 关键就在于,单凭崔千一人,是无法调动秦州府兵的。 从刘复失踪起,到这秦州府的纷乱,崔千跟流民军合作,方方面面,都绕不过一个人。 秦州刺史,方良。 陆惟跟公主只是路过此地,按原定计划最多逗留几天,跟刘复汇合,就可以继续出发,他们根本没有必要去关心秦州官场人心是否安定,方良为人如何。 也因此,陆惟对方良此人,还停留在一个模糊的印象。 爱民如子,成日奔波。 陆惟忽然想起杨园最开始找上他的目的。 是官仓盗粮! 杨园要告发官仓被盗,但他没有真凭实据,也不知道侵吞官粮的是谁,所以陆惟拒绝他的要求,美人头案和黄氏灭门案,是否也与此有关? 案件简单粗暴与否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能让杨园闭嘴,能把陆惟拖下水。 好一出声东击西。 对方显然暂时没有杀他们的打算。 既然他们没事,那么刘复应该暂时也没事,只不过不知被藏在哪里。 而公主…… 陆惟睁开眼睛。 他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对方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因为以他们的角度,能得到的消息太少了,入城伊始就处于敌暗我明的境地。 如果方良果真抱着造反的心思,那么公主可能会被威逼写檄文,或者被拉去祭旗,成为对方誓血起事鼓舞士气的第一颗人头。 这种推测让陆惟皱起眉头。 即使他内心清楚知道对于公主来说,这样的危机她可能经历过几次了,甚至有可能更加凶险的都经历过,但这次还是不一样。 因为这次,是他失算在先。 陆惟眯起眼,透过监牢栏杆望向对角那头的几个狱卒牢头。 事到如今,既然主使已经呼之欲出,他也不想管什么谋定而后动了,直接把他们骗过来再设法取了钥匙杀出去,也是行得通的,就是动静要大一些,可能惊动方良那老匹夫提前改变部署,转移公主…… “我找到了,果然是这里!” 撅着屁股老半天的杨园忽然哑着嗓子冒出一句话。 他扭身对陆无事道:“过来帮忙啊,还愣着干什么!” 陆无事只好凑上前,结果还真发现墙角地块被杨园挖出巴掌大的洞,而且墙角一块砖已经松动得杨园用手摇一摇就能摇出来。 陆无事目瞪口呆。 什么时候州狱监牢的墙砖都这么不牢靠了? 杨园嘿嘿一笑,不忘小心瞅一眼外面,把声音压到最低。 “我差点忘了,这牢狱,几年前还是我负责督造的。” 陆无事:? 杨园:“当时我呢,心血来潮,想着要是什么时候我被关进来了,那一定得找个办法跑出去,只要跑回华阴老家,那凭祖父对我的喜爱,我肯定是能化险为夷的。然后我就私下让砌墙的人,留了一小块松动的砖土,正好能通到外面去,这不就派上用场了,要不人家算命的都说我否极泰来呢,原来是应在这里了!” 陆无事:“整座监牢你就在这里留了地道入口?” 这么巧他们就刚好住进来了? 杨园白他一眼:“想什么呢,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这一片靠外面的牢房,墙角全都是松动的!” 陆无事:…… “直接通到外面?” 冷不防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差点没把杨园吓死。 饶是如此,他也几乎惊叫出声。 “你吓死我了!”杨园没好气,“你们自己听听,是不是能听见一墙之隔外面的动静,这外头就是城南民宅,不过靠近监牢,也没几个愿意买在这里住,这一片后来就变成染坊和木工铺子,白天全是他们干活的声响,没几个人会好奇跑过来看的,出去正好就是巷子。怎么样,我们走不走?” “你走了,要去哪?”陆无事问。 “还能去哪,先回杨家,我换身衣服,快臭死了,然后我去见姓方的,跟他说我是冤枉的,让他把我家婆娘放了,魏氏凶是凶了点,但你们不是说她没有杀人么,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真被冤枉砍头了吧?”杨园不耐烦说那么多话,“到底走不走,你们不走,我可自己走了……喂,你这什么表情?陆惟,你不管管你手下?!” 陆无事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你还想去救人,只怕你现在出去都走不了多远,就会被逮了,你知道外头现在是什么境况么?” “能有什么境况,不就是那帮子流民四处烧杀抢掠……不对,那刺史府也会被冲了吧,现在反倒是监牢最安全?”杨园虽然也觉得这一切来得蹊跷,脑子却还没转过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