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213:早晚都是他的人【一更】
程牧拥着怀里的人儿,戒备地站了起来。 “两个人会跑这么远吗?”门外,一道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听起来有些熟悉。 是海棠园的司机老吴。 房子里两个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徐东在外面问:“二少,你在里面吗?” “进来。”程牧声音低沉地说。 外面一众人顿时一喜,很快,徐东走了进来。 他拿着手电筒。 一进来整个人愣了一下,诧异地问:“你受伤了?” “没事。”程牧简短地回答完,目光落在他的西装外套上,开口说,“外套脱下来给她。” 陶夭的t恤湿透了,里面内衣也拿了给他伤口止血,眼下这幅模样实在是又狼狈又诱人。 徐东一愣,很快脱了衣服。 陶夭也没拒绝,低着头将外套裹在了身上。 她这副样子,的确有些无法见人。 外面老吴和一个保镖撑着伞,程牧拥着陶夭走出去,披着一个保镖的外套,完好的那只手臂一直紧搂着怀里人。 四点多,几个人上了黑色路虎,前往医院。 蒋靖安已经安排好了vip病房,路虎一路开到住院部外,一众人下车,乘了电梯上楼。 病房里,站着两位医生和两位警察。 程牧手臂上衬衫往外渗着血,医生没解开衬衫,简单地问了两句,决定即刻进手术室。 枪伤加感染,处理起来还挺麻烦。 陶夭看着程牧在一众人的安排下躺在了移动病床上,下意识抿紧了唇。 她就站在病床边,抓着他手指不肯松开。 这一刻忸怩的样子又像个小女孩了。 程牧朝她笑笑,哑着声音问:“抓这么紧,怕我死啊?” 陶夭一只手猛地捂住了他的嘴。劫后余生,她才觉得怕,哪能容许他说出这样的话。 程牧一怔,拉下她手,声音低柔地说:“傻瓜,不会有事的。” “你保证?”陶夭咬着唇问。 程牧将她手背递到唇边,在上面印了一个吻,眼眸里含了一丝笑意,肯定地说:“保证。” 陶夭抽了自己的手,她站在原地没再跟着,目送着医生护士将他推进了手术室。 蒋靖安也跟着。 临到手术室门口,移动病床突然停下,程牧朝医生说了句什么。 医生点点头,传达给了徐东。 徐东似乎说了很简短的几个字,等众人进去,走到陶夭跟前说:“二少说给你做个全身检查。” 陶夭摇摇头:“等他出来再说吧。” “得一会呢。”徐东道。 陶夭抬眸看了他一眼,抿着唇说:“得多久我就等多久,检查什么时候做都来得及。” 徐东看着她潮红的脸色,无奈地说:“你发烧了。” “不要紧,我很清醒。”她话音落地,一直观察着形势的两个警察走了过来,想要给她做笔录。 徐东在边上说:“她现在发着烧呢,等明天吧。” 陶夭在这时候突然抬起头,朝着看向她的两个警察说:“我没事,笔录可以。你们问吧。” 两个警察明显面上一喜。 香江有几年没出现枪战了,这件事一经知道上面就分外重视,尤其还牵扯到手术室里那位爷,想想就让人头疼。 这小姑娘倒是个明事理的,愿意配合。 一个警察拿了文件夹、中性笔,做出准备记录的样子,另一个则拿出录音笔,开始问:“姓名。” 陶夭微微愣了一下:“欧阳瑶。” “年龄?” “十九。” 警察问了几个常规问题,点点头又继续:“晚上这件事你还记得多少,仔细想想,尽可能详细地复述一下。” 陶夭点点头,舔了舔干涩的唇,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蹙着眉开始说:“十点四十多,我们的车子下了机场高速驶入环城路段,迎面逆行过来一辆土黄色大卡车,车灯很亮。程牧打方向盘将车子甩尾近九十度,在卡车撞上来的时候冲出了路边防护栏。我们从车里出来的时候,有人拿着枪开始追了……” 那辆车还扔在事发地点,警察想了想问:“车牌号记得吗?” “没看清。” 警察点点头:“记得大概几个人吗?” “十个左右?”陶夭抬眸看他一眼,又摇摇头说,“太黑了,我没看清。脚步很纷乱,最少在十个左右了。” “程先生身上有枪?”警察突然问。 陶夭一愣,下意识看向徐东,一时间不吭声了。 她知道,国内法律并不允许私藏枪械,程牧拿了一把手枪,也不晓得会不会有事? 徐东叹口气朝她说:“没事儿,如实说就行了。” 陶夭点点头,照实说。 五点多,两个警察才问完话,其中一个离开医院,另一个还守在边上。 陶夭靠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她是个执拗性子,徐东劝了两次也没什么办法,站在边上等着,时不时看她一眼,无奈至极。 所幸,程牧的伤口处理起来还算快,手术花了近三个小时,七点多的时候,医生将他送出了手术室。 术中用了麻药,他睡着了。 陶夭起身看着他紧闭的双眸,耳听医生说:“没伤到要害,后面好好养着,不至于有什么问题,麻药散了人就会醒。” 蒋靖安在,医生也给交了底,避免了众人担心。 陶夭点点头:“那就好……”最后一个字语调飘忽,她身子晃了晃,往一侧栽了过去。 蒋靖安一把接住,手背在她额头摸了摸,顿时有些抑郁不悦地朝徐东说:“她这至少有三十九度了,你怎么一直让她等着?” “陶小姐性子犟得很。” 蒋靖安叹气:“快送病房吧,找内科医生过来看。” “好。”徐东顿时有些后悔了。 这一位发烧的状况他见过,眼下回想,只觉得二少醒来不会轻饶了自己,还有欧阳家…… 有够头疼的了。 —— 上午十一点,陶夭醒了。 病房里门半开着,光线很足。 她一抬眸看到边上滴答滴答的吊瓶,刚回过神来,听到边上一道如释重负的女声:“醒了?” 是唐蜜的声音。 陶夭抿唇看过去,唤她:“小婶婶。” “你呀,这是拿医院当成家了。”唐蜜有些无奈地说了一句,侧身坐在她边上,摸摸她额头,嘀咕说,“还有点烧。” 陶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 衣服全部都被换了一遍,是她自己的棉质长袖睡衣,很柔软,身上也干干爽爽的,很明显被人照顾过。 “我给你换的。”唐蜜解释了一句,没多说。 先前知道她身上有疤,可亲眼看见还是觉得心疼得不得了,家里一众人早上赶来医院的时候,老爷子眼眶都红了。 这丫头在外吃苦了十几年,眼下刚刚回家还不足一月,又是流产又是情伤,又是爆炸又是被追杀,想起来真是惊险得挑战人心跳。 医院内科妇科外科的医生早上都来看过,秦家那早已退下的老爷子都来了,得出结论说她情况堪忧。原本底子就差,这样一连串折腾下来,不说其他,就生育子嗣上已经是分外困难。 妇科那李主任,沉着脸发了好大一通火,说是以后这姑娘再来,说什么也别找她过来看,眼不见为净。 唐蜜在心里无声地叹口气,听到陶夭声音轻轻地问:“程叔呢?” 在长辈面前,她称呼程牧还很有礼貌。 唐蜜转头看向她,想了想,开口说:“他已经醒了,别担心。男人嘛,受伤流血都很正常,倒是你自己,看着好好的,实际情况比人家差多了。听婶婶一句话,还是顾好自己吧。” 她知道那一位受了枪伤。 可医生也说了,身体素质好,没事儿。几瓶针下去都退烧了,接下来就是养一段时间的问题。 说起来这次幸亏有他,听警察说遇到卡车的时候,他转方向盘将自己那一面朝向车底还在瞬间冲出了防护栏,最大限度减少了危险。 不过纵然这样,家里一众人还是免不了有几分埋怨的,要不是因为他,那这场事故根本不可能有。 眼下事情还没搞清楚,这样的危险,还有几次? 实在让人担心。 她语气不善,陶夭也就闭上嘴巴不说话了。她觉得额头隐隐作痛,下意识抬手在上面揉了揉。 唐蜜拉下她手,轻声说:“青着呢,别揉了。身上磕磕碰碰的也青了好几块,还有蹭破皮红肿的地方,感觉疼吗?” “不疼。”陶夭扯了个小谎。 事实上,这会慢慢回过神来,觉得浑身上下都疲惫疼痛。 跟着车滚下山坡,树林里横冲直撞地时候一直被树枝抽打着,当时一心想着生死,几乎没什么感觉。 温暖安全的地方容易让人变软弱。 她又想起了自己和程牧这样的一段感情。 生死关头,他这样护着她,她先前那些小心思统统都没有了,他的胸膛那么暖,她愿意相信他。 这段时间一直钻牛角尖,仔细想想,其实程牧没有她以为的那样轻视她,他只是习惯了处于上位以自己的方式关心人。 要不然,她也不会爱上他了。 人常说爱上一个人是没有任何理由的。事实上,怎么可能没理由呢?安全感、发自内心的快乐、依恋、相处中微小的温馨和甜蜜,甚至,他那些强势的横冲直撞,都让她心动。 好爱他,这一刻,感觉又如此清晰如此迫切。 可同时,她心里在迟疑。 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忍心说出分手的话了。可她又觉得,昨晚种种,见证了他的高大和感情,越发映衬得自己矮小无用,遇上危险的时候,什么都要靠他。 若是自己遇上那么一出意外,会直接葬身车底吧。 她现在还是不想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就好了,愧疚和仓皇抓心挠肺,她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这十九年来,她觉得自己还算坚强冷淡硬气有主见。 可遇上他之后,她毛病很多。 没有以前那么坚强了,会因为很小的事情就觉得委屈难过;没有以前那么冷淡硬气了,他说烦了,她会慌得吃不好睡不下;也没有主见,他流露出一点想和好的意思,她就欣喜若狂小鹿乱撞,在他几下撩拨之后节节溃退。 他是她的不坚强不冷淡不硬气没主见,是她的软肋,是那个三言两语就能让她天堂地狱间来回漂泊的人。 这样的感觉,其实是很恐怖的。 身不由己,心不由己。 她纵然爱,眼下却很厌弃这样的自己,偏偏这样的心情还不想让他知道,她想冷静,想思考,想变得稍微能更好一些。也许只有那样,才会有点勇敢和底气,坦然地站在他身边。 而不是眼下这样,她一无所成,又没什么本事,三番两次还让家里人担心,他们爱她,肯定会将怨气再转移到他的身上。 爆炸那一次,不就如此吗? 她的确没多少警惕,他匆匆赶来生气责怪两句也是关心过甚,却三言两语激怒了一向怕他的四哥。 四哥性子最大大咧咧,炮竹一通发xiele也就完了。 可,其他人呢? 大哥说,最刺激绚烂的风景,总是稍纵即逝的。本就是在影射他们这段感情,可见他不看好。 二哥也很不喜欢他,她感觉得到。 还有爷爷和叔叔婶婶,他们没养过她,原本对她存有很深的愧疚,当然会百依百顺了。 事实上没人看好他们这段感情,只是她以前不愿意承认。 难得有家人,她也想有一段被所有亲人祝福看好认可的感情,而不是一直任性妄为随心所欲让他们担心妥协,再一次次在各种时候维护她,为了她,和程牧闹得不可开交。 心里好像有一团愁绪化不开。 陶夭躺在病床上想了许久,护士过来给她拔了针量了体温,嘱咐她再好好躺一会休息。 唐蜜一直在边上坐着。 她几次话到嘴边,最终仍是咽了回去。 不好意思说想去看看程牧。 等会吧。 她在心里想。 —— 此时,另一间病房里。 欧阳家一众人探望完程牧,欧阳璟兄弟几个先退了出去,只留下欧阳老先生仍在病房里。 程牧穿了一件棉质白背心,坐在床上。 心里有所预感。 他一贯傲气自信,这一刻看着心事重重的老先生,第一次,做好了任人宰割的准备。 欧阳杰却没再说什么,只道:“枪伤不容小觑,你好好养病。” 话落,他叹口气,转身也要走了。 “杰叔。”程牧唤住他。 欧阳杰停下步子,回头笑了一下:“还有事?” 程牧朝徐东几个使了眼色,眼看着他们出去带了门,才声音缓慢地问:“那丫头,情况怎么样?” 徐东等人心思在他身上,相比而言,对陶夭的情况了解得肯定不够细致,可欧阳家一众人过来了,却只字不提。 他们不提,他却不能不问。 那丫头身子弱,昨晚那一通折腾,受罪不少。 欧阳杰似乎是略略想了一下,如实说:“秦老先生上午来看过她,说是,气血虚亏,未老先衰。” 程牧一愣。 欧阳杰声音缓慢又无奈,过了半晌,又说:“那孩子经不起这么折腾了。今天小四才说了,过年那次遇上她,就因为来了例假,她在倪家痛得死去活来,止疼药都用上了。” “她身体底子差了点。”程牧点点头。 他不是没有想办法帮着寻医调理,可眼下回想,仍是重视不够。做不出丝毫辩解。 “昨晚的事情,能避免再发生吗?”欧阳杰突然问。 程牧没说话。 两个人安静了好一会,欧阳杰叹着气说:“那孩子是个死心眼,你的性子我也了解。这是我一直未曾阻拦你们的原因。可这样的事要是再多来几次,你们受得住,我这把老骨头可得交代了。我的意思是,先处理好你身边那些事,再谈感情的问题。夭夭才十九,你若有心,应该等得起。” 程牧沉默一小会,微笑着说:“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会慎重考虑。” “……好好休息。” 他没有一口应下也在欧阳杰意料之中。不过,能得这么一个保证也算让他松口气。 欧阳杰点点头,出了病房。 程牧目送他出去,深呼吸了一口。 房间里灯光敞亮,有一丝丝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楼道间有说话声和脚步声,是最寻常不过的俗世状态。 他却第一次觉得,能活着,能呼吸,能听能看,能想念,感觉这么好,这是生的渴望,也是爱的感悟。 他从来不是愿意妥协后退回头的人。 却屡次因为她,有些不像他。 这世上,她是那个会让他愿意妥协后退回头的人,是他的不理智不冷静不沉稳不成熟,是既能让他心跳变快,也能让他心脏变软的那个人。 难得遇上,等一辈子又何妨? 早晚都是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