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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知道不该想忆起那些,但待他意识到不该时,已重温了一遍,他心下大骇,猛地僵住了,想到自己之前险些失守,不由更添了气馁和懊恼。 少年自小立誓降臬司、封仙使,少年早慧,摒弃六情,鲜与人有肢体接触,更不用提这般的亲密之举。这般举动,便是有朝一日他依宗约取亲,与妻子相敬如宾绝对做不出的出格之举。 如今臬司未驯,藏锋未过,他便生出这等绮念邪意,乃修剑大忌,不该!不可!不行! 无论如何,方才那莫名其妙的心思和反应都要斩尽杀绝。 他极力地自我开解——此事只是情急救命,急事从权。 然而,所有感观却又那么真实,真实到一不留神它自己便浮出来,这让他懊恼至极,一边恨对方是个小混蛋,一边又更恨自己守不住心神。 说到底,都是自己的错,不该胡思乱想。 陆殊自然是不知少年的心事重重,他得了夜明珠,四处明亮,做事顺手极了,只一会儿工夫,已经麻利布好第一重阵。 此阵又与先前洞口的阵又不同,由一根一根红绳织成。 少年垂头丧气了一会,一边解了琴弦,一边愁眉不展,大约终于反省完毕,回过头,目光便落在那些红线上,那红线细而长,隐有锐光,不似常物,少年问道:“此为何绳?” “琴弦,”陆殊头也不回道,“不过,不是普通的琴弦,我大师兄亲制的。我每次出门,他便会送我一根。别看小小红绳,能鸣音能系物,更妙在能刃物,极是称手。” “可有名?” “赤棃。” “取红棠之意?” “是。” “情弦……他为何每每赠此物与你?” “给我防身用的,织起来的缚杀阵威力十倍于普通绳索。” 少年又问:“你大师兄年纪几何?” 陆殊道:“及冠方毕,怎问及此?” 少年却不再言语,收住话题,借力一撑竟是勉力站起来了。他凝视取自大腿的琴弦片刻,声音突然变冷道:“你予我用的琴弦,亦是你大师兄所赠?” “你恢复得真快,”陆殊不疑对方有他想,道:“这根不是,这根是我娘用断的琴弦,我看材质不凡,接好了没舍得丢,随身带着用。你既用完了,便把琴弦还我罢。” 少年却将手一收,道:“上有血污,我洗净了还你。” 陆殊耸肩道:“也行,不过其实你不洗也无所谓的。” 少年将琴弦收进怀中。 陆殊看他收的仔细,心中好笑:尚且不知有没有命出去,有无机会再用这根琴弦,少年这般珍重,笃定能出去一般。 少年恢复的极快,虽看起来有气无力,但已能行走自如了,陆殊又布了几层阵法,择机道:“我的缚杀阵已成。一会我去引那妖物过来,你在此处助阵缚杀。” 少年扭头凝视向幽深的石道那头,反对:“我去引。” 陆殊就知道少年不会好好听他安排,他耐心道:“你行动不便,那蝠王飞得极快,你应付不了。我旁门左道懂得多,逃命的法子一大篓,你放心,我要引不来,肯定会先逃之夭夭。” 少年一针见血道:“你去会死。” 陆殊一愣,道:“你去也会死。你救过我一次,这次算我还你。其实也不算还,你留在这里,大多也是死。咱俩不过先后而已。” 少年却道:“一起去。” 一起去谁来引蝠王?陆殊都懒得争了,对方一贯是自有主张、不肯听人意见的。他算是知道了,少年长着一张标致的脸,不说话时是天仙,一说话便是阎王;虚弱时楚楚动人,强悍起来要把人气吐血。 陆殊耐着性子道:“不必争了,我已反复算过,若只凭趋赶,那蝠王断不肯轻易往我们算好的方向走,只有这里留个活饵,才能叫它贪心而来。你的内丹肯定比我的品级高,蝠王会更喜欢。” 少年静听他说完,不予表态,而是解下了那把旧剑,呈在陆殊眼前:“可用此剑做饵。” 陆殊道:“此剑现在观之,不过是块废铁,蝠王不会喜欢的。” 少年托起剑,示意陆殊看。只见少年以手握剑,剑鞘上的铁锈刺破少年的皮肤,血水竟未滴落而似被什么牵引似的浸入剑身。剑身随之轻轻震动起来,有银光在血色中隐隐现出。正在此时,少年另一只手缓缓握上剑柄,也不知那剑锁得多紧,少年手面青筋爆露,手指紧握,周身剑意沉沉,竟仍是拔不出旧剑分毫。 出乎意料的是,那剑虽拔不出,周身却渐渐罩满银光,雄浑的灵力散发出来,被银光罩着团在一起。 陆殊不可思议道:“这是何故?” “剑灵初醒,不肯现世。” “你方才以血祭剑?” “若不祭剑,它便识不得我而将我误杀。” 陆殊疑问:“此剑剑灵,尚未认主?” 少年道:“是。” 陆殊心道:少年应当是尚未驯服旧剑之灵。难怪少年之前要借灵,只因那旧剑之灵尚未完全苏醒,亦不肯认主,少年要用时,只得借灵。而借灵,顾名思义,便是借来之灵,能借多少,灵借来了又肯出多少力,全凭剑灵的意愿。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陆殊兴奋地道:“你将此剑暂时唤醒,激它泄出灵力,打算以此来诱蝠王前来。物竞天择,妖物吸天地灵气成妖,最喜灵力充沛之物,此剑灵力霸道雄厚,就算是明知灵力伤人,妖物也会飞蛾扑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