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无语凝噎地想,你才知道外面冷吗?她都快冻成冰棍了。 长长的队伍这才开始缓慢地移动起来。 也正在这时,顾清辉才惊讶地发现,与牧临川并肩而行的只有她一人。不是说,他前段时间新封了个王后,爱宠甚之吗? 顾清辉微微皱起眉,心念一转,心里已经明白了个七八分。 文殊行事浮浪,她却不能陪着他一道胡来。 “文殊。”顾清辉定了定心神,莞尔微笑,以长姐的身份宠溺般地笑道,“听说你前段时间新封了个王后,甚为宠爱?弟妹在何处?” 牧临川一愣,这才想起被他早已抛之脑后十万八千里之外的陆拂拂来。 少年天子与长嫂说着体己话,身为王后却沉默地远远缀在了身后。 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了一圈,看到了被冻得面色通红的少女。 “哦,”将陆拂拂一把拽过来,少年得意洋洋道,“这是孤今年新纳的王后。” “怎么样?嫂嫂,你喜不喜欢?是不是比之前那几个都不错。” 言语间,颇有小孩子炫耀自己新玩具的意思。 荒唐。 身后众宫人们哑然无声。 心里齐齐掠过这两个大字。 一国之后,竟然被当作个玩意儿一样拉出来向臣妻展示。 王后的威严何存?? 拂拂这个时候却没心思想威严不威严的,也没心思去多想宫人们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视线。 她快冻死了,比谁都更迫切地想要入殿。 北风吹得她脸上发僵,鼻涕要掉不掉的。 拂拂哭丧着脸,朝顾清辉微微颔首,并不敢有大幅度的表情和动作。 顾清辉看着她的眼神似乎有几分复杂,又有几分歉疚。 “原来这便是弟妹。” 她与顾清辉的这番互动,落在有心人眼里却成了另一番光景。她明明是被冻得不敢有大幅度表情,却成了王后被轻视感到不满,神情僵硬,面容冷淡。 之后自然是一番宴饮作乐,也算得上宾主尽欢。宴会还没结束,牧临川便兴致勃勃地拉着顾清辉离了席。 “刷”——众嫔妃的的目光齐齐地落在了这位陆王后身上。 拂拂顶着商业化的微笑,轻轻地抿着唇角,接收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各异的视线。 终于完成了任务,拂拂长舒了口气,掂量着自己的身份,拂拂明智地没有回昭阳殿当电灯泡,而是头也不回地去了枍栺殿。 动手去摘头上的发簪,一边踹了脚上的翘头履,一边脱衣服。 往床上一扑。这几天,她忙得几乎没怎么合过眼。宴会结束后,拂拂累得骨头几乎都快散架了。 身陷绵软的被褥中,拂拂很快就沉沉睡去。 殿外。 “睡了?”方虎头皱起了眉,拦住了准备进殿通报的宫婢。 与袁令宜交换了个眼神。 “算了,让她好好歇息吧。” 顾清辉入宫这事儿明日也能再详谈。 未曾想,第二天拂拂却又双叒一次病倒了,本来病便没好全,这几日又忙里忙外cao劳过度,兼之又陪着牧临川大冷天站在宫门前等他白月光。病来如山倒,这一病倒是比上一次病得更为沉重。 很不幸地是,另一厢,顾清辉也病倒了。顾清辉身子骨本来就算不上多好,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忧思过重,入宫没两天,就染上了风寒,一病不起。 这几日少年天子也不见那股疯癫阴郁的模样,一心一意地侍奉着长嫂,事无巨细。还因为自己亲手熬药,被火燎了头发。 牧临川不甚在意自己颊侧烧焦的半缕碎发,眼睫低垂继续煎药。 待药熬好了,必然是自己先亲尝烫不烫,苦不苦。 嫂嫂是个猫儿舌头,容不得一点儿烫。 牧临川皱了皱眉,拿起扇子又细细扇了几遍,直到觉得温度差不多了,再自己亲自端着药送到了顾清辉的寝宫。 当牧临川踏入顾清辉寝宫的时候,少女正靠在床前看书,她眉眼低垂,看得专注,以至于一缕碎发垂落在颊侧都未曾留意。 苍白的手指伸来,轻轻挑起那缕碎发,捋至了耳后。 顾清辉猛然抬起眼,吓了一大跳,待看到面前来人时,不由讶然道:“文殊?” 少年将手藏回背后,猩红的眼里未见昔日的漠然疏离,反倒水色澹澹,颇显几分澄澈天真。 少年有些狡黠地笑起来:“嫂嫂,文殊亲自替嫂嫂熬了汤药。” 顾清辉僵硬的身子稍微放松了下来:“多谢。” 牧临川兴致勃勃地笑道:“让文殊来喂嫂嫂吧。” 顾清辉心中咯噔一声,匆忙移开视线,低声道: “我自己来就行,你年纪也不小了,更是天子——” 少年惊讶地睁大了眼:“这是哪里话,文殊在嫂嫂面前永远都是小孩。” 顾清辉当然不可能让牧临川喂自己,就算牧临川这么说了,她还是自己端起了碗,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而牧临川也没勉强他,少年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下,眼里笑意吟吟的,光与顾清辉同处一室,已经叫他足够满意。 少年如同小孩子一样,好奇地随手翻阅着顾清辉看了一半的书卷。 “嫂嫂在看些什么?” 顾清辉并未回答他。 此时此刻,少女正蹙着眉,忧心忡忡。牧临川的依赖,让她心下微暖,却又有几分尴尬,几分无所适从。 “文殊。”不动声色地沉下一口气,顾清辉搁下碗,决心从他处着手,“我听闻王后也病了,你不去看看?” 牧临川一怔。 陆拂拂病了? 少年面色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脱过顾清辉的双眼。 少女心里舒了口气,继续循循善诱道:“你们是夫妻,于情于理,你都该去看看她。” 牧临川没有吭声。 心中却道,怎么会病得这么巧? 实际上,不止牧临川是这么想的,顾清辉也是这么想的。这后宫里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哪有顾清辉前脚刚病倒,后脚陆拂拂也病倒的道理。除非……陆拂拂这是在争宠。 这是在借机表达不满。 牧临川究竟会先去探望哪一个,是自家长嫂,还是自己的王后?这便成了个十分微妙的问题。 起初,顾清辉也有些紧张牧临川的态度。她既盼望着牧临川能来,又不想他来。他若是第一个来探望她,这便表明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无可撼动,有利于她此番成事。 可牧临川真来了,顾清辉却又感到了久违的头痛。 看着少年突然收敛了笑意,神情莫辨的模样。 顾清辉一愣。 在她面前,少年向来都是一副笑意盈盈,飞扬跳脱的模样。 而现在却难得垂着眼,神情冷淡而疏离。微卷的碎发垂落在额前、鬓角,投下大片淡色的阴影,愈发显得少年鼻挺唇薄,喜怒不定。 牧临川的态度不对。 几乎是瞬间,顾清辉的脑子里就飘过了这么一句话。 知晓牧临川对自己的重视,和他相处日久,顾清辉说话也不像别人一般,提心吊胆,向来是有话直说。 存着几分试探的心思,顾清辉蹙眉道:“文殊,你娶这位王后,可是——” 顿了顿,迟疑地问,“喜欢她?” 少年面色微微一僵,漫不经心道:“嫂嫂这又是什么意思。” 诚然,他的确对陆拂拂有几分好感,但说“喜欢”,那可真是高看她,也埋汰他了。 他就是没想到,陆拂拂竟然也玩这种把戏。 少年露出个轻蔑的表情。 她病不是早好了吗??靠装病来吃醋争宠? 这小把戏,在顾清辉面前,显得尤为可笑了起来。 “嫂嫂好好休息,王后那儿自有尚药局的人关照。”牧临川眨眨眼,扶着顾清辉躺下,替她掖了掖被角,笑道,“等嫂嫂病好了,文殊再带嫂嫂四处转转,看看文殊的江山。”却是只字不提顾清辉建议他去探视陆拂拂的事。 陆拂拂与顾清辉同时病倒。少年天子对自己的正妻不闻不问,反倒衣不解带地为长嫂侍药。此事在后宫疯传开来。 而此时此刻,舆论中心内的陆拂拂,正披着头发,盘腿坐在床上,和方虎头、袁令宜,三人一块儿打牌贴字条。 方虎头乜了她一眼,不冷不热,淡淡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个笑话了?” 拂拂讪讪一笑,面上露出点儿讨好之色,撒娇般地说:“谣言而已,由她们说去嘛。” 少女露出个明亮的笑,这一笑,脸上的字条就不稳了。 方虎头快准狠地“啪”一巴掌又给拍了回去,不知道是在帮忙,还是在抒发自己内心的不满。 虽说她和袁令宜都不乐意看到陆拂拂和牧临川走太近,但真当牧临川疏远了陆拂拂,却又不免为陆拂拂感到焦虑和忧心。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方虎头冷冷地扯了扯唇角。 袁令宜莞尔微笑:“拂拂说得对,不过都是些谣言罢了。倘若拂拂能借此机会脱离陛下,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话是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