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生老病死
灶上的火烧得正旺,大火亲昵舔舐着锅底,热气蒸腾将锅盖顶起,一阵卤汁的香料味溢满了整个厨房。 梁允临掀开锅盖,深色的卤汁翻滚着,传出来咕噜咕噜的水声。这锅卤水已经煮了一个半小时。 他熄火,装盘,再把卤水撒上。 等多一会晾凉了,就完成了。 梁稚率先夹了一块试味道。 猪蹄已经完全入味,筷子轻轻一夹,就能带下一块肥而不腻的猪蹄皮。入口的那一瞬间,猪蹄似乎随着口腔的温度一起融化在舌尖,香料的味道在齿间弥漫。 “嗯!好好吃!”梁稚开心,“你给王奶奶送点过去,太好吃了!” 梁允临就装了一盘端去隔壁。 梁稚帮他关门,刚一转身,她的眼前就闪过一道白色的身影。 来人身材高大瘦削,面容清秀,却透着一股子病气的惨败,一身白衣飘飘。黑发如瀑,脸上挂满了笑容。 他身后飘着一个灵体,眼神有点涣散,那分明就是王奶奶。 他朝梁稚拱了拱手:“在下谢必安,来带姑娘走了。” 梁稚知道此人,他的同事上次其实已经来找过她了。 她也学着他的姿势朝他拱了拱手:“您就是白无常了吗?” 谢必安惊诧:“姑娘知晓在下?” “听你的同事提起过。”梁稚说。 “咦?范无赦那匹莽夫也来找过姑娘吗?”谢必安更是感到不可思议。 梁稚点点头:“您身后这位奶奶上一次晕倒的时候,他就来过了。” “他怎么不把你带走?” 梁稚只好向他解释:“他当时翻了翻判官给的名单,确实是没有看到我的名字,所以也就放了我一马。” “咦!竟有这等怪事。”谢必安也翻起了自己的名册,里面确实找不到梁稚的名字。 “真是奇怪。一具魂魄呆在这里本就不合常理,在名册里居然也找不到姑娘的名氏。”谢必安啧啧称奇,最后只好向梁稚拱拱手,“既然如此,在下就告辞了,打扰到姑娘真是不好意思。” 梁稚也朝他拱拱手,表示不在意,忽地又想起了什么,指了指餐桌旁的卤味:“要不要吃个猪蹄再走?” 谢必安瞄了一眼那盘卤味,本来想拒绝的,但是味道实在是很香,就答应了。 两人落座。 谢必安看起来人很斯文,吃东西的姿势也很斯文。 梁稚眼神一直瞟向王奶奶,她的眼睛一直很无神,似乎看不到东西似的。 谢必安察觉到梁稚的目光,朝她解释道:“奶奶年纪大了,魂魄第一次完全脱离rou身,总是要适应一下的。过一会就有感知了。” 梁稚说:“所以,奶奶是……” 谢必安点点头,不再多言,低头啃猪蹄。 “这是怎么做的?味道真不错。” “卤水炖的。”梁稚的心思不在这上面,继续问谢必安,“上一次黑无常来,怎么没有把奶奶带走?” “奶奶上一次是死里逃生,半个魂魄都脱离rou身了,硬生生又是被拖了回去。”谢必安道,“这次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 话落,那边也啃完了一个猪蹄,准备收拾收拾,起身告辞了。 “命数这种东西,不都是定好的了吗?”梁稚拖住他。 “这可不一定。”谢必安摇摇头,不欲再说什么,还没来得及让梁稚说点什么,一晃身就带着王奶奶不见了。 另一边,梁允临刚刚进门,骆非就闻到了香气,率先跑了出来:“好香啊!” 骆mama“嘘”了一声:“骆非你小点声,奶奶睡觉呢。” 骆爸爸也下楼来:“怎么还送过来了?” “做太多了吃不完。”梁允临又问,“王奶奶还在睡觉吗?” “奶奶最近精神不太好,午睡要睡很长时间。”骆mama解释道。 梁允临看了看时间:“已经六点了……还不叫她起床吗?” 骆非说:“就是,都要吃饭了奶奶还不起来。” “我去叫奶奶!”骆非说着跑掉了。 为了方便老人家,王奶奶的房间就在一楼,骆非门也不敲直接进去了。 “奶奶!奶奶!起床了!” “骆非你别那么没大没小。”骆爸爸训斥了句。 梁允临几人在门外等了会,直等到骆非一个人出来。 “爸爸,奶奶叫不醒。” 梁允临心中咯噔一下,迅速抬头,几个大人对视了一眼。 骆爸爸反应最快,放下手中的东西去了王奶奶房间。 “妈?” 骆mama也跟着进去了。 梁允临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骆意也莫名感到丝丝紧张,凑近了梁允临。他安抚性摸了摸她的头。 过了好一会,房间里传来了骆mama的抽泣声,接着,骆爸爸先走出来,对着梁允临扯了个并不怎么好的笑容:“不好意思啊老梁,你先回去吧。” 梁允临就明白了。 他问:“要帮忙吗?” 骆爸爸摇了摇头,梁允临只好先告辞了。 回到家里,梁稚坐在沙发上正不知道在想什么。 梁允临打起精神:“阿稚,吃饭了。” “啊,来了。”梁稚这才回过神,准备洗手吃饭。 一餐饭两人食不知味。 一直到了深夜,躺到了床上。 死亡在两人之间一直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每一次提起来,总是要引来长久的沉默,双方实在是太顾及对方的感受,导致每一次话题的开头都格外艰难。 但总要有人开口的。 梁允临说:“王奶奶走了。” 梁稚知道,她是看着奶奶被带走的,但她还是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今天下午。” 两人沉默。 良久,梁稚钻进了梁允临的怀里,他顺势将她揽紧。 “我看着她走的,魂魄消失了。”她隐瞒了黑白无常的事情。 骤然,梁允临的力气大得出奇,像是要把她揉进骨子里。 会不会有一天,梁稚也走得毫无征兆?就像一年前那样。 他忽然觉得现在的时光,像是两个人偷回来的一样,今后的每一天或许都要过得提心吊胆。 “梁允临……梁允临……”梁稚再开口时,声音染上了哭腔,她在黑暗中索吻,胡乱亲着,吻落在了他的下巴、鼻尖,才终于找到他的嘴唇。 他很快反应过来,反客为主,狠狠堵住了她的声音。 yuhuo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