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节
姜昀祺太累,回去路上直接在裴辙肩头睡着。裴辙担心他感冒,抽出围巾一截裹姜昀祺脖子上,两人模样奇怪地围着一条围巾回了家。 到家,宋姨见状没说什么,也没问围巾为什么会到裴辙身上,只是着急姜昀祺身体:“上楼喝点感冒药吧?下雨那会不见你们回来,就知道肯定堵着了……” 裴辙点头,抱姜昀祺上楼。 裴玥在一旁看着,很久没有说话。闻措伸手把人揽进怀里。 姜昀祺喝完药就睡了,闻措敲门的时候,裴辙还坐在姜昀祺床边。 “下去喝一点?” 见裴辙不答,闻措叹气:“这么守着也不是办法,有意识、清醒了,肯定会找你——整个家里昀祺和你最亲……” “我看岐归这里好酒不少……你就当陪陪我——陪陪你姐。” 裴辙起身下楼。 聚在二楼阳台喝酒的时候,宋岐归话最多,说这些年在外面的打拼,说到最后,说起早年在遂浒九死一生的任务。宋雪滢见不得他谈这些,转过头和裴玥低声聊。闻措却一边点头和宋岐归一起回忆,一边负责给各位倒酒。裴玥有时候也说几句,但都是引裴辙说话。只是裴辙话依旧少,不说话的时候,闻措就给他倒酒,一来二去,裴辙却喝得不多,骨子里的习惯,不是轻易就能糊弄过去的。 到头来,五个人里,除了裴辙,全喝醉了。 宋姨从厨房出来看到,难过又好笑:“他们还想着灌醉你呢。” 闻言,裴辙难得笑了下。 回到房间,姜昀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靠床头垂眼不知道想什么,整个人乖巧又安静。 裴辙走过去坐下。 姜昀祺闻到浓郁酒味,抬眼看裴辙,发现裴辙黑沉的眸子也盯着自己瞧,里面是姜昀祺一时难以分辨的情绪。 “为什么把围巾给我?”裴辙哑声。 姜昀祺听不懂,望着裴辙没反应。 裴辙一手撑在姜昀祺身侧,靠近又问了一遍,姜昀祺仍旧没反应。 巨大的、根本抵抗不了的悲伤就是这个时候击中裴辙的。裴辙整个人有片刻的颓丧,他垂下眼睑,没有再看姜昀祺,眸光黯淡。 过了不知道多久。 姜昀祺似乎感受到了裴辙的悲伤,他伸出一只手贴向裴辙一侧脸颊,裴辙抬眼注视他,没有动。 房间很安静,窗户正对的中庭,皎白月华婉转流泻。 姜昀祺慢慢靠近,然后,亲吻裴辙嘴唇。 裴辙还是没动。 姜昀祺或许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或许不知道,裴辙垂眸望着怀里同他亲近的人,心底微微颤抖。 姜昀祺吻了吻裴辙嘴唇便直起身去吻裴辙眉间、眼皮和鼻梁,像裴辙哄他一样,他好像也在哄裴辙,细致轻柔地一遍遍吻过裴辙眉眼。 过了会,裴辙开口叫他:“昀祺……”声线克制。 姜昀祺不理他,心无旁骛地做着自己的安抚。 在姜昀祺的感受里,裴辙很不开心,他只想让他开心。无数次的亲密情事早就让他们之间无比契合,姜昀祺很快在裴辙怀里软成水,蓝眸一眨不眨,在裴辙进入的时候只小小蹙了下眉,然后弯曲脖颈埋进裴辙肩窝,发出和小动物一样的温吞细喘。与以往无数次一样,只有被弄得受不了了才发出急促鼻音,手臂却依旧牢牢抱着裴辙。裴辙还在问他为什么把围巾给他,姜昀祺扭过头,双颊泛红,一双眼水盈盈的,望着裴辙似乎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话。 从未有过的漫长。翻来覆去。姜昀祺实在受不了哭起来,可抽噎声盖不过交缠的动静,姜昀祺觉得自己根本不属于自己。裴辙没有放过他,好像这样几乎抵死的缠绵能证明什么似的。裴辙依旧在问姜昀祺为什么把围巾给他,嗓音哑得不成样子,气息沉沉覆盖姜昀祺,姜昀祺终于崩溃大哭:“裴哥……” 过了很久,姜昀祺在浴室睡着,被裴辙裹着浴巾抱人出来的时候,姜昀祺稍稍醒了几秒,裴辙吻姜昀祺红肿不堪的眼皮,轻哄:“睡吧。” 从未出现情绪的蓝眸此刻有了一丝情绪,姜昀祺没动,也没闭眼。 裴辙笑,把人放进被窝,低声道歉:“裴哥错了,昀祺乖乖睡觉。” 姜昀祺扭头看窗外,大片青灰漫延天际。 天都快亮了。 裴辙抬手遮住姜昀祺眼睛,诚恳商量:“昀祺睡觉好不好?” 姜昀祺这才闭眼。仔细看,有点气鼓鼓的意思。 在下一场雨季到来前,遂浒难得晴了四五天。 姜昀祺陪宋姨去镇医院复查,裴辙因为公事回了趟江州,处理完没有片刻逗留就往遂浒赶。 姜昀祺现在能和人说几句话了,下午去机场接机的时候,宋姨就没有跟着一起去。 等裴辙步伐加快地走出航站楼,就看见姜昀祺围着围巾站在阳光下。 这段日子他长高了一点点,也只是一点点,还是瘦,明媚日光落在姜昀祺一侧脸颊,漂亮得有些不真实,整个人站原地慢慢朝裴辙笑,笑容露出来,张嘴说了两个字。 裴辙停顿几秒,缓步走去,牵起姜昀祺的手:“刚刚叫我什么?” 姜昀祺仰面看他,不是很明白。 裴辙耐心问他:“叫我什么?” 姜昀祺眨了眨眼,不一会弯起眼睛笑:“裴哥。” “再叫一遍。” “裴哥。” “再叫一遍。” “裴哥……” 第210章 王者归来 宋雪滢婚事定在十月中。 十月初,宋家亲戚陆续回到遂浒。距离婚期越近,来的人一天比一天多,宋姨忙不过来,大到场地安排、婚礼流程、座次排位,小到请柬、喜糖、红包……每样都要看顾,好些暂时确定不下,几乎一天一个主意。 姜昀祺有时会过去帮忙,帮着记些琐碎杂事,跟着搬弄布置。更多时候则待在老宅三楼,一个人专心复盘first夏季全程赛事。从热身赛开始,一直复到总决赛,每阶段复盘结束都要和主力队员开视频会议,一开就是好几个整天。 赛程漫长、复盘艰辛,如果不是状态好转,姜昀祺很难分出精力来做这些事。 裴辙没事会陪在身旁,就坐在姜昀祺抬眼能看到的角落。 会议结束,如果裴辙碰巧在处理公务,姜昀祺会不声不响挨近,跟只猫似的守在一边,太累了就趴桌沿打瞌睡,裴辙看见会把人抱进怀里,姜昀祺就坐在裴辙腿上倚着裴辙胸膛迷瞪,一边听裴辙沉稳清晰地说话,百无聊赖的时候,姜昀祺会仰头盯裴辙喉结,等裴辙打完电话,姜昀祺就会亲上去。 像伺机而动的奶猫,乖巧温顺,但也只对裴辙。 裴辙处理事情从不拖泥带水,点到即止,言语间的威势不露声色,根本不可能有人敢在他面前嘻嘻哈哈。比起姜昀祺一开始就是大半天、一整天的会,偶尔还要听队员们三番五次插科打诨的会议效率,不知高到哪里去。 好几次裴辙望见姜昀祺面无表情注视屏幕那端队员来回胡闹,会忍不住垂眸笑,然后低头继续查看自己带回来的数据文件。 每当这个时候,姜昀祺会准确无误感觉到,然后转头瞧着裴辙弯起的嘴角弧度发愣,表情也渐渐丰富,有点拿裴辙没办法的意思。 这段时间药慢慢减了,身边的人都能看出来姜昀祺状态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其实在姜昀祺情况逐渐好转之前,裴辙极少将工作上的事带回遂浒处理——姜昀祺分不清裴辙是有事要做还是在忽视他,后者会让姜昀祺情绪失控,甚至崩溃。 就像那条被裴辙拒绝的围巾,姜昀祺意识不到裴辙替他考虑的,在他的理解中,裴辙就是不想要他。 那时候的姜昀祺一整天都对除裴辙以外的人视若无睹,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偶尔探出触角感知裴辙的存在,感受不到就缩回去一个人待着,自我屏蔽,感受到了就主动往裴辙身边靠,极度依赖。 甚至连喜怒都归裴辙所有。 一旦遇上较长时间的出差,裴辙会和姜昀祺再三确认回来的日期和时间,但凡有延误,也会提前电话和姜昀祺说上几遍。 姜昀祺一遍遍重复裴辙的话,跟魔怔似的。 在那段不长的日子里,裴辙每次出差都是宋姨的心病,因为姜昀祺状态会变得极差,三餐不定、睡眠骤减,更会突然无缘无故出门怎么都找不到人。 宋姨每次都要急哭。 即使宋雪滢无比肯定姜昀祺自己会回来,宋姨还是会揪心好几个小时。 姜昀祺确实会回来。 一个人出门,一个人回来。没人知道那几个小时他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裴辙不在身边的姜昀祺沉默阴郁,浑身上下都不允许人靠近。 后来宋姨实在放心不下,就让宋岐归偷偷跟着,看姜昀祺到底去哪里。 结果没半小时,宋岐归直接把人跟丢,回来说:“姜正河教的东西都到他骨子里了!他一发现我跟着,眨眼就把我拐没。” 宋姨追着人一顿骂:“那你学的呢!军队那几年都学到哪里去了!昀祺一教就会,你怎么学了就丢!?” 宋岐归搞不懂自家老娘奇怪思维,嘟囔:“还能这么偏心?!” 宋雪滢笑个不停,末了叹气:“昀祺不会不回来的。裴先生回这里,他能去哪?” 姜昀祺那阵到底去了哪里,还是钱雲来老宅见裴辙时无意中说出的。 老营房建造文件经手人众多,加上年隔久远,查起来废了不少时力,可顺着线索摸下去,云里雾里模糊不清的授权依旧不在少数,钱雲在江州奔波近一个多月,还是毫无头绪,没办法,只能折回来找裴辙帮忙。 只是裴辙如今在外事部,身份上隔着几层,名不正言不顺。钱雲只能去找钱老,钱老联系孙部,来回又是半月文件周转,不过好歹敲定了裴辙介入的身份。正式授权下来的时候,裴辙不在江州,那段时间裴辙在江州的日子,一只手都能数出来,钱雲就亲自去了遂浒宋家老宅将授权文件交予裴辙。 姜昀祺生病的事自然也就知道了。 那会宋岐归在二楼招待钱长官喝茶,钱雲说起裴辙怎么总不在江州,宋岐归就把那天运输爆炸之后的事说了。 钱雲是目睹裴辙追姜昀祺的,但怎么也没想到姜昀祺最后患了精神分裂,对宋岐归惊讶道:“不对啊……我上上周回老营房检查还在小渠河道遇上昀祺了,看上去一点事没有——” “小渠河道?” 身后传来裴辙微凛的嗓音:“他在那里做什么?” 钱雲扭头,对上裴辙漆黑视线,开口不由慎重:“也没做什么。其实隔得距离也远,我就远远瞧见了。” “后来听巡岗的兵士说,他有几天常来,行为一点不鬼祟,就一个人坐在一个地方,盯着一个地方瞧,时间不长不短,整个人挺安静的。” “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 见宋岐归频频盯裴辙瞧,钱雲想了想安慰:“我看昀祺真没你们想得那么严重,他可能就想散散心,过去的事对他影响那么大……独处独处也好。” 裴辙没继续问。 三人说了会事,裴辙接过文件就上了三楼。 那天一直到晚饭两人都没下楼。 宋姨饭前去敲门,裴辙说不用管他们,宋姨也就不管了。毕竟裴辙不会真把姜昀祺怎么样。 第二天过了午,两点多的时候,大家才在二楼饭厅看见姜昀祺坐裴辙对面温吞喝汤,神情如常,裴辙给他夹菜,他也全部吃了。吃完瞧见宋姨望他,叫了声“宋姨”,直接把宋姨眼泪叫出来。 自此之后,姜昀祺状态慢慢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