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枚九无语,邱菲性子和她完全相反,但两人却意外成为了一对损友。 云海开,从万丈高山上向下望去,远远看到半山腰青藤紫萝如瀑布一般,将半空中的景物遮挡得严严实实。 还有三刻不到的时间,从山巅飞往山腰,不需半刻。 枚九喊了一声“走”,自己结了剑诀,祭出长剑,飞往空中。 邱菲嘴上说着怕死,但实际上一点也不胆怯,只不过是小心谨慎罢了。听到枚九说“走”,她当即抛出手中的“舒卷馀清”,跳了上去。 两人未至半山腰,浓厚苍茫的白云就又团团聚拢,前方云雾缭绕,她们只好凭借记忆向下而行。还没靠近藤萝,她们就听到解千愁哇哇大叫,原来他被青藤紫萝缠住,狠狠地受着鞭打。 邱菲见状,对枚九道:“你御剑载我,我用芭蕉来扇开这些藤萝。” 枚九靠近邱菲,邱菲一跃至枚九身后。长剑微微晃动,枚九勉力维持,好险两人才都没掉下去。 枚九气呼呼道:“你怎么这么胖?” “你才胖!”邱菲忍无可忍,反唇相讥,“我只是动作大了一点。你自己御剑技艺差,还怪到我头上。” 邱菲说完,左手环住对方的腰,右手紧紧握住扇子。 一扇,藤萝迎风摇摆,原先探出来要抓她们的藤茎,也都在狂风中缩了回去。 二扇…… 解千愁在狂风之中摇摆不定,惊恐大呼:“别扇了!我要掉下去了。” 来不及了,邱菲已经扇完,如万千人齐声哭嚎的凄厉风声,呼啸着传入解千愁的耳朵中。 解千愁感到身上的藤萝一松,就要掉下去,心中顿时一片绝望,想道:“吾命休矣!” 解千愁来不及结下剑印,失重的感觉就已经传来。 死亡,离他还有多久? 一息,还是一刻? 瞬间,还是永恒? 心脏像是下一秒就要停止,补偿一般在短短的时间内,急遽跳动,快要炸开。 这就是临死前的感觉吗? 解千愁“哗啦”一下,落在一个人的怀中。 此刻,即使在他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也算得上最难以忘怀了的一刻了。 “你还好吧?” 解千愁听到有人在问他,又好像在这一瞬间失聪,什么都没有听到。 是幻觉吗? 还是说,他还活着…… 解千愁伸出颤抖的双手,摸到自己的腰间有粗粝的磨砂质感,缓缓低头一看,是一只形状极其优美、线条极其流畅的手——剑修的左手。 谢灵均轻声笑了一下,气息都落在解千愁耳边,淡淡道:“本来都已经到了青崖书院了……” “你是……特地赶回来……救我的?”解千愁虚弱道。他劫后余生,惊魂不定,紧紧抓住谢灵均的左手,惟恐谢灵均松开。 “不是救,”谢灵均摇了摇头,“是接你。我只是怕你找不到路,特意来接你,我不会小看你的。” 解千愁本来还好,听到谢灵均这一句话,顿时感动得无以复加,眼泪随即涌上眼眶。 像家的温暖,像再次感受到了兄长的关怀。 谢灵均感到讶异,自己手背上传来了水的湿润,问道:“你哭了?” “七年前,”解千愁闷声说出一个数字。 “什么?” 解千愁呜咽着,断断续续道:“七年前……我回到南疆,我的……大哥……病亡了……” 谢灵均用右手拍了拍解千愁的肩膀,思来想去,只憋出了四个字:“节哀顺变。” “我应该早一点,”解千愁抽泣的声音变大,“只要再早几个月,我或许……或许就能带着大哥去找医修……或许大哥就能病愈。” 谢灵均无情地拆穿了解千愁的幻象,却还是温柔地安慰道:“没用的,医修只能治疗有灵脉的修仙者。不是你的错,你别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更何况,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节哀顺变。”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 对于绝大部分剑修而言,也是如此,再厉害的剑修,也终有神消道灭的一日。几万年间,也不过只挽天书院的叶玉清和言缺两人飞升成仙。 剑修,一生与剑相伴。 一个剑修的人生能有多久?一百年,一千年,还是一万年? 他们的人生,注定与凡尘无缘,凡尘里曾历经的一切,都不过了烂柯一局,黄粱一梦。美的、坏的,注定都要尘封在记忆之中。 惟有剑,最后也只剩下了剑。 谢灵均长叹一声,最后总结道:“会好的。” 时间会治愈一切伤痕,会抚平一切记忆。谢灵均如是想。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疑问,问话之人的嗓音如夏日清泉,沁人心脾: “你们还不走吗?” 谢灵均早就注意到远处有人,此刻也不惊奇,朝上空望去,看到了一个他万分熟悉的人。 沈正泽身着素雅丝服,白袍青衿,在长风云雾中含笑而立。他的俊美,不在皮骨,而在通体神韵,就像是正在吹拂的微风一般,又好像万里长风,让人忍不住感到温暖,想要和他亲近。 沈正泽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何滋味。 一个长得和谢灵均有七分像的谢灵均,怀抱着另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正在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