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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灵均心神念转,便想到了那株蚀心魔蛊,想到那两粒天灵珠和两粒天魔晶。 江歇叹了一口气,一挥衣袖。周围的长剑纷纷退却,多出一片空地来。 “坐。”江歇说完,自己先盘腿坐下。 谢灵均看了沈正泽一眼,两人相继坐下。 “青阳阁收徒制度十分严苛,”江歇并没有立即解释一切,而是从最初开始讲起,“旭日大比,三年一次,是为考校。大比中脱颖而出的凡人,大多被收为杂役,而后三年升为外门弟子。再三年,资质突出的,可晋升为内门弟子……” 谢灵均不知江歇为何说到这些,只认真地倾听着,默不作声。 江歇道:“从内门弟子,再拜师被收为亲传弟子,在这漫长的过程中,并未真有师父教导。而在我亲自教授你们之前,你们还应在青崖书院学习三年。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说到此处,他停顿一下,停得有些突兀。 谢灵均不禁望向江歇的白发,心想:这来不及指的又是什么? 谢灵均心中清楚,江歇既因心魔誓而致使境界停滞不前,那万岁之前必然陨落。可仍应有千载岁月,这句“已经来不及了”,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是已经? 江歇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接着说:“我得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留给你们。而以你们现在的情况,同你们谈论大道,实在有些过早。” 谢灵均与沈正泽对视一眼,却不知对方心中想的是什么。 而谢灵均心中想的简简单单——他与沈正泽的神魂都已太上境大圆满,此刻同他谈论大道,正是时候。 “而方才论及剑之多情与无情,论及灵与魔,也为时尚早。” 谢灵均依旧不语。 江歇说着说着,洒脱一笑,摇了摇头:“罢了。有些东西是需要体悟的,你们虽然不懂,可我难道就不要说了吗?我如今告知你们,你们用余生去体会,等到了我这年纪,经历我所经历过的苦难,或许就能懂得一二了。” “我知苦难。”谢灵均心想。可他又觉得,自己历经的苦难,与江歇所历经的,不可同日而语。 谢灵均向来认为,最高的轻蔑是无言,懒得施舍一个眼神。 他无论是入魔被追杀,为了刘少卿而甘愿自损,抑或是最后被杀。这些在常人眼中痛苦异常的仇恨,他都能等闲视之,最后在短短的时间内,轻而易举地放下。 可江歇显然有自己的执念,有无法释怀的苦难。 谢灵均心想,如果他对什么事情耿耿于怀,那肯定与沈正泽相关。想到这里,他颇有些恍惚,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沈正泽见到谢灵均皱眉,只觉得对方与大师兄越来越像,越来越难以区分。他一见谢灵均露出这神情,就想要伸手替对方将眉头抚平。 江歇不知自己两位徒弟的想法,自顾自道:“在与你们谈论形而上的大道之前,有四样东西,你们应当知晓。” 谢灵均终于开口:“道则、道律、道心、道境。” 江歇有些讶异,微微一笑,回道:“不错。这些应该在青崖书院学习三年后,你们才会知道。你能提出这四点,可以说是有心了。” 谢灵均:“……” 沈正泽闻言,再次看向谢灵均,若有所思。他前世被江歇放养,在青崖书院习得这些理论后,还是由大师兄一一点拨后才通彻的。 江歇在阐述道境之前,先问:“当日常相思来青阳阁,他自陈的一番话,你们谁还记得?” 沈正泽过目不忘,常相思说过的话,自然也过耳不望,当即一字不落地复述出来。 当日,常相思说: ——我三百岁筑基,五百岁坚定道心,以箜篌为友,因此入有我境。一千五岁阅览人间百态,三千岁通晓万象,五千岁才达到物我皆忘的境界。 ——九千多岁,我大限将至。那时,我恍然大悟,人终有一死。怀抱着必死的决心,我不再急于修炼,而是在最后的时日,与箜篌相伴,整日弹琴。 ——自此以后,又过了三千五百年。我没有死,我活了下来,也顺利突破了太上境。时至今日,我已活了一万三千五百岁。 江歇点了点头,对沈正泽的聪颖很是满意,继续说:“他提到的是道境。道境有五,有我、阅世、万象、无我、太上。有我指的是以我观物,所见所思皆发自于我。我且问你们,你们见到春风、夏荷、秋叶、冬雪等等,你们心中是何感想?” 谢灵均又与沈正泽相视,沈正泽点了点头,谢灵均便开口:“无所感想。” 江歇再次失笑:“这样吗?你如今难道不是阅世境初期吗?” “是。”谢灵均道。 江歇叹了一口气:“难。”难的是什么,他又不说了。 “阅世境在有我境之后,”江歇神色淡淡,“你既然已是阅世境初期,照理说应当能够体悟有我的境界。可你却没有。你是修为境界到了,但道心不及。” 谢灵均怔住。 江歇问沈正泽:“你呢?” 沈正泽回道:“春风和暖,夏荷清雅,秋叶落寞,冬雪高洁。一年四季,弟子都想与知己共渡。”他都想与大师兄共渡。 “是了。”江歇点头,“谁告诉你春风是和暖的,夏荷是清雅的,秋叶是落寞的,冬雪是高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