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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师兄,我……”沈正泽开口道,一开始还有些艰涩,说了几个字之后,便开始变得顺畅起来,“我感觉还好,哈哈哈哈哈。原来我没死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天道还是钟情我的,不愿看我这样的天才,英年早逝。” 谢灵均一眼看穿沈正泽,将宽厚的手掌贴在对方的脸上,道:“不想说话,可以不用勉强开口。” 沈正泽好不容易强打起精神,结果被谢灵均冷冰冰的语调,又给冻了回去。 他本就痛苦不堪,简直痛不欲生,可一想到自己让谢灵均担忧了,就无论如何也要强颜欢笑,好让对方宽心。 谢灵均如何能够不知? 这才会开口让对方不必多言。 “你若想要叫喊,那便叫喊。”谢灵均用拇指,轻轻摩挲着沈正泽的下唇,“你想要哭,那便哭出声来。不要强忍。在这种时刻,我可以借你一个肩膀。” 沈正泽听了这话,险些如谢灵均的愿,差点就当真落下泪来。 忍住自己的脾气,没有人比沈正泽更加深谙此道了。一千多年以来,他在谢灵均面前,或装乖,或装狂。总而言之,收敛自己的真实情感,带上一张无懈可击的面具,这正是他所擅长的。 沈正泽的眼里不过只闪过一瞬的雾气,而这温热的水汽,也在凝聚掉落之前,就早早地蒸发在空气中。 “你太小瞧我了。”沈正泽语气冷硬,听起来很是不悦,像是在不满谢灵均的话一样。 光听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沈正泽有多不喜欢谢灵均之前的话,可他偏偏很是吃谢灵均那一套。 嘟囔间,沈正泽的唇瓣一上一下,不停地刮过谢灵均的拇指指腹,厚重而坚实的剑茧,擦得沈正泽有些痒,也有些疼。 照理说,沈正泽现在疼得直欲打滚,再增添一些其他痛感,应该也感受不到。可谢灵均不论做些什么,无论多么细微的动作,都能在他心里压过天大的痛苦,牢牢占据第一位。 沈正泽有些贪恋谢灵均的触碰,内心深处又有些恐惧。 恐惧什么东西越界,超出他所能承受的范围。 沈正泽微微将头后仰,动作间,又牵扯到伤口,惹得他好一阵咬牙切齿,在心中破口大骂,将伤人的魔修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 谢灵均明明知道沈正泽什么意思,却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掌心、指腹都随之而动。 沈正泽挪后一寸,他也跟着移动一寸。 沈正泽的双唇,已经从最初的乌紫,慢慢有些了血色。到今日,虽没有完全恢复成殷红的状态,却也颇有些桃红的样子。 谢灵均看着沈正泽的双唇,心里是什么念想,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 他只知道,想要贴着这唇瓣……然后…… 然后呢? 谢灵均想到这里,微微一怔,心道:“然后,想要将拇指……紧接着撬开对方的口……” 这种想法是非常奇异的,谢灵均觉得,一切都朝着不可控的方向狂奔,他有必要悬崖勒马,于是强行为自己的念头附加理由。 他之所以或这样想,是因为不想看到沈正泽咬紧牙关的样子。 正如他之前说的那样,想喊就喊出来,想哭就哭出来,一直咬着牙关,将所有的情绪就闷在心中,强忍着痛楚,这又算什么呢? 谢灵均抿了抿唇,长出一口气,在有了合情合理的借口之后,便心安理得起来。 他无私心,一直都是关心沈师弟罢了。他这样告诉自己。 这样想,他也这样做了。 “别忍了。在我面前,难道还要强忍吗?我知道你痛,你就算哭出来,又能怎样?”谢灵均道。 说完,他直接将拇指用力摁在沈正泽的唇上,试图撬开对方的牙关。 沈正泽挣扎起来,抬起酸胀无比的胳膊,一把抓住谢灵均的手腕,声音沙哑道:“我说了,我不喜欢这样。师兄痛的时候,难道就会在我面前哭出声来吗?你若是将心比心地为我想一下,就不至于说出这样的话。” 沈正泽刚刚醒来,哪里有什么手劲可言?但他却成功阻止了谢灵均的动作。 谢灵均叹了一口气,被师弟的倔强给暂时劝住,只好收回了手。 “你总是这样。”谢灵均道。 沈正泽轻笑出声,喉结滚动,吞咽了一下苦水,问:“我总是怎样?” “总是这样犟。”谢灵均边说话,边摇了摇头,看起来像是并不认为沈正泽此类行为的神情。 沈正泽闻言,却加深了笑意,在绵长而醇厚的身体之痛上,品味出一丝甘甜。于是他微微颔首,道:“不错,我是很犟。所以谢师兄,我说你,就不要勉强我做示弱的举动了,我做不出来。” 谢灵均沉默了一会儿,只得说了一个“好”字。 与此同时,谢灵均也在不断思索——如若沈正泽真的如他盼望的那样,感到痛了,就趴伏在他肩头,不住地落泪诉苦,他还会这般欣赏对方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就是因为沈正泽从不示弱人前,在他面前时时刻刻保持着强者的尊严,他才会那么好奇对方虚弱的一面,想要看到沈正泽哭出声来,好去安慰对方,以确证自己在对方心中独一无二的地位。 看,这个人,他在你们面前,从来都是那样争强好胜;可在我面前,他也有孩子气的一面,愿意敞开心扉,毫不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