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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灵均一听,立即明白过来,娄宿云定然是不肯同卓乐联手,于是才会被暗算。 他想通这一点之后,难免寒心。 娄宿云和卓乐从小一起在沧水境长大,而后被驱逐逃亡时又曾共患难,近百年来携手力克骆平堂。 可即便是这样的情谊,仍旧抵不过卓乐心中的权力。 “我不懂……”谢灵均刚说出口,后面的话就难以为继。 他强忍着痛苦、疑惑,以及绵长的恨意。这种恨意已经不仅仅对着卓乐一人,而是面对所有令他不解的人。 ——为什么可以这么做? 谢灵均长出一口气,最后问:“你以为自己占有四境,能守住吗?此前魔界四分五裂,你觉得是为何?” “是因为没有我这样的人来结束动荡。”卓乐掷地有声道,“有一句话我早就想讲了,谢灵均,你算什么东西!一年来,你看看自己像不像一条丧家之犬,在人间奔走,有人听你的话吗?” 谢灵均自己也不确定道:“总会有人听的。” 卓乐轻蔑一笑,摇了摇头:“你少自欺欺人了。你看看骆平堂是怎么做的——在人间安插眼线,挑动五大陆和四大洲之间的矛盾。而你只会被别人玩弄。 “你以为归墟谷的邱长生会听你?离海的宁生晖听你的吩咐归剑琼楼,怎么不派一个境界高一点的手下,偏偏要派一个筑基期的毛头小子任人欺负?” “你所说的,我都知道。”谢灵均缓缓道。 “你知道个鬼!”卓乐破口大骂,指着谢灵均的鼻子,神色狰狞,“邱长生要人前去人间谈判,就是虚与委蛇,刻意刁难你。宁生晖早就知道不能善了,偏偏要惹出事端,要你去收拾,自己躲在背后偷乐。你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叫人看笑话。” 谢灵均眨了眨眼,平淡道:“我不觉得自己是个笑话,我很认真在做事。” “可你一事无成!”卓乐恨铁不成钢,满脸怨气。 他不懂谢灵均实力冠绝三界,为什么还要被别人支使,心甘情愿地踩在小人的圈套里。 换做是他,早就横扫深渊,挑拨人间各大门派的关系,进军人间了。 卓乐怒极反笑道:“我才能成事,谢灵均,你不能!你却还要来找我算账。我看你是昏了头。” 谢灵均不为所动,只是发现自己与卓乐的对话越来越偏。 他明明在一开始就说清,他不是来互相指责的,可一旦开了口子,最后还是难免沦为互相发泄怒气。 可见沟通并非有用,也有可能是闭目塞听之人的单方面宣泄。 这让谢灵均感到深深的疲惫。 他最后恢复平和,垂眸俯视,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当你是合欢宗宗主时,渤海乌烟瘴气。你连一方都无法管理,怎么会认为自己能够安定五湖四海?” 这也是谢灵均长久以来的疑惑。 ——为什么连自己都管不好的人,会认为自己有能力去指点支配他人。 谢灵均向来认为,一个人能够约束的只有自己,最多能影响亲近之人。再多的,则非他能力所及。 而在人间四处碰壁,加深了他的看法。 他不过是恰好能力胜过他人,恰好要去杀骆平堂,恰好有不得不去完成的心愿。于是,为了完成心愿,他又不得不去做自己不情愿的事情,与自己厌恶的人打交道。 这一切都十分荒诞。 恰好得太过巧合,把他架在火上烤。 如果不是他,可能局面会更糟。他为了不让局面变得更加糟,因此站了出来。 而卓乐将本可以变得更加的局面,搅得一团乱,却认为他没有错,以暴制暴才是深谙人心,能够带来最终光明的做法。 谢灵均疑惑不解,永远不能站在卓乐的角度去思考。 卓乐没有回答谢灵均的问题,只是低头看着谢灵均的剑,问:“你要杀我吗?” “娄宿云在哪里?”谢灵均问。 卓乐轻笑一声,回道:“你放心,我对他还是留了情面的,没有杀了他;只是杀了一只梦魇,用永久幻梦将他困在美梦之中。他虽然醒不过来,但能够一直生活在美梦中,岂不是比清醒着更加快活?” 谢灵均觉得卓乐难以理喻,无疑就是一个疯子。 “梦魇……” 又是梦魇! 谢灵均现在听到种族,头就开始发疼,浑身被不祥的预感笼罩起来。 卓乐并不将梦魇一族看做生灵,而是随时可以用来宰杀的牲畜,和鸡鸭牛羊一样。人族豢养群猪,最后再杀掉它们,与他捉来梦魇,最后杀掉用来蛊惑娄宿云,又有什么区别? 卓乐这样想着,后退一步,避开谢灵均的剑,从地上拾起衣物随手披上。 他一边穿衣,一边说道:“器宗、法宗、幻宗,梦魇一族天生擅长幻术,其术属于幻宗。但每施术一次,都要以自身的生命作为代价。 “他们之中有的能够置换他人的情感,让人产生幻觉。有的能够制造梦境,将人困在其中。如果要让娄宿云永远地沉睡在美梦中,就必然要杀掉造梦的梦魇。”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系起衣带,接着问:“你是要杀我吗?” “是。”谢灵均并不回避这个问题,坦然答道。 卓乐并不害怕,穿戴齐整之后,笑着问:“你还记得自己欠了我人情吗?这个你已经还我,沧水境是我的囊中之物了。但你曾经答应我的事情,只做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