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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从不停止,恍神之间,半刻钟过去。 裹住闻灯周身的浓雾没有变淡变薄的迹象,灵气依然从天地四方涌来,往他周围聚集。 “这已经超过她用灵石砸出来的那些灵气了吧?”也不知是谁惊呼出声,“现在流过来的,是明镜台的灵气!” “疾风林的灵气跑掉一小半了!” “鹿阁的也在往这里来!” 崇明楼四面一直紧闭着的窗户被已经凝成有形的力量冲开,外面的情形入眼来,处处一片茫白。 二楼栏杆前,于闲神情紧张踱步:“那么多灵气,她不会被撑炸吧!” 同门怒视他:“你可别瞎说!有步师兄在,闻师妹必然不会有事!” “明镜台会不会发怒?”于闲指着窗外,又说,“离山上的灵气全都在往这儿跑。” 那位同门一怔,同样变得紧张了,隔了好几息,手握成拳、往掌心里一拍,说:“这……这是灵气自行做出的决定。若它们不愿意,这事根本不可能发生。虽然离山是明镜台地界,但灵气又不属于明镜台,轮不到他们做主。” 这时,身处崇明楼最高层的秋会评判组有了动作。一位道者飘落到比试台间,拂尘一扫,盘膝坐定于闻灯身后。 ——他是白玉京的长老,举止之间,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护法意味。 闻灯睁开了眼。他的眼眸颜色浅淡,闪烁着不计其数的幽光碎芒,仿佛一片星海。这片星海流转着,看向前方,然后,他向着前方走了一步——这是在继续最开始的动作。 他走出那团浓雾。 这一刻,所有人都看清了他此时的境界:清净初境。 但下一刻,光芒从星海之中流淌出来,溢满周身,将他整个人点亮。 ——清净中境。 他向前行,雾气紧随其后,仿佛光芒照耀之时落下的影。而他身上,华光大盛,绚烂夺目,令人不敢直视。 境界又上,清净上境! “拔剑。”闻灯握刀的手一动,对叶问灵道。 “好!”一刹那间,叶问灵睁大眼,继而下颌一扬,应下闻灯的话。 步绛玄和白玉京长老各自从闻灯身侧退开。 叶问灵手持双剑,挽起一朵剑花,再度摆出进攻之势。 闻灯轻轻吸了一口气,将刀举平。 再吐气。 他身似轻燕,疾掠而出。 刀身上幽芒掠成一线,寒风直转而下,回流成一片灵压。 此时若是有人看向楼外,会发现天空突然暗了。分明还在正午,天幕里却是暮云丛生,晚霞四挂,一片绚烂。 叶问灵双剑急出,剑光如电。闻灯于虚空之中点足再踏,旋身避开,又在转身之时,将刀锋上挑。 刀光在半空之中被挑成花,刀风浩浩又凛凛,挟着无上威压,压向叶问灵头顶。 楼外晚霞瞬灭,天光重开。 独酌刀法最后一式,暮云收。 叶问灵被这一刀逼得险些跪地。她猛提一口气,以一个刁钻的角度侧身,一退再退,剑尖在台上划出一道深痕,直到到了边缘,才勉强稳住身形。她脑袋不由自主抬了一下,吐出一口鲜血。 她输了。 闻灯保持着落刀的姿势,身后雾气如烧着一般,化作点点辉芒,在身侧流淌回荡。他如同从星海中踏出,光芒万丈。 他看了眼叶问灵,敛眸、收刀。 光芒熄灭在眼尾那抹轻红处,风自背后升起,吹乱衣袍。 这一刹那,崇明楼里无数人倒吸一口凉气。 闻灯的境界,上升到了清境巅峰! “你比我厉害。”叶问灵伸手抹掉唇畔血迹,拱手一礼,“我输了,心服口服。” “承让。”闻灯向她回礼。 叶问灵收剑入鞘,转身走下台。 此间寂静无声。 闻灯亦转身,走向步绛玄。他眼皮半耷拉着,似想打个呵欠,但顾忌周围人多,生生止住。疲倦的神情重新回到他脸上,步绛玄察觉出,快步迎过去。 “我有点困。”闻灯停下脚步等他,等人近了,小声说道。 话音落地一刻,他彻底闭上眼,脑袋往前一点,栽到步绛玄肩膀上。 步绛玄赶紧将人扶住,一把抓住从他手中滑落的刀,带他急奔走出崇明楼。 眨眼功夫不到,比试台上唯余那位白玉京长老。 也是到了这时候,崇明楼里才有人敢出声。 白玉京长老环顾四周,一捋胡须,轻轻笑起,向着楼上某几位遥遥致礼,说道:“不好意思,用了你们明镜台的一些灵气,改日白玉京将奉上厚礼。” * 闻灯再次醒来,是三日后的夜里。 东面的小窗半开,屋檐下的灯笼随着风轻摇慢晃,屋檐外雨淅淅沥沥落着,将夜色浸润得又湿又冷。 他睁开眼后,往床帐顶瞄了瞄,习惯性要闭眼再眯一会儿却,听得一道冷沉的声音:“你已睡许久,不该再赖床。”这声音极耳熟,赫然是步绛玄,也只能是步绛玄,因为这世界上,只有步绛玄管他管得比他妈还严。 闻灯心不甘情不愿起身,看见步绛玄坐在罗汉榻上,腰背挺得笔直。 这是在我的房间。闻灯心道,猛地想起睡前的事,神情变得振奋:“我破境了!” 满室灯辉之下,步绛玄的脸看起来比平日要柔和一些。他倒了一杯茶,递到闻灯手上,说:“的确如此,不过,你也因此睡了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