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先祖

    本章4800字，能顶两章了，算是小小弥补欠更。

    “儿子，看见没有，那个，就是叶云的女儿，叶芽。怎么样，漂亮吧？”

    一部电影的首映式，花样向来是很多的，各种幕后趣事，各种文艺表演，最后，是放映电影，有的首映式会将一部电影完整的放出来，有的，则只会放一些精彩片段。比如《赤壁》，25个小时的总长度，在首映式上就只放映了1个小时的片段。

    《英雄记》也一样，只放1个小时的片段。

    首映式上的观众，身份也是五花八门，有雷霆影业的公司员工，像朱立梅和刘田鑫这哥俩，就坐到了两个不错的位置上，从进入现场起就兴致勃勃的讨论各路明星，尤其是那些女明星——当然，讨论的最多的，还是自家老板和她们的关系。

    另外记者朋友和影评人也是必不可少的，首映式后就指着靠这些人给片子造势拉口碑呢。想当初《赤壁》的首映式后，各路影评人和娱乐刊物对其大加赞赏，成功让许多观众走进电影院，《英雄记》自然也要这么做。

    然后就是各种或买票、或抽奖、或通过内部门路进来的影迷观众了。叶芽就是其中之一。《英雄记》的副导演兼摄影师尤朋、灯光师马林、音效师张世明，都是她父亲当年的至交好友，这些年来对她也非常照顾，这次哥几个受到重用，拍出这么一部能跟《赤壁》叫板的《英雄记》，首映式上自然不能少了自家大侄女。《英雄记》是他们的骄傲，叶芽这个好友的遗孤，也是他们的骄傲。

    叶芽生于1991年，今年刚满17岁，却已经参加了高考，以优异的成绩被中国人民大学录取，主修历史学——这一点让他们有点失望，他们本想着，等孩子长大了，就像父辈那样，加入影视行业呢。不过也没啥大不了的，孩子喜欢最重要。

    17岁的叶芽继承了父母双方的优良基因，聪慧机敏，又漂亮可爱，跟着几个叔叔出现在首映式上的时候，很是受到人们的关注，待知道她就是叶云的女儿，还是个美女学霸，都连连点头赞美，道是虎父无犬女。

    如此优秀的少女，自然会引来许多人的觊觎，且不说人民大学校园里那些对学妹们虎视眈眈的学长，只说首映式现场，就有不少人将目标对准了她。来自山西的煤老板张早春就是一个。

    张早春虽然文化水平低，个人修养也不咋滴，却有着一颗向上的心，这些年他挣了不少钱，物质生活已经极大丰富，这精神追求就上来了。他有感于老张家几代人都吃了没有文化的亏，而自己也不是学习的料，便把希望寄托在了下一代，以及下下一代身上。他不仅耗尽心血，让自家儿子考上了首都邶京的一所大学，还有心给儿子找个才貌双全的媳妇，好好改良一下老张家的基因和门风，而17岁就考上人民大学的叶芽，就成了他的首选，得知这小姑娘会来参加《英雄记》的首映式，便花钱买了两张门票，带着儿子进来，然后，使劲向儿子推销叶芽。

    “瞧瞧，瞧瞧，这么漂亮，这么有气质，又这么有文化，家世好，人又有礼貌，接触的圈子，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这样的媳妇娶回家，咱们老张家的下一代，才算真的出人头地啊！”

    张早春说的唾沫横飞，一开始声音还小，后来渐渐忘情，这音量就上来了，旁边的人听了，不由大为厌恶，纷纷转头对他怒目而视，他却毫不在意，反而趁机慨叹道“你爸我这辈子是不行了，打小就没教养，一身的臭毛病，想改也改不了，也懒得改了。你比你老子强点，可也有限，小时候家教没跟上啊！还是得看你儿子的。这当中的关键，就看你能不能娶个靠谱的媳妇——看什么看，老子就这德性，再看老子抽你！”

    蛮横无理的斥退了旁边一人的无声抗议，张早春就要继续对儿子进行思想教育，却发现儿子压根就没听自己唠叨，那双眼睛，正直直的望着右前方2点钟的方向。张早春循着视线看去，却见儿子注视的地方，正是叶芽所在，不由嘿嘿一笑，骂一声“傻小子”后，拍拍儿子的肩膀，不再说话了。

    叶芽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某个山西煤老板的目标，此刻她正和柳淼淼小朋友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天。她进的是历史系，自然对历史很感兴趣，淼淼小朋友在《英雄记》里出演曹cao的外孙女，自认对三国历史也算是个小专家了，小孩子喜欢炫耀的心性上来，吧啦吧啦一本正经的和叶芽小jiejie探讨起了三国历史，也亏得叶芽有耐心，能和她聊下去，在这一点上，煤老板的判断很准确，她的教养确实很好。

    程卿静静的坐在一旁，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看着女儿和对面的小jiejie谈天说地，内心一片平静。只是，她总感觉某处有道目光一直在关注着自己，时间很长，不由扭头看过去，正发现左后方不远处，一个20岁上下的小伙子在直直的望着自己，见自己发现了，忙转移视线，和旁边一个中年大叔说起话来。

    程卿微微皱眉，心中有些不高兴，却也没说什么。

    所幸几分钟后，现场光线就暗了下来，所有人都知道，期待已久的放映环节就要到了。

    “小时候，我问夫子为什么我们叫汉人？夫子告诉我汉，便是天上的银河，璀璨炫目，光华流转，是一等一的美称。那时我就想原来我们汉人，都是从天河上降生到人世间的，那是不是，等哪天我们死了，就会回到天河，变成天河里的一颗星星？”

    放映一开始，便是垂垂老矣的曹cao，裹着厚狐裘，在冬日的午后，和外孙女说话。他回忆起了自己的过去，说起了自己的童年，这本是很平常的事，所有人都能从先前放出的预告片里看出，这是一部类似于《泰坦尼克号》和《阿甘正传》的回忆故事，这种讲述方法，他们见过不知道多少了。

    但下一秒，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事情出现了。

    当曹cao说到天河中的星辰时，电影画面发生了巨大变化，曹cao和外孙女所处的宫殿背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浩瀚无垠的星空，天幕上，一条璀璨夺目的银河，横贯其中。

    爷孙俩，就这样暴露在了天幕之下，脚下，是大漠戈壁。

    见此情景，场下观众的第一反应是“什么情况？一部史诗传记片，突然来这一手，要不要这么新潮？”

    第二反应则是“也太不伦不类了吧？”

    第三反应是“本以为《赤壁》就够异想天开的了，没想到《英雄记》比它更不靠谱。”

    与此同时，背景音乐慢慢响起，有低哑的芦管，还有悠扬的胡琴，那是属于大漠草原和西北戈壁的荒凉气息。

    “我把自己的猜想告诉了夫子，夫子没说什么，我就当了真。我仰望星空，看天河里的星星，就像在看逝去的古人。它们有的很亮，有的很暗，亮的，是那些名垂千古的英雄，暗的，是那些碌碌无为的凡人百姓。

    我还给那些星星起了名字，这颗是樊哙，那颗是李广，那一颗是大将军卫青，还有那一颗，是冠军侯霍去病……

    他们高高挂在天上，眨呀眨的，看着我，我甚至能听见他们对我说的话。

    他们说阿瞒，为国建功，留名青史！

    我大声的答应诺！”

    大银幕上，曹cao的讲述在继续，他似乎真的回到了童年时代，回到了那个一切都那么壮观美好的时代。声音多了几许活力，浑浊的眼睛里，也多了几分清明，还有一点泪光

    “我翻遍了《太史公书》，看那些英雄前辈们的传记，也看《刺客列传》，想象着心目中英雄们的模样。我呆在小小的书房里，却看到了无比广阔的世界，看到了我大汉王朝的万里河山。

    我去了狼居胥山，在那里，我看到了冠军侯……”

    背景音乐的音量越来越大，其中还出现了呼呼的风声，以及战马的铃声，整个影院都安静下来，只剩下曹cao娓娓道来的讲述，以及和缓轻柔的音乐。

    那是安云天命人改编的一首曲子——《河西走廊之梦》。在原时空，它是纪录片《河西走廊》的主题曲，由希腊裔美国音乐家雅尼·克里索马利斯创作而成，于2015年3月3日发行。

    整首曲子，表现的就是2000多年的河西走廊的历史，从汉武帝时代开始。

    安云天前世不大喜欢《河西走廊》这部纪录片，但很喜欢这首曲子，觉得它奇伟瑰丽，旷荡辽远，充满了历史的苍凉和悲怆的美感，拿来用在即将死去的曹cao的童年回忆中，是再合适不过了。

    一曲《河西走廊之梦》，让2000年前的历史画卷慢慢展开，而大银幕上的场景，也发生了变化。曹cao和他的外孙女，真的来到了狼居胥山，他们一老一少，一坐一站，静静的待在一处小丘上，远处，是数万汉家将士。他们的面容看不清晰，只能看到伟岸的背影，和迎风烈烈飘扬的旗帜。

    “看，那就是冠军侯，那就是霍去病。”

    曹cao伸出苍老干裂的手，指着最高处的一个身影，直直的指着，告诉外孙女“骠骑将军之出代二千余里与左贤王接战，汉兵得胡首虏七万余级，左贤王皆遁之，骠骑封于狼居胥山，禅于姑衍，临翰海而还。这是《太史公书》里记下的冠军侯的丰功伟绩。

    太史公太小气了，如此大功，却只用寥寥几笔。尽管如此，我却依然心驰神往。”

    狼居胥山上，霍去病那个遥远挺拔的身影，已经完成了仪式，无边无际的汉家将士们，齐声高呼“大汉万年！大汉万年！！大汉万年！！！”

    声震天地，却又低哑沉闷，甚至没有盖过背景音乐，也没有盖过曹cao的话音。

    《河西走廊之梦》在继续，画面转换也在继续，曹cao带着外孙女，走遍了大汉帝国的边疆，他们见证了众多的历史事件，目睹了史书上那些传奇英雄的所作所为

    张骞出使西域；

    卫青漠北大败单于主力；

    苏武枯守北海不辱节；

    陈汤击杀郅支单于，说出那句“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班超袭击匈奴使者，降服西域；

    窦宪燕然勒石……

    曹cao就这样，带着外孙女穿越时间和空间，在《河西走廊之梦》的伴奏下，将大汉帝国最光辉照人的英雄们，挨个数了一遍。那些英雄，每个都神威凛凛，站在那里，仿佛能把天都给撑起来。他们每一个的面孔都不清晰，像黑铁铸成的巨人，创造着注定让后人铭记的传奇。

    这些传奇，将一代代被讲述，一代代被颂扬，历史、传说、神话，面目不清，却有着震撼人心的力量。曾经曹cao的老师将这些故事讲述给曹cao，现在曹cao又讲述给小外孙女，最后由《英雄记》，讲述给10亿中国人。柳闻霆像拍摄夸父巨人一样，用仰拍的方式，记录下他们高大雄壮的身姿。在柳闻霆的镜头里，他们每一个都是擎天巨人，都让大魏太祖武皇帝曹cao，看起来是那么的渺小卑微。

    最后，曹cao和小外孙女来到了帝国的首都洛阳。

    而此时，背景音乐《河西走廊之梦》也演奏完毕。

    首映式现场，再也没有一丁点声音。所有人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时空旅行，目睹伟大的汉族先祖，是怎样一点点的，脚踏大地，撑开天空，为这个民族、为这个文明，守卫疆域，拓展空间，最后成为银河中的璀璨繁星的。

    安云天看看手表“5分钟，回顾帝国历史，刚刚好。”

    “这……这是，热血煽情过头了啊！”

    在几乎全体观众被催眠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几分清醒的，也就冯晓刚王忠军等寥寥几个大佬人物了，即便是他们，在这5分钟里，也差点没能守住神识，甚至情绪被调动上来，眼眶都有些湿，呼吸都不由急促了几分。

    大佬们尚且如此，那些意志薄弱、看不明白套路的普通观众们，自然就更不用说了。像朱立梅、刘田鑫这些雷霆影业的员工们，早就一个个热泪盈眶，而山西煤老板张早春同志，也惊奇的发现，原来自己也会被感动，也会对着一块幕布落泪。

    “拍的真好。”

    程卿搂着女儿，静静看着这一切。此时此刻，她如同死水一般的心灵，也泛起了阵阵波澜。她似乎有些明白，自己的丈夫为什么会有那么强烈的使命感，也开始知道，柳闻霆这个年轻姑娘，为什么要拍这么一部几乎没有女人位置的、洋溢着浓厚男性民族主义气息的历史片。

    “这真的是……像诗歌一样恢弘旷远的历史镜头。”程卿默默的想着，“所谓的史诗，大概就是如此吧？奋雷看到这样的片子，应该会很喜欢吧？”

    电影在继续。

    繁华的洛阳，帝国的心脏，正如预告片中所展现的那样，万国来朝，犹如地上神京，在这里，曹cao和外孙女看到了华丽肃穆的御林军，每一个都像雕像一样完美。还见到了，已经度过懵懂童年，成长为昂扬少年的曹阿瞒。

    之前在预告片里出现过的那句画外音，这时也再次出现“那时，我最大的志向，是为国扫平四方，讨贼立功，出将封侯。待我死后，墓碑上能有一句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便心满意足。若能像骠骑将军那般，深入绝域，犁庭扫xue，封狼居胥，那我便是立时死了，也心甘情愿。只是我没想到，杀敌立功的日子，那么快就来了……”

    下一秒，184年，灵帝光和七年的字样闪过，整个镜头，随即被熊熊大火吞没。荒凉肃杀的山坡上，无数衣不蔽体的饥民，头上都扎着黄头巾，簇拥着他们的领头人，对天盟誓，要推翻这个吃人的世道。

    他们举着木棍、锄头、长戈、柴刀、粪叉、钉耙、耒耜等各种各样的工具，愤怒的齐声大吼“求活！求活！！求活！！！”

    天空都变成了血红色，任何一个对三国历史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那场涤荡了整个大汉王朝的黄巾起义，爆发了。